被公安局送来的梁明精神鉴定最终结果为抑郁症和轻度精神分裂,在给出这份报告的同时,施夏茗提供了一些从梁明这里得到的供词。
关于他母亲的被杀案,他是最后出现在现场并持有唯一指纹凶器的人,然而在他口中说出的真正凶手却是他的父亲。
梁明的父亲梁州曾因精神问题进过医院,但后来并没治疗多长时间便回家了,施夏茗建议警方带梁州也来做精神鉴定,不过后来得到的消息是,梁州畏罪潜逃,在逃离的路上被抓时杀害了一名刑警。想来,能当着儿子的面杀死自己的妻子,并擦掉凶器上所有指纹,把凶器塞进惊呆的儿子手里,这样的人会袭警、杀警也是可以说通的。
因为要鉴定梁州这个危险分子的精神状况,施夏茗最近又有些忙了。对此,盛一诺并没什么反应,但她对自己的事有了安排。她申请了出院,理由是自己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再住院也没什么用,许副院长在问过施夏茗和柯世明的意见后,答应了她的要求。
其实,快过年了,她住院时间也不短了,治疗效果也的确不错,接下来不住院也没事。
出院这天天气并不好,空气寒冷,天空飘下簌簌雪花,穿着厚厚的棉衣也无法阻挡寒风,盛一诺站在医院门口瑟瑟发抖。
半晌,她鼓起莫大的勇气,终于迈进了寒风中,一辆熟悉的黑色车子忽然停在了她面前,施夏茗打开驾驶座的车窗,偏头道:“上车。”
盛一诺惊讶道:“你今天不是有事要忙吗?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施夏茗颦眉望来,苍白的脸上冰一样的双目带着命令与不悦,盛一诺别开头望向一边,几秒钟后一双温暖的手捂住了她的脸。
她转回头来看着他,他脸上依旧是那个表情,但话说出来却那么温柔:“很冷你知不知道?穿这么少拿了这么东西你怎么回去?就算再多事要忙,送你回家的时间还是有的。”
盛一诺犹豫了一下说:“可是耽误你工作的话……”
“你比工作重要。”他说完便打开车门下了车,帮她把行李放到后备厢,然后把她塞进了副驾驶。
说实在的,他这句“你比工作重要”让她窝心不已,她坐在副驾驶上安静地凝视着他,施夏茗被她看着,虽然面上不动声色,其实心里不自在得要死。
他呼吸慢慢加速,过了一会掩饰性地开口说:“梁明父亲的精神鉴定结果这几天就会出来。”
盛一诺成功被转移了注意力,梁明的事她都知道,他全都告诉了她,对于有这样一个糟糕父亲的孩子,她心里很可怜,大概因为她是孤儿,所以更容易体会孩子幼小易受伤的心灵吧。
“这么快?”她压低声音问,“是什么结果?可不可以先透露一下?”
在等红灯的时候,施夏茗朝她伸出一只手。
盛一诺疑惑道:“怎么了?”她握住他的手问。
施夏茗无语了一下说:“让你给钱,不是要你握手,你又不是小狗。”
盛一诺尴尬地捂住脸:“你不说我怎么知道,要多少钱?”
施夏茗故作深思道:“在没有公布之前它属于机密,要我泄密的话钱少了可不行,但我们这种关系,我当然要给你打个折。”
“没问题,要多少?”盛一诺已经在掏钱包了。
看她居然真的要给,施夏茗也就顺着台阶下来,一本正经地说:“一百块。”
一张百元大钞拍在他手心,他从容地接过来放到车上,道:“反社会型人格,非常危险的一个人,具有高度攻击性。”
盛一诺被惊得嘴巴张成“o”型,施夏茗瞥了一眼似笑非笑地继续道:“其实这样的人不适合住在人民医院的精神科,他比较适合被关在专门的疯人院。”
“他儿子的抑郁症估计就是他搞出来的。”盛一诺举一反三道。
施夏茗点头说:“梁明的病的确和他父亲有一点原因,我的病就跟你比较有关系。”
“跟我?你的病?什么病?”盛一诺一下子集中了精神,“你说到这我想起来了,你之前一直言辞闪烁地不愿意告诉我你有什么病,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施夏茗微微颔首,无框眼镜略略下滑,他抬手推起来,手指莹润如玉,语声异常动听:“和梁明一样,抑郁症。”少顷,强调,“情况并没有很严重,而且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并不是不相信你的专业,但是“好得差不多”了?你确定吗?
第 33 章
对于他的病情,盛一诺心中持怀疑态度。她眯着没说话,就是看着他的眼神很直接,施夏茗倒是非常淡定,任她看着,开车开得非常专心,如画的眉眼始终面对前方,冷峻的五官要多迷人有多迷人。哎,外形好真是先天优势,好像做错了什么都值得原谅。
车子十几分钟后停在了盛一诺的宿舍楼下,临下车之前她对他说:“对了,马上要过春节了,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什么事?”他凝视着她问,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倒映着她的身影。
盛一诺被那专注的眼神看得心慌意乱,不知怎的就想起了两人亲密接触时的画面,脸一下子红了起来,她用手机冰凉的背面贴了贴脸蛋说:“我要辞职了。”
“辞职?”施夏茗眼镜片后修长的眸子眯了起来,“你之前不是说不想换工作吗?”
