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警官,所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章莲站在阳台上,双手撑在栏杆,望着远方渐沉的夕阳,她偏过头来看着于沅,眉眼之间不掩倦色。
能说的她都说了,时间点都一一对上了,她着实想不明白,于沅到底还想做什么,为什么要在这里留这么久?
还有廖灵,按照之前的几天,这个时候廖灵早就该敲门,提醒她“参加工作会议”了,今天直到这会儿也没动静。
章莲心下一片烦躁,说不上来的闷。
于沅轻笑一声,靠着栏杆的身子微动,目光从某处收回,偏倚到站在阳台门口的女警身上,两人视线对上两秒后,于沅随即收回目光偏到章莲身上。
“章小姐,您的父母是怎样的人呢?”
“什么?”章莲被人这个问题问得一愣,半晌才从思绪中转过来,她别开脸,“记不得了。”
于沅转过身去,望向同一片远方:“我家和章小姐家很像,不过不一样的是,我没见过我父母,我出生的时候就被送到了养母家。养母对我很好,教我成人,养我长大。只是有时候,还是会有想法,父母是怎样的人,是怀着怎么样的心情把我送走的,如果在他们身边长大又会怎样?”
默了一会儿,章莲缓缓开口,语气里没有一丝的感情:“也就那样吧。”
随后又补充了一句:“在与不在都一样,也许不在会更好。”
听着人的这几句,于沅心下一动:“章小姐的养母对章小姐一定也很好,所以章小姐才能够如此优秀。”
“杨……妈妈是很好的人。”
从于沅的角度看去,章莲的目光变得柔和,与先前对待原父母明显是两个态度。
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于沅有些抱歉地打了个手势,而后掏出手机走到一边。
“于沅,可以结束询问了,我们在门外。”梁亭松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于沅用余光瞥了眼章莲,后者并没有看向这边,只是伸手抵着额头。
“明白。”
电话挂断后,于沅将手机收回口袋里,偏过身看着章莲,:“章小姐,询问结束,请随我到客厅。”
章莲歪着头看着她,仔细观察着人的神情,随后有些无奈地抬手指了指天边:“我可以在这里看到夕阳吗?”
“夕阳每天都可以看到。”于沅顿了顿,抬手偏向阳台门的方向,“章小姐。”
客房的门被打开,于沅看了眼站在门外的几人,朝着正在打电话的梁亭松点了点头,随后让到边上,让几人进来。
章莲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安静地看着他们,以及走在他们身后的廖灵。
视线相对时,廖灵的嘴唇翕动,而后合上。章莲看到她的犹豫后,偏转开了目光。
廖灵的心里杂乱无章,她也不清楚现在究竟是怎么回事,接受询问的时候,看到梧禹那样尴尬的表情,她觉得警方是没有办法从她这里再撬出来什么话了。
姜继开一直闭目神思,一边上的青年则是专注在面前的电脑上,没有别的动作。
在包厢里呆的太久,她只想赶紧回房间,但梧禹又向她询问章莲未来几日的工作行程和需要会见的重要人物之类的,又耽误了不少时间。
等询问快结束的时候,他们被敲门声打断,来的人正是梁亭松。
一种不好的预感自她心底攀升,如同脖颈被人揪住一般,无法动弹。
上来的半路上她借口去厕所,尝试着给章莲打电话,然而手机提示是关机状态,最后只能匆忙跟上来。
“把人带上来吧。”梁亭松对着电话那头道,随后将手机收进口袋里。
跟着于沅一起进去的女警这时才从卧室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个无菌袋,她径直走到于沅身边,将东西交给人。
里面装的是于沅到阳台后,看了半天才注意到的东西,被丢在阳台花盆旁边的一支香烟滤嘴,只不过是被撕碎了。
章莲是歌手自然是不会抽烟,廖灵也不是有吸烟习惯的人,这种东西出现在阳台必然是有问题的。
廖灵和章莲此时也看到了于沅手里的东西,只是章莲距离远一时看不清是什么,而廖灵则看得清清楚楚。
她的脊背上已经冒了一层冷汗,香烟?为什么会有香烟?
