妍笙莫名,不晓得他为什么没头没脑问这个,只硬着头皮坦诚回答,“会是会,不大谙通而已。”
他的笑容映在她眼里,居然显出几分柔软的色泽,缓声说,“娘娘给臣做一个香囊吧。”
此言一出,陆妍笙浑身都是一震,她不可置信地看他,绞尽脑汁也想不通他为什么要对她提这样荒诞的要求。香囊自古便是男女定情的信物,他岂会不知道?
妍笙以为他在说笑,然而他的神情又半分戏谑的也没有,只是很认真地看着她。她双颊忽地涨得通红,憋了半天才吐出“放肆”这两个字,那道声线柔软而清澈,夹杂着羞愤与恼意,就是没有半分的威慑力。
严烨这时才笑起来,他感到兴味盎然,忽然发现逗弄这个丫头这是一件多么有趣的事。他眉目舒展开,如玉的面庞掩不住的轻笑,像是二月的春风一般疏朗,“娘娘当真了?臣不过随口一说。”
“……”她一时语塞,浑然而生一种被戏弄了的羞耻感。
他这时却朝她揖手,面上含笑神色淡然,恭谨道,“臣翻了黄历,三日后便是黄道吉日,出行再适宜不过。”她听得一愣一愣的,又见他抬起眼望自己,声音清冽悦耳,“西京路遥,一路恐辛苦,不过娘娘放心,臣必定尽心竭力侍奉娘娘左右。”说完,他也不等她开口,只告了个退便旋身大步去了。
陆妍笙气得想跺脚,方才被那厂公从头到尾耍了一遭,竟然连正事都忘了问!真是……唉。
?
☆、奉旨出宫
?一场骤雨过后,狂风席卷落一地枯枝叶。临近二月初,正是草长莺飞的时候,草丛里飞窜出一只喳喳的斑鸠,往云霄直直地冲上去,渐渐化作一点深浓的墨色,再也寻不见。
三日的时光在紫禁城里显得太短,转眼便到了。这日正是二月初一,东方初露点点霞光。陆妍笙早早起了,由着玢儿同音素为她梳妆。
约莫辰时一刻,一切毕,宫娥捧来一柄螺钿玛瑙的铜镜呈到她眼前,镜中的女人长发高挽,一身的素色打扮,月白描梅花的织锦褙子裙,眉心点了一点梨花,是大梁时下最兴的梨花妆,略有一丝病态,却仍旧清艳不可方物。
她细细凝视自己,忽而噗嗤笑出来,“这么一瞧,还真像那么回事儿。音素不愧一双巧手,我这样子倒真成颗病秧儿了。”
音素脸皮薄,听了这话不由不好意思起来,她双颊微微一红,神色恭谨道,“奴婢只是觉得,既然娘娘是‘带病出行’,自然要将样子做足。”更何况,这事是督主再三叮嘱过的,她自然不敢怠慢。
妍笙颔首,暗叹这丫头心思果然缜密。北方的初春仍旧有轻寒料峭,早晨的风大,玢儿从大柜子里取出银白底色翠纹斗篷走上前,“娘娘,晨间风大,您可得仔细着凉。”边说边要往她脖子上系。
春都开了,系着这么个又厚又重的斗篷还不得笑死人?她往一旁躲了躲,蹙眉说:“这斗篷就免了吧,我原还没病没痛的,罩着这么个篷子还不给我热死?”说着就推搡着玢儿的手,将那斗篷推得远远的。
玢儿拗不过她,只得将斗篷捧在怀里端着,无可奈何道,“您实在不想穿也行,奴婢替您带上总没错吧?”
这似乎还是能接受的。陆妍笙因点头嗯了一声,音素抬眼朝窗子外头张望,拧着眉头咦了一声,奇怪道,“时辰也差不多了,按理儿严督主也该来接娘娘了,怎么还不见人了?”