“之前是这样的,但是现在我觉得这份工作已经不适合我了,继续做下去会存在很多问题。”各种各样的,包括薄明那边。她的老板绝对没那么单纯,并且她很怀疑“为了职位撮合明月和薄彦”这件事当初施夏茗到底是怎么知道的?这件事只有她和薄明知道,她是肯定不会说,那人选就只剩一个了。
越想越觉得薄明危险,盛一诺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决定,语气坚定:“绝对不能再做了,下午我就去辞职,你回去工作吧。”
施夏茗把玩着手腕上的佛珠,眼神探究地看了她一会,点头说:“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那么祝一切顺利,我先回去了。”
盛一诺轻哼一声,心想着你都开心得心里冒泡了吧,装什么淡定呢?不过她也没点破,点点头帮他关上了副驾驶的车门,黑色的梅赛德斯跑车缓缓驶出小区,路过的人基本都会回头看看,然后再看看从车上下来的女人,漂亮修长的身躯,黑色的风衣,尖头高跟鞋,腿又细又长,尽管只是简单的黑色打扮,但却好像性感的小野猫,有一种娇俏诱人的美。
这样的层次,配上那样的车主,也算搭调,但没来得及看见车主样子的路人们都先入为主地认为,车主肯定是个有啤酒肚的中年男人,这是无奈的社会现状。
回到宿舍,盛一诺也没再放行李,而是直接打给了之前在医院就找到的房东,约了下午看房,随后就开始收拾东西,把自己的东西全都装箱。既然已经不打算继续在胜景酒店工作,那就得搬出酒店宿舍,这么好的免费住宿固然诱人,但为了他们家那口子,还是算了。
下午一点半,盛一诺步行前往酒店,到了之后也先去办公室收拾了东西,然后才打电话问秘书部薄明在不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就去了他的办公室。
秘书早就告诉了薄明盛一诺过来了,他坐在办公桌后看着桌上摆着的花盆,盛放的花朵那么娇艳,漂亮极了,但他修长白皙的手指抚摸着娇嫩的花瓣,几个眨眼的瞬间,花瓣便四下散落,脆弱的花朵被撕碎,落了一桌。
盛一诺敲门的声音紧接着响起,薄明半靠在桌子边漫不经心道:“进来。”
盛一诺应声而进,一抬眼就瞧见了办公桌后懒散而坐的老板,他慢条斯理地摧残着盛放的花朵,见她进来了也没问好,直接就说:“你看这花开得多好看,但是非常脆弱,只要我轻轻一碰,它就完蛋了。”他侧眼睨向她,语调那么温润,但话却让人心惊,“其实女人也是这样脆弱,你说对吗?”
非常带有暗示性的话语,想听不懂都难,她想,他大概已经猜到了她的来意。
薄明淡淡地瞥了一眼她手里的白纸,那必然是辞职信无疑。他弧度很轻地勾了勾嘴角,放弃摧残鲜花,坐正身子靠到了椅背上,双手交握摆成塔形,明知故问:“找我有事吗?”
盛一诺微笑着走到办公桌边道:“是这样的薄总,因为身体的原因,我耽误了很久的工作,这对酒店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所以我想干脆辞职好了。”
薄明一脸诚恳地说:“我是酒店的老板,我说你没影响就没影响,这样的话你还是要辞职吗?”
这话说的,叫人怎么回答?盛一诺干巴巴地又笑了笑,过了一会说:“其实薄总,我的身体最近不太适合工作,所以还是……”
“你都出院了,还不适合工作?”薄明挑起嘴角,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盛一诺与他对视片刻敛起了笑容,不带一丝表情道:“薄总,我真的不想在这里工作了,所以。”她把辞职信放在桌上,“这是通知你,不是请求你批准,以后街上见面,咱们还是朋友,再见。”说罢,转身就要走。
“盛一诺。”薄明从椅子上站起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的背影。
盛一诺脚步不停,毫不留恋地开门而去。薄明见此直接将桌上的花摔倒了地上,花瓶碎裂的声音很刺耳,吓了坐在办公室门外的几个秘书一跳,她们用眼神交流了一下,一致决定等一会再进去收拾残局。
从酒店出来,盛一诺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其实她这么急着辞职也是为了薄明好,有的事既然一定没结果就不要让别人浪费时间了,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能为了享受别人的好就拖拖拉拉。她这么做除了想保护自己之外,也是为了善待他。
过了马路站在一边等计程车,背包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她原以为是薄明的电话,拿出手机想要挂断,但却是个陌生号码。
犹豫了一下,盛一诺没有接听,把手机塞回去继续等车。
很快拦到了计程车,她乘车前往新租房那边看房,房东已经恭候多时,热情地带着她转了一圈,房子很干净,位置也不错,治安也好,她看完很满意,当场便签了合同。
其实,最让她满意的并不是上面那些,而是这里楼层高,位置靠近景区,虽然贵是贵了点,但离施夏茗那边很近,透过窗子可以看见他住的那片区域,但也仅仅是整个区域,更细节的地方是看不到了。
看完了房子,盛一诺想着正好顺路,那就直接去施夏茗家里给他做顿晚饭,两人一起吃。不过没走多久手机又响了,还是那个陌生号码,她迟疑片刻,最终接了起来。
“你好?”