楼梯道间有声音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一位警员走到房门口,敲了敲门:“梁支队长,人带来了。”
警员侧了侧身体,一位和章莲长得极为相似的女人站在他身后,脸上是止不住的惶恐,她看了眼就站在门附近的廖灵,像是小鹿受惊般别开视线。
廖灵脑海中的理智弦一时间崩断,但目光没有留在这个女人身上,而是立刻偏转过去看章莲。后者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视线定在女人身上。在章莲如灼火的视线中,女人走了进去。
“贺小姐,昨晚一点你在何处?”梁亭松看着女人问道。
贺念抬眸看了眼坐在前方的章莲,来之前梁亭松就已经跟她说了,要如实回答,不要作伪证,警方会保护她的安全,贺念咬了咬唇:“昨晚,我代替章莲在酒店里呆到凌晨三点左右。”
“是章莲请求你扮成她的样子留在酒店里的吗?”
“不是,是廖灵说让我来酒店进行mv片段动作的练习。”
“那么章莲呢?”梁亭松继续问道。
“我到达的时候,章莲已经不在了,只有廖灵,她让我扮成章莲的样子,坐在阳台就行,哪里都不用去。”贺念老实回答到。
不同于在警方面前回答时的干脆和通顺,此时的贺念回答时有些犹豫,她不敢说,昨晚在这里的时候,廖灵告诉她只要待到三点就可以回去了,就当个无事人就行了,别的什么都不要管。
可是昨晚她一个人在这里坐到三点,中间虽然按照廖灵的要求,打了电话给前台要夜宵,但还是冷清,回家的路上也觉得毛骨悚然,补觉的时候又做了噩梦。
她胆子不大,便营生了解约回家的念头,谁想到前脚解约后脚警察就找上门了。
“贺小姐平时有吸烟习惯吗?昨晚在这里的时候有吸烟吗?”梁亭松点了点,继续向人确认。
贺念有些尴尬地抓了抓头发,没想到警方还会问这个:“有,不过抽得不多。”
梁亭松手势朝于沅示意,后者将无菌袋扬起,让贺念看到里面的东西,“这是你留下来的吗?”
“是。”贺念点了点头,看着袋子里的滤嘴碎条,心下暗骂了自己一句。
“好的,感谢您的证言。”梁亭松走到客厅中央,拿出自己的证件面向章莲:“那么章小姐,我们可能需要您到市局里进行笔录配合调查了。”
“这个东西也有可能是之前的客人留下来的啊,怎么就能确定她说的一定是真的呢?”廖灵快步走到章莲身边,抬手指着贺念道,而下一秒,她的手臂就被章莲拉住。
廖灵错愕地偏过头看了眼章莲,后者眼中只是淡然。
“客房服务一般是全屋打扫,自然不会漏掉阳台,今日是因为询问地点在卧室,客房卫生服务才漏掉了卧室和阳台,因此这个东西,必然是昨天客房卫生结束后到现在这段时间出现的。”梁亭松冷静地回答道,将证件收回口袋里。
“有点可惜,看不到好看的景色了。”章莲叹了口气,站起身朝门的方向走去。
第128章 转程
昏暗的房间中——
手机来电的提示音在耳边炸开,许为溪皱了皱眉头,不情不愿地抬手向一边探去。屏幕亮起时的光刺激得人眼有些眼花,他将手盖在屏幕上,闭眼缓了会儿,而后接通了电话。
“喂……?”