这番话将将落地,几人便听见外头传来了吴楚生的声音,嗓子吊得老高,跟拿命喊似的,呼曰:“严厂公至――”
陆妍笙嘴角抽了抽,心道严烨的祖宗辈儿该不是姓曹吧,否则怎么能说曹操曹操就到呢?脑子里一通乱想,脚下的动作也没多耽搁,她从杌子上站起身扶过玢儿的手便朝外头走。
将将踏出寝殿的宫门,迎面而来是一阵极淡极淡的乌沉木气息,她垂着的眼帘里映入双玄色的皂靴,又瞥见流云绣月的披风一角。皂靴披风的主人朝她微微躬身揖手,挺拔的背脊在她身前低下半个头高,沉声给她请安。
陆妍笙嗯了一声,面上的神色平静得像是波澜不惊的湖面,淡淡道,“厂公不必多礼。本宫此行是奉太后之命,承蒙太后倚重信任,本宫必尽心竭力。”说完,她略微停顿,又侧目定定看向严烨,微微一笑,“厂公一路侍驾,自然少不得辛劳,待回宫复命之日,太后娘娘的厚赏不说,本宫也定会重谢。”
严烨直起腰审视她。
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又好听,剖去所有辞藻不过只是一个意思。陆妍笙毫无所惧地同他对视,这回她也算是豁出去了,搬出了高太后来警告这个厂公,要他晓得她是主子他是奴才,无论是紫禁城的里头还是外头,都不可对她再有半分不恭。
严烨何等人物,她这点儿小心思根本不够他看。她有这样的心思,这让他觉得略可笑,主子是什么?大梁朝最大的主子也不过是文宗帝,如今皇帝是死是活也不过凭他一句话。
这是桩多讽刺的事,大梁最尊贵的主子,连身家性命都握在一个奴才手里。
他挑眉,却并不反驳妍笙。因为她是个有脑子的漂亮女人,懂得迂回也懂得审时度势,最重要的一点,是他觉得逗她好玩儿,这点乐趣不曾有过,同手握大权执掌天下生死截然不同的滋味,带着几分说不出的味道,像是二月的蜜糖。还没有酿得腻,只是清清淡淡的一抹甜味。
玢儿果然很有先见之明,才刚还能瞅见太阳晃晃的天又阴了下去,像是小孩儿的脸,说变就变。大风忽地刮起来,竟然还有呼呼的声响,妍笙穿得并不多,一时没注意竟然“啊嘁”一声打了个喷嚏。
一时之间,四周寂静无声。
妍笙拿手帕捂住口鼻,面儿上很是挂不住。打喷嚏并不是桩了不起的事,然而放在紫禁城里却大不相同,一个堂堂贵妃,当着这样多的奴才,着实是失仪到家了。她双颊羞恼得红扑扑,神色半是尴尬半是恼怒。
桂嵘站在严烨身后,一张白净清秀的脸庞也是红红的,却是憋笑憋出来的。其余宫人厂臣也是将脑袋埋得低低的,细细看时还能瞅见肩膀一抽一抽地动。
方才还端着架子绷着面皮,一个喷嚏过后整个人都蔫下去,妍笙一张小脸像是放了气的球,偃旗息鼓。严烨抿着薄唇,一贯森冷的眼中却隐有几分笑意,忽而上前几步取过玢儿手中捧着的斗篷,极为自然地替她系上。
他的手指仿佛带着天生的凉意,修长如玉的指节慢条斯理地系着结,他眼帘微垂神情专注认真,像是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一众永和宫的宫人略略惊讶,大名鼎鼎的东厂督主,他们所记得的永远只是一张倨傲如玉的面容,兴诏狱杀忠良,何曾见过他这样用心地伺候人。
陆妍笙也是一脸的怔忡,令她回过神的是那道拂过左颊的凉寒,接着又听见严烨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过来,说,“娘娘正是病中,如今才刚跨过冬,擦亮的时候风大天冷,该仔细身子。”
她没由来地抬起眼看他,鬼使神差,一不小心撞进那双渊渊的眼睛,竟然像陷入一个泥潭。
好在理智尚存,比眼前的美色更早令她回过神,妍笙别过头移开目光淡淡看向别处,朝后退几步同他拉开两步远,神态疏离,“时候不早了,厂公,启程吧。”
严烨闻言比了个请的手势,“御辇在宫外候着,娘娘请。”
陆妍笙扶了玢儿的手走出去,只见永和宫的宫门外停着一辆皇室御用的车碾,暗红绣金的车身四壁画了琉璃凤,帘幔上方缀着精致流苏,极尽华丽奢侈之能事。一个恭候在一旁的厂臣朝她请安,打起帘幔将她和玢儿音素迎上了车辇。
西京路途遥远,能随侍的也只有两个近旁伺候的宫女。太后既安排了严烨随驾侍奉,一众厂臣自然不会少。严烨翻身骑上匹绛色黑鬃的骏马,玄色的披风在晨间的风里翻飞作响,威风凛凛,不输于任何一个厮杀疆场的战将。
东辑事厂的旗幡高高地扬起来,黑底白字赫赫然一个“东”。妍笙掀开窗帘子朝后方张望,只见黑压压的一片全是骑在马上的黑衣厂臣,绵延数里浩浩荡荡,那道旗幡是所有梁人眼中招魂摄魄的索命符,令人闻风丧胆。
他勒着缰绳侧目哂一眼身后众人,冷冽的眼被风吹得半眯起,沉声道,“启程,往――沛国府。”
他的声量不大,却异常清晰地传入了御辇里头。陆妍笙又惊又喜,掀开帘幔望向那端坐在马上的挺拔背影,蹙眉问,“厂公,不直接往西京么?”
