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就是长辈夸赞晚辈。
何义芸很是受用,面露羞色,道:“父皇时常在侄女跟前夸赞叔叔雄才伟略,千古第一人。”
李炳笑道:“我没有你父皇说的那般好。我此生最幸运的是遇到你父皇这样的明君。”
李晶晶满脸笑容,站在何庆旁边,听到他肚子里咕噜作响,便走到八仙桌前踮脚端了一盘绿豆糕,拿来让他吃。
何庆不好意思的摇头。
李晶晶柔声问道:“何爷爷,你是不是不喜欢吃啊。你要不喜欢,那我去取金桔糕。”
何庆摇手,取了两块绿豆糕,小口的吃,生怕嘴巴发生动静被李家人取笑。
“何爷爷,你看我家在村子里住着呢,我们家不是在城府里住,没有那么多的讲究。你一切随意就好。”
何庆点头。
李晶晶把绿豆糕放回去,又端了茶水放在何庆跟前,道:“你瞧,我家的茶叶都是普通的,不过是井水,后劲甜,你吹吹等不烫了喝。”
她尊敬何庆,关心何庆,全是因为何敬焱也是这般对待李家人。
何庆吃了两块绿豆糕,正有点口干,接过了茶杯,朝李晶晶微笑,问道:“你几岁了?”
“五岁。”李晶晶指着脸蛋胖呼呼正在傻乐的李云霄,道:“那是我二哥,我跟他是龙凤胎。”
何庆瞧着这对健康活泼的龙凤胎,想到家里见不得光的二儿子、小女儿,心里无比苦涩,缓缓道:“你们都是极好的。”
曲氏已经高兴的找不到北。李晶晶叫望莲、望月去外头放了九响鞭炮,算是知会村里人,让大家都沾沾喜气。
贺氏沉稳的张罗着女眷都到昨个收拾出来的左偏厅用饭,那里已摆好了借来的桌椅。
李老实、李云青在堂屋、右偏厅支起三张桌子,男客在堂屋坐了一桌,李立、洪老三、陈老七、御林军就在右偏厅坐了两桌。
李家人、望月、望莲、李立、洪老三、陈老七忙前忙后,将酒菜端上桌。
邓影出身匪徒,当了十几年的国公爷,改不了骨子里的粗鲁,初到长安时,被许多文官取笑过,刚开始改来着,结果改得不伦不类,索性就这样了不改了。
他嗓门大又很会说话,堂屋这桌有他在,连何庆也渐渐放开,不觉得拘束,非常热闹。
左偏厅的两桌,曲氏、贺氏、龙凤胎、何义芸坐了一桌。
何义芸本该坐在曲氏旁边,但是有心接近李晶晶,笑道:“我跟乖侄女晶娘坐一起。”
李晶晶并不知何义芸专门为她而来,点头道:“好啊。公主坐我旁边吧。”
李云霄小声道:“妹妹是我的。我要坐在妹妹旁边。”
本来他应该跟男客坐在一起,仗着年龄小就过来了。
贺氏以为他喜欢亲近何义芸,这才知道是要粘着李晶晶。
曲氏端着酒杯带着桌上的李家人敬了何义芸。何义芸回敬曲氏及李家人。没有过多的客套,这就开始用饭。
望月、望莲、明珠、银珠四人在主桌旁边开了一桌,主桌有的菜,一道不少,只是怕浪费了,份量都减半。
这样就让明珠、银珠对李家人刮目相看。她们不是头回跟随何义芸外出用饭,就是在王府里也没有这样的待遇。
望月、望莲刚才就跟明珠、银珠说过话,得知她们原是白云观的女武道姑兼女医师。
四女都出自道教,又都是孤儿,自幼习武,人生有几分相似,互生亲近心思。
一顿饭吃下来,主桌、客桌的人关系都近了些。
贺氏请着何义芸去客房午休。
李家为了何义芸的安全,按照何敬焱嘱咐特意让明珠、银珠跟她一个房间。
何义芸贵为公主,却是被慕容英教导的极好,心里觉得李家贫穷寒酸,却不在表面上流露出来。
客房干净整洁温暖,墙角有两只铁盆烧着木炭,房中间置着两张大木床都铺着崭新的绸缎被褥,桌上摆了四盘新鲜水果,竟还特意放着一个陶瓷花瓶插着几枝鲜艳散发清香的红梅。
何义芸轻声道:“李家有心了。”
明珠问道:“公主,您午休之后换衣服吗?”