“溪溪啊,到哪了啊?”许裕德老爷子的声音从电话那边响起。
许为溪愣了两秒,一个激灵提起精神翻身坐了起来,而后把手机拿到耳边:“阿公,我开车来的,现在还在利川呢,后天傍晚应该就到临海啦。”
他慢悠悠地走下床,拉开帘子,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酒店外面的道路上是同样繁华的车流灯影。
许为溪打开窗户,往外探了探身,夜晚的风里夹杂着暑热气,随着尘土烟味蒸腾而上,弥漫在空气中。
像是金钱焚烧的气息。
许为溪向街道方向看去,光影黯淡的地方,墨色浓如深渊,一伙喝醉酒的人在街道上大摇大摆地走着,手里还拎着酒瓶子。
以及金钱焚烧也掩盖不住的糜烂气息。
“刚睡醒?”许裕德老爷子听着人无精打采的声音,看了眼墙上的钟。小孩子作息混乱是常事,不过睡到这个点才醒,确实有些过了。
“嗯……打了疫苗,前段时间被猫抓伤了。”许为溪抹了把脸,他这会儿脑子也昏疼,虽说是药物作用,但睡得未免也太久了,之前只有在过度运动后才有这样的情况。
“那要多注意点,对了,正好你三爷爷家的小表叔人也在利川办事,晚上回临海,你跟人一块回来吧,人现在应该快到机场了。”
许为溪在脑海中搜索了半天,也没想起什么小表叔,估计又是哪个没见过的亲戚。“没事阿公,我这边还有朋友呢,不麻烦小表叔了。”
“听阿公的话,你就跟人一块回来。”许裕德这次没有像以往一样依着自己的小外孙。他靠在藤椅上,望着院里的植株,慢慢道出缘由,“你权当是替阿公看着那个人,不要让他在回临海的路上乱跑。”
许裕德老爷子这么一说,许为溪就明白了,估计又是哪个亲戚有事相求,阿公这是给自己一个做顺水人情的机会。
“好,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机场。”
“嗯,我一会儿把他的电话给你,你到了直接打电话就行了。”许裕德老爷子说完后又叮嘱了一句,“万事多加小心。”
挂了电话后,许为溪深深吐了口气,倚着窗台查看微信和信息,梁亭松没有给他发消息。
说好晚点聊,这会儿都快八点了。许为溪目光移到街道上,酗酒的人已经不见了,街道上只剩下清冷的灯光,以及蒸腾着热气的摊子。
[因为阿公那边有点事,我准备改乘飞机回临海。]
给梁亭松发完这条信息后,许为溪关上窗户,整理了下东西,给老徐打了个电话。
对于行程的改变,老徐没有多问,他的任务原本是互送许为溪达到利川省公安厅,目的也是为了保护许为溪的安全,如果许为溪是跟亲人一起回临海的话,他的任务也算达成了。
飞机场距离他们目前的位置有好几公里,夜行最快也要半个小时才能到达。许裕德老爷子将那位小表叔的名字和联系方式发了过来,许为溪将号码保存后便播了过去。
两下嘟声后,那边接通,那边有声音响起,背景里隐约有机场播报的声音:“您好。”
“是许云淮小表叔吗?”风鼓动耳膜呼呼作响,许为溪伸手将车窗关上,随后问道。
电话那边的人并不意外,言语之间夹杂轻笑:“是许为溪吗?德伯已经跟我说过了,我现在正往机场去。机票还没有订,需要我帮你代订吗?”
许为溪这会儿才听清这个小表叔的声音,许是因为辈分的原因,许为溪以为会是个四五十多岁的人,没想到声音听起来如此年轻,像是和自己差不多大。
“许为溪?”电话那头又问了一声。
“啊,不用。小表叔你告诉我是哪一班就可以了。”许为溪回过神来,迅速回道,“路上有点堵车,我可能要迟点到。”
“没事,这会儿也不急。我看看,如果你来得迟的话,那就坐九点五十的飞机,你应该能赶到?”
许为溪看了眼边上的手机导航,时间绰绰有余:“能。”
“好,不见不散。”
关上电话后,许为溪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梁亭松的电话就紧跟着打来了。许为溪来不及多想便接通了,在听到电话那边熟悉的声音后,精神也稍稍放松了下来。
“事情严重吗?”听到许为溪这边有汽车鸣笛的声音,梁亭松问道。
“没有什么大事,就是一些家里事。”许为溪往靠垫上一靠,将车窗降了一半,方才打电话时,封闭的环境让他快透不过气了,他歪头看着路上飞速划过的灯火,已经越开越远离繁华的郊野,“你还没有和我说玫瑰案的情况。”
梁亭松走到车边拉开车门坐了进去,他将手机摆到支架上,抄起放在一边的水杯,拧开喝了口,借以缓解有些干涩的喉咙:“有进展,具体情况比较复杂,我这边也刚审讯结束。”
“还要加班吗?”
许为溪对于这种情况是太了解了,依着梁亭松的脾气和处理事务习惯,这样大晚上审讯,结束后必然是要回市局加班。
“……不加班,你给我说说在梵林县遇到了什么事。”梁亭松揉了揉眉心,他这一天东奔西跑的也着实是熬不住,审讯就是打心理战,他能确信章莲已经想起来事情了,但始终拒绝回答警方问题。而贺念那边也只是将自己知道的事情经过交代给警方后,便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