“回贵妃娘娘,”严烨在马上朝她揖手,无懈可击的五官在熹微的光中凝如玉色,声音略微低沉,又道,“皇后娘娘为令妹同林四爷赐婚的手谕臣还没来得及去您府上传,今日适逢娘娘出宫,臣已奏请太后,恩准娘娘回沛国府省亲,亲口宣读赐婚诏书。”
妍笙浓密纤长的眼睫微微地颤动起来。
要她亲口宣读赐婚的诏书?妍歌的这门婚事本就不是良配,严烨此番究竟是何用意?她眉头皱起来,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方才那句“来不及”显然是鬼话,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然而来不及她细想,严烨已经回身道了句出发,驾车的厂臣一鞭子抽在马尾上,御辇的轮轴便转动起来朝前行。玢儿到底年纪小,眸子晶亮兴奋得很,雀跃地跟妍笙道,“主子,您瞧厂公对您多尽心哪,您如今以贵妃之尊回府省亲,又奉旨为国祈福,多风光啊,还不得气死那个庶出的!”说着又感叹,“厂公真是用心良苦哪。”
陆妍笙唬了一跳,皱眉啐她,“不许胡说。”
玢儿却挑眉,“哪里是胡说?”说完,她侧目看一眼帘子外头,只见严烨骑着骏马走在一众队伍的最前头,脑子里莫名蹦出个极为荒唐的念头,冲口便说了出来,“我说这场景怎么那么眼熟呢!简直和新郎官儿迎亲一样呢!”
“你再胡言乱语半句,看我不撕了你的嘴!”妍笙几乎要这句话惊得跳起来,侧过眼恶狠狠地瞪一眼玢儿,“这话如何能乱说?”
“……”这回确实是说错了话,玢儿悻悻地吐舌头,耷拉着脑袋不再开腔了。?
☆、省亲生变
?御辇还没到沛国府门前,便已经能听到鞭炮爆竹噼里啪啦的声音,临安长街大半条的街道两旁都挂着红灯笼,一片喜色的红。妍笙掀开帘幔朝外头看,仿佛恍惚置身梦中。
街上围着许多瞧热闹的百姓,伸长了脖子打望。遥遥看见从紫禁皇城的方向行过来一支浩荡如山的队伍,领头的是一个年轻俊美的男人,身条笔直挺拔,着蟒袍系鸾带,骑在高大的骏马上,巍然如神。身后是一辆华贵美丽的凤辇,再往后便是一众骑在马上的人,玄衣冷面,“东”字旗幡在冷冽的风中猎猎飘摇。
渐渐近了,远远看见阖府上下都立在门口遥望,她眼眶一湿就要流下泪来,然而在人前又只能咬牙忍住。放下帘幔坐回车里,眼眶红红笑了一声,道,“分别的日子也不算长,我真是不中用。”
玢儿伸手拍她的肩,眼底隐隐也有微红。小姐入了宫,她这个随侍丫鬟自然也要一辈子呆在紫禁城。然而她比宫里其它的宫娥又是要幸运的,能趁着妍笙省亲的机会和母亲见回面,这是上苍垂怜的幸事。
陆妍笙如今以贵妃之尊风光省亲,照着大梁的规矩,是要“阖家上下”一同迎驾。是以恭候的一群人里不光有沛国公一家,还有诤国公府上的一众人。
行至大门前,严烨骑在马上扫一眼恭候多时的陆家人,提了缰绳翻身下马,动作利落之中又有几分雅逸。他转过身走到御辇前,探身打起帘幔,朝着车内的人恭谨地揖手,“贵妃娘娘,沛国府到了,臣伺候娘娘下辇。”
他面上带着和风霁月的淡笑,妍笙抬起眼看他,神色似乎有些迟疑。严烨又伸出右手到她跟前儿,重复了一遍,“臣伺候娘娘下辇。”
