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海洋当初艺考就是准备的这个片段,他当时取得了极高的分数,此时再看到这个题目,信心十足。简单读了读,心里就有了把握。
他自信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大声开始他的表演。他的「喀秋莎」满怀着愤恨,怨念,一声声控诉里又带着笑,他嘲笑聂赫留朵夫,也嘲笑当年被爱情迷惑的天真的自己。他的台词情感丰沛,如怨如诉,感染人心。
他的表演结束,如雷的掌声顿时在教室轰响,热烈地将他拥抱。
黄海洋从角色中脱离,掌声塞满他的耳朵,他对自己的表现也很满意。他不着痕迹往后看,发现秦主任看着他,满眼赞赏,又迫不及待去看王导,发现王导也正注视着他,顿时更觉得意气风发。
他走向成功的路已经走完一半。
接下来,该看应煦的了。
他有信心能压应煦一头!
“刘老师,同学们,你们的掌声给了我很大的鼓励,我会继续努力,让我的台词更加精进。”谦虚的话说到这里,图穷匕见,他直指应煦:“应煦同学,你为什么皱眉?你还有更好的表达么?”
此话一出,同学们纷纷看向应煦。
刘老师也如他所料,说:“应煦,你要来表演一下么?”
他就知道。
黄海洋哼笑。
刘老师一直很喜欢应煦,喜欢请他表演,把他立成标杆。
但是今天,他会赢!
黄海洋没有留意,坐在后方的王义宽皱了皱眉。
秦主任问他:“王导,怎么了?”
“没什么。”
王义宽不愿多说,心里却想,此人掐尖要强,似乎把应煦当作了假想敌,姑父让他照顾应煦,他虽然不能为他大开方便之门,但也不能让应煦在这里吃亏。
不想应煦大大方方站起来,一段台词表演下来,竟带给他莫大的惊喜。
就在校生而言,黄海洋的水平确实亮眼,他情感充沛,技巧到位,表情与动作的使用也恰到好处。但和应煦一比,他对台词的理解就成了粗糙的陶丕,虽然有模有样,但只在条条框框内发挥,少了几分灵气。
应煦却能在哀、恨、怒、怨这些基础的情感中添加细节:他在讽刺悲哀里掺杂几分癫狂,那被生活凌虐的可怜女人便痛得更加淋漓;他在本该大声控诉聂赫留朵夫的时候骤然放轻语调,喀秋莎不该有的怀念便暴露无遗——她不敢大声,不敢控诉,好像生怕惊动当年那个简单纯粹,能为爱情义无反顾的自己。哪怕聂赫留朵夫背弃了她,哪怕生活背弃了她,哪怕她信仰的上帝背弃了她,她仍会想念曾经懵懂蒙昧的自己,那时的她不像现在满身毒疮,她也曾是田野里烂漫的山花……
应煦这么一处理,把喀秋莎变得更纠结,更复杂,也更加有血有肉,好像精心雕琢的瓷瓶,线条流畅自然,你分明知道那是人工的产物,却还会迷惑,以为它是天然而生。
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灵气,真的很不一般!
在应煦表演结束以后,教室陷入长久的沉寂,好像所有人都陷在了喀秋莎的情绪里。直到王义宽带头鼓掌,他的掌声并不响亮,但很坚定,一下一下,带着激赏。他的掌声唤醒了更多掌声,掌声一浪一浪,愈发热烈,那是在场所有人对应煦的肯定。
高下已分。
黄海洋无法接受这个结果,但他不得不接受。
应煦,是真的很强。
他输了。
下课以后,王义宽毫不犹豫找上应煦,向他抛出了橄榄枝。
男二号。
真的是一个巨大的惊喜!
应煦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他和王义宽交换了联系方式,大致确定了后续事宜。
王义宽不再多说,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演,未来可期。”
应煦点头,眼里有光。
作者有话说:
这章和前一章关系比较紧密,感觉断开不太好。
第21章
“太好了小煦!”
谌致远一把搂住应煦的肩膀,比自己拿了角色还要高兴。
“你是没看黄海洋当时的表情,跟吃了死老鼠似的。他平时老对你不服气,跟你针尖对麦芒,这会儿看他还有什么脸!那些乱传谣言的人也该住嘴了,见不得别人好,你哪儿还需要走捷径?凭实力就能吊打他们了!”
应煦无奈,拉了他好几把,才终于让他住嘴。
“致远,先别飘。”
应煦左右看看:“这么多人呢,咱们低调点。”
“嗨,你别考虑太多,人生得意须尽欢嘛!”谌致远不以为意,拿出李白的名句来说服应煦。
应煦却笑:“你现在就乐完了,咱们晚上吃火锅还有什么说的?”