“您好,请问是盛小姐吗?”陌生男人的声音,语气很礼貌,应该不是什么坏人。
“是我,请问你是?”盛一诺站到一个不碍事的角落接电话,这里相对安静一些。
电话那头说:“盛小姐您好,我们是诺一地产公司人事部的,我们收到了您的简历,觉得您很适合我们公司,请问您什么时候有时间过来面试?”
盛一诺懵了,首先是这个公司的名字很奇怪,就是她的名字反过来,这也太巧了。其次是投简历这件事,她压根没给这样一家公司投过简历,他们是怎么收到的?
“不好意思,这里面可能有误会,我没给贵公司投过简历。”盛一诺解释道。
那边说:“是这样吗?那很抱歉打扰您了盛小姐。但您的简历我们真的很感兴趣,您真的没兴趣到我们公司面试一下吗?”
盛一诺张口想拒绝,对方却先一步说:“这样好了,盛小姐回家可以在网上搜一下我们公司,先了解一下我们,我把公司的福利待遇发到您手机上,如果您实在不感兴趣,那我们也就不打搅了。”
既然如此,盛一诺只好道:“好吧,那谢谢你了。”
对方非常客气道:“没关系,这是应该的,盛小姐再见。”
“再见。”
挂了电话,盛一诺一脸的莫名其妙,她继续朝施夏茗家走,到的时候周嫂正在忙,虽然时间离晚上还有一段距离,但她已经开始准备晚饭了。
“周嫂,今天这么早就开始忙啊?”盛一诺挽起袖子打算帮忙。
周嫂笑着说:“这不是小年夜嘛,想给施先生包点饺子,施先生最近工作很忙,常常忘记吃饭,所以晚上回来吃饭会比较早。”
他最近忙盛一诺也知道,听了周嫂的话她觉得心里又酸又难受,特别急切地说:“我帮你一切弄吧,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
周嫂也没拒绝,喊了她一起包饺子,俩人一个填馅一个擀皮,配合得非常好。
傍晚时分,施夏茗提早回到家里,他打开门进来换鞋时发现鞋柜边多了一双女士黑色高跟鞋,那尺码和风格,一看就知道是谁了。
她来了?他张望着客厅,没有人在,于是他换了鞋放下公文包,轻手轻脚地朝厨房走。
果然,在厨房外他就听见了两个女人的交谈声,是周嫂和盛一诺。
“原来盛小姐没告诉先生你今天过来啊?”这是周嫂。
“嗯,我想给他个惊吓。”这是盛一诺。
周嫂不解:“为什么是惊吓不是惊喜?”
“我觉得他现在看见我高兴不起来啊。”她说。
“为什么?”
其实不但周嫂不明白,施夏茗也不明白,他慢慢靠近认真地听墙角,那里边儿毫无察觉的女人认真地说:“我在医院的时候老说以前的事,他虽然面上没说什么,心里肯定不高兴了。而且他身体上……哎,说了也没用,反正就是,我想他那么累了,我来了他还要招待我,多力不从心,所以他看见我肯定不高兴。”
真是谬论,什么叫力不从心?知不知道这个词很有歧义?施夏茗心里想着,轻哼了一声。
厨房里周嫂笑了起来:“盛小姐你真幽默。”
“我没开玩笑,我想着呆会帮你包好饺子我走好了,其实我本来想和他一起吃的,但他应该更想吃完了就休息。”盛一诺觉得自己说得很对,还附和着点了点头。
一个声音在这时问道:“真的要走?不后悔?”
盛一诺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回复:“英雄无悔!”
“嗤。”男人轻笑了一声,脚步靠近了些,盛一诺这才反应过来刚才问话的不是周嫂,她诧异地回眸看去,果然看见了施夏茗。
他风尘仆仆的,仍然穿着大衣,白衬衣的纽扣扣到了脖子根,修长的颈项上喉结要多性感有多性感,这样风骨凛凛才智出群的英俊男人,看着真是让人小腹发热啊。
“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还不到六点。”盛一诺嘟囔道,“而且还偷听人家讲话。”
施夏茗修长的身躯靠到墙边,漫不经心地扯开衬衫领口的纽扣,理所当然道:“我在我的家里,愿意听谁讲话都是我的权利。”略顿,压低声音,加上眼神示意,说,“过来。”语毕,转身出了厨房。
看着一手的面粉,盛一诺朝周嫂抱歉地笑了笑,果断出了厨房。
从厨房出来,她左右张望寻找他的身影,过了客厅才看见正在脱带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