玢儿在背后搡了把她的胳膊,压低了声音说,“主子,您愣着干嘛?厂公手都举酸了。”
陆妍笙微微皱眉,上此在奉天殿门口,她便已经驳了一回严烨的面子,他能忍一次,却不代表能忍二次三次。她是个识时务的人,这个节骨眼不是矫情的时候,陆府一大家子都在迎她的驾,让人干等着可不行。
如是一想,她也不再纠结,伸出左手扶在严烨的手背上。她的手小巧精细,纤细的指头像是青葱,温暖而柔软。严烨的唇角牵起淡淡的笑意,动作极为小心轻柔地扶着她出了御辇,两人在晨光熹微下并肩走过去,光华璀璨,耀眼夺目。
见妍笙在严烨的搀扶下款款而来,沛国公面上笑若春风,眼中却隐隐有光莹。到底是自由捧在手心儿里养大的明珠,打小就没离开过自己身边,当初送女儿入宫也是万般舍不得,如今闺女荣封贵妃回府省亲,这可是比天还大的殊荣。
秦夫人依在习大朗身旁拿着绢帕不住地揩鼻子,瞧见女儿的刹那便流下泪来。
妍笙鼻头一酸,刚要撤开严烨的手上前,却被他一把拉住,她蹙眉正要说话,却见一众陆家人齐齐地朝她跪拜下去,高声恭敬地喊道,“臣陆元庆携一众家眷,恭迎贵妃娘娘回府!”
她一下愣在原地,旋即才反应过来,心中不禁更是悲酸,连忙弯下腰去扶爷娘,泣声道,“父亲母亲快起来。”
沛国公却连连摆手,直呼不合规矩。妍笙无奈,玢儿忍着泪水递过去一方手帕,她接过来揩拭了眼角面颊的泪痕,扶着严烨的手端端地立定,尽力稳住声线平静沉声道,“陆大人不必多礼,大家快平身吧。”
一众陆府人恭敬地应了谢,这才从地上站起身子,又如众星捧月一般将妍笙同严烨两人迎进去。膳厅里早已摆开了接风洗尘宴,佳肴满满地摆了一桌又一桌,沛国公朝妍笙揖手,要将她让到主位去,“贵妃娘娘请上座。”
她赤红着眼眶摇头拒绝,“贵妃又如何?女儿还是父亲的女儿。”
陆元庆大为动容,背过身抬起袖子揩了把脸,这才回过身劝道,“贵妃娘娘,这不合规矩。”说完又拿眼风儿看了看站在妍笙身旁的严烨。
严烨因微微俯首,朝她揖手恭谨道,“娘娘,您如今已经是太后钦封的贵妃,当坐主位,否则于礼不合。”
陆妍笙无可奈何,只得坐到上位去。沛国公又朝严烨客气道,“厂公也请上座。”严烨倒是坦然,并没有多做推辞,只撩了衣袍便在她左方缓缓落座。妍笙侧目看了他一眼,眉头微微拧起似是不悦,不着痕迹地往右边挪了挪。
她的小动作没能逃过严烨的眼睛,他面上却仍旧淡漠,只端起粉彩釉茶盅呷一口,但笑不语。
陆元庆同秦氏坐在左方的首位,两人均时不时抬眼打量妍笙。秦夫人心疼不已,只见女儿比入宫之前清瘦了一圈儿,前些时日还听闻罹了病,急得她连着两夜睡不好觉。秦氏是个妇道人家,男人间的尔虞我诈波涛诡谲她掺合不进去,心心念念就是为了丈夫儿女,权势地位都是男人的,她能想到的只是女儿过得好不好。
思来想去再三终究没忍住,她满目忧色地开口,问道,“贵妃娘娘,前些时日,臣妇听闻娘娘玉体抱恙,不知……”
听见母亲这样对自己说话,妍笙只觉得心都揪起来,她眼中的泪水几欲夺眶,却仍是咬牙忍得死死的,面上笑道,“不过是些小毛病,不碍事的。”
