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成人礼
据说人死后,人体的免疫器官就会停止工作,微生物便开始在体内蔓延。
空气流通的环境能加快尸体腐败的速度。在细菌的作用下,不出两个昼夜,皮肤表面就会出现污绿色的斑块,口鼻涌出泡沫状血水,暗褐色的腐败筋脉网会逐渐爬满尸体的全身。
血浆渗出血管外,软组织腐烂液化,尸体会产生令人作呕的腥臭味,吸引绿头苍蝇在伤口产卵。尸体高腐生蛆,叁十天后就会腐烂得只剩下骨骼、毛发和牙齿。
腐败会破坏生前的损伤和病变――这些谋杀的证据都会随着肉体的腐朽化为乌有。
但尸体的腐败也有可能会在不经意间揭露犯罪,例如被抛入水底的尸体会因腐败而产生气体,进而浮在水面,让真相重见天日……
肉体的腐烂和权势的衰微是一样的,王宫之破,帝国之灭,正如尸水横流,蝇蛆肆虐。但所有的一切都会随着时间的风化,永远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念念不忘的只有那些执念深重的人。
……
马车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卡蜜拉还装作在深睡的模样,加百列没有想要叫醒她的意思。他将左手放在她的肩胛骨上,右手放在她的腿弯处,把她抱了起来。身体猛然悬空,卡蜜拉下意识搂住了加百列的脖子。
加百列知道她在装睡,嘴里发出轻笑。
加百列将卡蜜拉藏进了一个偏僻的地下室里。地下室装潢奢华,各类物品应有尽有――这是很早之前就开始准备的。
但是,地下室里只有隐秘的通风管道,却没有窗户,比密林别墅里的那间阁楼还要压抑。
卡蜜拉的眼睛已经没有再流血了,但她依旧看不见东西。加百列把她放在铺了天鹅绒毯的大床上,床铺柔软无比,就像美人面颊上的茸毛,卡蜜拉却浑身都是鸡皮疙瘩。
她嗅到加百列身上干燥温暖的香气,突然抓住了他要撤开的手。
“加百列,我突然觉得,还差一根金属的锁链,你就可以把我的脖子铐起来,锁在床头,让我成为你的性奴……我就算被你折磨死了,也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卡蜜拉的声音像黏糊至极的蜜糖,丝丝缕缕地吸附在耳膜之上。
“你再出言无状,我确实不介意把你的嘴巴封起来。”加百列轻飘飘地说。
“哎……”卡蜜拉的声音婉转无比,“你知道口球吗?戴着那个的话,就说不出话来,只能呜呜地叫,涎水流得到处都是……”
加百列冷笑一声:“你想我给你戴上吗?”
卡蜜拉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发觉自己只有给别人戴口球却没有被别人戴口球的爱好。她抿抿嘴,道:“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啦。”
卡蜜拉发现自己还抓着加百列的手,他带着一双漆皮手套,但即使隔着这层手套,卡蜜拉也能感受到他温热的体温。她轻柔地抚摸着他的每一根手指,他修长又清瘦的指节。这个动作带着一点挑逗的意味,但加百列没有回应。
当然也没有拒绝。
他低头看着她,她银白色的长发上很多干涸的血迹,黑色的绸带蒙住了她的眼睛,但她的脸上也溅了很多血,映衬着她鲜红的唇瓣,有一种血腥的美。
卡蜜拉看不见加百列的表情,自然就不知道他用一种怎样有如实质的目光盯着自己。
摸到他的无名指关节处有个硬硬的东西,卡蜜拉微微一笑:“加百列,直到现在,你还要在我面前戴着手套吗?”