“不用换了。”何义芸摇摇头,反正是穿男装,又是在这样的环境里,一天来回换衣实在不方便。
不知过了多久,何义芸从睡梦里醒来,得知已是申时未,瞧着屋子光线昏暗,外头天已要黑了,赶紧起来穿好衣衫梳了发去堂屋。
雪仍在下着,只是小了些,天地一片银白,空气十分新鲜,冷风里裹着湿气,不过几步路,就把何义芸小脸吹得通红。
堂屋里坐着许多人,除了李炳身子未好在卧室里躺着,众男与龙凤胎都在,还多了两个小少年。
何敬焱特意走到了紫袍小少年身边,拍拍他的肩膀,朝何义芸朗声道:“芸娘,这位便我师父的二儿子李去病。”
何义芸见是个容貌出众一身书卷味浓的俊美小少年,比李家的儿孙都生得好,就是放在长安也是拔尖,不由得多看了一眼,菀尔道:“去病哥哥,我是何义芸。”
李去病已在半个时辰前得知自己被封了侯爷世子,心里异常高兴,看谁都觉得面善,只是对方高不可攀的公主,连忙收起笑容,鞠躬行礼,一本正经道:“去病见过公主。”
“你我同辈,去病哥哥无需多礼。”何义芸心里崇拜李炳,不由得高看李去病。
邓影高声道:“公主,去病的容貌有六成似先生。”
何敬焱指着起身站立的蓝袍黑脸五观精致的小少年,道:“这位是秦国公伯伯的嫡孙秦敏业。”
不等何义芸开口,秦敏业上前三步,鞠躬行礼,十分恭敬的道:“小子敏业见过公主。”
何义芸只是朝秦敏业微微点头,不愿再瞧他第二眼。
李晶晶坐在角落里将何义芸表情收在眼中,直觉何义芸不喜小黑熊表哥,心里奇怪两人头一次见面,小黑熊表哥哪里惹了她。
秦敏业跟众位长辈打了招呼,就牵着龙凤胎去厨房门口找贺氏。
邓氏、曲义的爹娘、曲正的爹娘正忙着做晚饭,贺氏在一旁摘菜。
秦敏业刚才已来过一回,这是第二次进来,十分激动,高声道:“姨,我有事要跟您说。”
贺氏穿过大小装着吃食的木盆走出来,笑问道:“说什么事?”
秦敏业眼睛突然间精亮,忍不住笑道:“我娘给我怀了小弟弟小妹妹。”
贺氏喜得都怔住了,龙凤胎的笑声在耳边响起,这才反应过来,激动的热泪盈眶,笑道:“谢天谢地,姐姐终于又有身孕了。”
秦敏业喜道:“昨个晚上我娘说不舒服,吃了饭菜就吐了,府里的王医师给我娘诊断说她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贺氏一听,心里算算日子,一个月前李晶晶给贺慧淑说的可以怀孕,那时秦跃的身体还没完全好。
秦敏业道:“我与小叔叔今个一大早先去的府里瞧看我娘,而后从府里来曲家村,耽误了时辰,是以这么晚才到。”
贺氏激动不已,道:“晶妹子,你快给你姨制点保胎药,一定要你姨安安稳稳的把你的小弟弟小妹妹生下来。”
李晶晶点头,道:“好啊。我今个晚上就制药,明个就让业哥哥带回去给姨吃。”
李云霄上前两步,摸摸贺氏瘪瘪的肚子,抬头问道:“娘,你怎么没怀上呢?”
厨房里头传来几人的笑声,贺氏羞得抓住二儿子热呼呼的小胖手,嗔怪道:“天这么冷,还站在雪里,都去屋里头呆着,莫着凉了。”
秦敏业笑着领了龙凤胎又去跟曲氏报喜,刚才曲快手夫妻都在,他就未说此事。
曲氏跟李炳夸道:“亲家姐姐是个有大福气的,她夫君屠虎九死一生愣是活下来身子没事,她夫君的奶奶身子那么差,几年来闹了几回重病都抗过来了。”
秦敏业感激道:“我娘这回能怀了小弟弟小妹妹,都是晶妹妹的功劳。晶妹妹不但治了我娘的顽疾,还让她怀了身孕。”
李晶晶笑而不语。心说:黑熊姨父真厉害,这才多久就让我姨怀上了。照这个速度,再过几年,我姨家就成小黑熊园了。
李炳刚才睡了一大觉,精神十足,又问起秦敏业学业,提了几个问题,见他毫不思索对答如流,道:“去病的学业没有你学的扎实。他在书院里多学几年才好考举人。”
秦敏业疑惑道:“小叔叔已是世子,爷爷还要他参加科考?”