闻言,秦夫人才放心几分,颔首说,“那臣妇就放心了。”
严烨掖着袖子替妍笙布菜,动作自然而优雅,忽而又道,“对了,陆大人,前些日子皇后娘娘为陆二姑娘赐了一门婚事。素闻沛国府的两位千金姐妹和睦,不如请贵妃娘娘为二姑娘宣读赐婚的诏书。”
众人都略微惊讶,竟然还有赐婚的诏书?陆妍歌的两道柳眉几乎要拧到一起,皇后娘娘怎么会莫名其妙为她赐婚?她大惑不解,江氏也一头雾水。
妍笙侧目看一眼严烨,在一旁伺候的桂嵘已经将诏书恭恭敬敬地呈了过来,她只好硬着头皮接过来,在众人的瞩目下展开诏书,缓缓道,“皇后娘娘谕旨,将陆氏妍歌配予林家四公子为妻。”
此言一出,一室之内皆哗然。
陆妍歌气得浑身都发起抖――自古以来,女子最大的仰仗便是娘家,她的嫡母与林家有天大的梁子,这不是让她两头都没法做人么?什么狗屁赐婚,分明是陆妍笙在报复她!这个长姐自幼便把什么都占尽了。沛国府嫡女,漂亮的脸蛋,如今竟还在东厂的扶持下登上了贵妃位!
妍笙已经过得这样好了,为什么还要来害她呢!她怒极反笑,吊起一边嘴角,眼神儿在妍笙同严烨之间暧昧地扫了一遭,低声道,“臣女谢过皇后娘娘恩典。不过贵妃娘娘,将臣女婚配给林家,想必是贵妃娘娘的主意吧。”说完又看向严烨,“厂公这样尽心尽力地侍奉娘娘,赤诚之心着实令人感动。”
“尽心尽力”四个字她咬得尤其重,说完便冷笑着看两人。
这番话教整个膳厅都寂静下去。
江姨娘暗呼一声糟糕,背上的冷汗瞬间将衣裳打湿,不着痕迹地扫一眼主位上的男人。只见严烨的面上虽仍旧含笑,眼中的神色却已经冷了下去,透出阴森森的寒意。
妍歌的年纪毕竟小,对大梁的许多事情都还不大清楚,可江氏不同,就算不曾亲眼目睹,可东辑事厂的恶名远扬,她也知道严烨不是她们能招惹的人。方才妍歌那番话,明里暗里都在编排妍笙同严烨有私情,这样口无遮拦,真是要倒大霉了!
“你这丫头,喝多了么?”江氏急了,伸手狠狠拧了一把女儿的胳膊,“喝多了就回去歇着,贵妃娘娘跟前岂容你放肆!”
大祸临头,陆妍歌却仍旧无所觉,她捂着胳膊蹙着眉,厉色争辩道,“我哪里喝多了?这个厂公无缘无故为什么要这样帮她?难道不是因为……”
“你还敢说!”江姨娘狠狠打断她,气得浑身都开始发抖,扬起手作势要朝她的脸蛋打下去。
“无妨。”严烨忽地开口,声音淡而轻,唇角挂着个冷冷的笑容睨着陆二姑娘,悠然说,“陆二姑娘有什么话,大可尽情地说出来。”
陆妍笙眼中浮起几分厌恶,脸上勾起个冷笑,平静地望向自己的妹妹,挑眉道,“是啊,妹妹有什么话大可尽情地说出来,妹妹还未及笄,就算说错了什么话,也权当童言无忌了。”这个没心没肺的东西,既然要自掘坟墓,她自然没有要拦着的道理。
“哼,”陆妍歌冷哼了一声,多年的愤懑与满腔的怒火似乎在刹那间迸裂而出,站起身嘲讽道,“陆妍笙,你以为我不知道么?你能爬到今天这个位子还不是靠着这个阉人!你还真是豁得出去,连这种人也看得上!你想害我,想让我嫁进林家受折磨?呵,那我也好过你!成天还得伺候个连男人都不算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