……
两年前,阿德勒府邸。
继承人的成人礼办得奢华无比,邀请了各大家族以及皇室成员前来参加。泽诺比娅从不参加这些贵族们的聚会,因为她不喜欢那些繁文缛节。而且,无论她走到哪里,她那双猩红色的眼眸都会招来众人的迷恋。她厌烦了不停地驱赶那些倒贴的家伙。
但这一次不同,继承人加百列?阿德勒的成人礼请帖上写着,莅临的宾客都需要佩戴面具――让任何人都无法识别你的身份。这是为了让成人礼回归它本身的庆贺意义,而不是成为贵族之间互相结交和攀附的工具。
阿德勒已经处于权势的顶峰,不需要再依靠社交来扩大人脉。因而这次的成人礼上,要求任何人都不得暴露身份,宾客们可以因为兴趣、爱好而互相交谈起来――而不是根据瞳色来筛选社交圈。
听起来还蛮有意思的嘛。
泽诺比娅捏着这张邀请函,细细地看着上面的名字:加百列?阿德勒。
她还从来没见过这个传说中的阿德勒继承人。
辛西娅不喜欢妹妹和元老院的贵族们搅在一起,因为辛西娅总觉得那些色眯眯的贵族们别有用心,女皇自然不愿意出席这些大贵族的聚会。罗兰这两天也不在,他好像去参加了一个精神医学的实验项目。
泽诺比娅感到特别无聊,所以尽管她派人去阿德勒府邸回绝了邀请,但暗地里却偷偷准备了礼服和面具。
为了掩人耳目,泽诺比娅选择了一条纯黑的吊带裙。小黑裙的裁剪简约大气,并且是那伽大陆着名服装大师的作品,有价无市。但泽诺比娅钟爱华丽洛可可,有些嫌弃身上的小黑裙。
泽诺比娅找辛西娅的发型师要了一瓶一次性染发剂,把银白色的长发染成了黑色,然后她把长发盘了起来,露出脖颈,这样会显得精神一点。
她戴着一张镂空的金箔面具,细碎的钻石点缀在眉宇处,面具的阴影让她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眸若隐若现。薄如蝉翼的面具覆盖住她的半张脸颊,只露出一截紧致的下颌线和微微翘起的嘴唇。
她独自来到阿德勒府邸,连个仆从都没带在身边,穿得也很低调。但她身材曼妙,露出的半张脸也美得无可挑剔,一走进金碧辉煌的大厅,就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
许多男人把垂涎的目光放在她的身上,她也恍然未觉,或者说假装故意看不到。但每一个上前去搭讪的男人,都会被她冷嘲一番,例如:“看看你肚子上垒了叁层的橡胶圈,搭讪女士前还是注意一下身材管理吧!”
又或者是:“尽管我看不见你被面具遮住的另外半张脸,但你下巴上的痘痘告诉我你的额头会比莲蓬还要壮观,但我恰好有密集恐惧症,请你离我远一点吧,这是为了我的病情考虑。”
再比如:“我想给你个忠告,关注自己的口臭是对他人的一种尊重,而且你的牙齿也太黄了,虽然你只有叁十几岁,但你的一口烂牙让你看起来像个四十岁中年男子。”
“你在说什么?!我明明只有二十岁!”被戳中痛脚的男子捂着嘴,防止自己的口臭又被她针对,抓住了这个唯一可以反驳的点。
“对不起,我是根据你头顶的头发稀疏程度来推断年龄的。”她毫无歉意地说,然后那个有口臭的男人就气冲冲地走了。
她在后面喊道:“治口臭可以试试鲱鱼罐头拌蓝纹奶酪,以毒攻毒哇!”
泽诺比娅依靠这种方法驱赶了一众男人之后,就没有人敢上前去搭讪了。并且那些自认为很有魅力的男人不能接受自己被女人拒绝,于是他们一致认为她就是那种混进阿德勒圈子里想凭美色来钓大鱼的女人。
俗称拜金女,或者更有深意一点,高级伎女。
他们总算找到了可以对她不屑一顾的理由,用以消解被她嘲讽的怒气。
好像这样,她说的那些话就不是事实了一样。男人嘛,无论多么普通甚至低劣,除了比不过自恋的泽诺比娅,应该比那伽大陆的所有女人都要自信。
泽诺比娅喝着手中的香槟酒,突然觉得这个成人礼真是无聊透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