“火锅?”
谌致远眼睛一亮,又谨慎地问:“全素火锅?”
他是吃怕了菠菜、豆芽和土豆了!
“当然全素——”应煦拖成音调逗谌致远,见他满脸菜色,笑得更灿烂了:“今天不吃素,五花、肥牛、羊肉卷,随便你点!”
“好啊你!”
谌致远被他涮了一通,怒从中来,作势要打人。
应煦连忙跑开,边跑边喊:“谌致远你别冲动!打一拳请客变aa!”
最后他还是被谌致远逮着一顿胖揍,身上厚实的棉服替他吃了八分力道,谌致远打得气喘吁吁,他还笑得乐不可支。没办法,作为补偿,哪怕挨揍也得请客,以消谌致远的怨怒。
一顿火锅吃到将近十点,应煦难得放肆,陪谌致远喝了两瓶啤酒,第二瓶没喝完,他也没舍得浪费,拿在手里,喝出火锅店,冻得牙齿咔哒咔哒响。
谌致远酒量好,喝完神采奕奕,摸着滚圆的肚子感慨:“还是这家店的火锅最好吃。照我看,那些网红店是完全比不上它的,就算在蜀香味面前,它也占了优势。”
应煦喝啤的也上头,此时醉得迷迷瞪瞪,捧着酒瓶,不经意地问:“什么优势?”
谌致远还没回答,自己先笑起来。
“废话,还能是什么优势?便宜呗。”
不得不说,他也有点被应煦同化了。
“嗝儿,对哦,”应煦猛然想起什么,一拍啤酒瓶,拍得自己手痛,晃了晃,嘴里嘟囔:“我还欠他一顿火锅,我答应了要请他吃火锅……”
“谁呀?”
谌致远好奇看他,能让这个钱串子请客,那必然和他感情深厚,会是哪个家伙?
应煦的脸颊泛着熏熏然的酡红,他只是想起那人,就先笑了:“嗯,迟先生。”
“迟先生?哪个迟先生?”
谌致远没料到会听见一个全然陌生的名字,忍不住追问。
“嘘,别说话,我要给迟先生发消息。”
谌致远安静下来,还以为应煦是要发语音,没想到他把酒瓶子往胳肢窝一怼,眯着醉眼打起字来。
酒水撒出来些,弄湿了他的棉服。谌致远无法,还得给他端着点酒瓶子——这家伙喝醉了更像个守财奴,夹着酒瓶子不肯撒手。
“迟先生,明天,吃,火锅么?”
因为喝醉的缘故,他的手指不听使唤,多按了几个标点符号。
他要求甚高,正要删改,不慎碰到了发送,还顺带发去了一个猫猫打滚的表情包。
——没有回复。
应煦皱了皱鼻子,拍了拍迟晏的头像。
屏幕震动两下,对话框里依旧没有动静。
应煦有小情绪了,又发了个猫猫打滚。
迟晏没有回复。
猫猫打滚。
迟晏依旧没有回复。
猫猫打滚。
没有回复。
猫猫打滚。
没有……
第二天早上,应煦从床上爬起来,只觉得浑身酸痛。
他做了一晚上的梦,梦里,他变成了一只小猫,在迟先生的脚背上滚啊滚啊……
——太荒谬了!
应煦拍拍自己的脑袋,低声吐槽:“应煦,你整天在瞎想什么!”
话音甫落,记忆回笼,应煦的脸上顿时失去色彩。他颤抖着手,在床上一阵摸索,终于摸到了卷在被子里的手机,打开一看。手机还停留在微信界面,他和迟先生的对话框里十多只猫猫正在打滚。
应煦的手抖得更厉害了。
他把手机猛地一丢,一巴掌拍在脑门上。
拍死他算了!
太丢人了!
用巴掌拍脑门是拍不死人的,现状还得面对。应煦皱着脸给迟晏解释:“对不起,迟先生,我昨晚喝醉了。”
就这么一句话似乎干巴巴的,应煦又加了个表情包,猫猫鞠躬。
然而,他依旧没有收到回应。
应煦的微信用的是原始背景,白色的背景冰冷冷的,他的手指悬在手机屏幕上等了好久,都没等到新的白色气泡跳出来。
迟先生突然不回消息了……
他也会像他从前玩qq时认识的那些网友一样,从某次不回复开始,就渐渐消失在他的生活中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