李炳缓缓道:“这倒是要看他自己的意思。”这些天观察过了,儿孙都是好的,就是不知以后会怎样。
离晚饭时间还有一会儿,李家到处都是人。
秦敏业便牵着龙凤胎去了药室。
李云霄又不喜欢的就是呆在药室里一坐半天,吵着要去外头玩雪。
“等会去!”李晶晶指挥着李云霄把李去病请过来,双手叉腰问道:“小叔叔,你现在是世子了,还参加科考吗?”
“我要参加科考。”李去病从未想过会成为侯爷世子,却也从未打消过参加科考的念头。
“这还差不多。”李晶晶一本正经道:“小叔叔,爷爷是受了重伤才给咱们家带来了富贵。咱们家不能光指着爷爷一个人啊。”
李去病脑海里闪出仲秋节李炳伤得跟鬼一样的画面,内心惶恐不安,连忙点头道:“你说的是。我不会因为成了世子,就放弃读书参加科考。”
李云霄抱着李晶晶咯咯笑,大声道:“妹妹,我也不会放弃读书。你信我,我要让你当秀才、举人、进士妹妹。”
李晶晶扯开人来疯的李云霄,道:“业哥哥,我的小叔叔可就交给你了。你把他盯紧了,他要是不好好读书,你就告诉我,我告诉我奶奶跟我娘去。”
几个小家伙的话都钻到了外头的明珠、银珠耳里,更是对李家刮目相看。
傍晚雪就停了。夜里御林军分了四批,每批五人站岗,守护李家。这一晚,李家人除了龙凤胎都喜悦激动得没有睡着。
李炳跟曲氏说了一夜的话,便是非常简明扼要的说这些年为朝廷做了什么事,也无法说完。
黎明前,曲氏困意上来,打着哈欠道:“我要是早知你做这样凶险的事,定拦着不让你出村。”
李炳轻声道:“夫人,你放心,我心里有数,不会有生命危险。”
曲氏一听此话,瞪眼急道:“你这回差点没命了,把我吓得命也差点没了。你这还叫心里有数?”
“我这回是有晶娘给的八粒保命丸。”李炳把曲氏放在放面的手塞进被子里,眼睛精亮,道:“你当我真的不要命?我还想着跟你白头偕老。”
曲氏定睛瞧着容貌恢复些的李炳,道:“不许你再去北地。”
李炳笑问道:“夫人,你瞧陛下对咱们家如此厚爱,个个都封了官,我好意思不去北地吗?”
“不许你去。”曲氏翻身背对着李炳,“我不当什么一品诰命夫人,只要你好好的。”
李炳伸手轻拍曲氏的肩,柔声道:“如今青城已归了朝廷,城府里头一个匈奴军人都没有。我再去北地,不是当细作头子,而是当官,根本没有危险。”
曲氏这才翻身正面对着李炳,目光期盼,道:“我跟你一起去。”
“那里天天都吃面,你爱吃米,去了吃不惯。你莫去了,在家里头享福守着咱们的儿孙。”李炳搂着曲氏的腰,瞧着她没怎么变老的容颜,心里赞叹李晶晶的药术高明。
曲氏听李炳这么在意自己,柔声道:“你病都未好呢。不说去北地的事。”
不远处的客房,何敬焱与何庆躺在床上早都醒来了,九个多月未见,都有许多的话要说。
“娘身子还好?”何敬焱幼时长年不在家,并未因此与家人生疏,反而格外珍惜与家人相处的时光。
何庆温声道:“好。你放心。你娘给你做了六双千层底的布鞋,四套里衣、里裤,俺给你捎来了。”
何敬焱心里暖暖的,道:“娘又给我做鞋跟衣裤了。你莫让她给我做了,太伤眼睛。”
“冬天没的事可做,你娘就给你做了。”何庆微笑道:“你娘的手艺没有那些小姐的手艺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