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73)
这实在太怪异了。
明明对着他的时候热情得像恨不得巴在他身上,转头却又不理了;这套房子其实就杨非一个,没有合租对象,他却撒谎说有三个舍友;明明之前能够用钥匙开门,他却半天开不开;明明没有上厕所,他说自己上了;明明自己没吃饭,却说吃了。就像之前,明明疼,非要说不疼。
还有他之前看到的杨非在论坛里发的帖子里,杨非的某些言论。吹牛说他家里富有,父母对他疼爱有加,说他经常旅游,跑过全国各地,还会用词激进地批判某些不良风气,表扬称赞自己的优秀品德等等。
谎言可以列出来一大堆,小到自己看过哪些的书,用的东西的价格,大到自己一个月的收入,对了,他还说自己的收入每个月最低五六千,多了上万,诸如此类的谎言真是看都看不过来。
正因为这些,所以宿郢派了保镖去调查杨非的身世。
宿郢实在想不通,这些细小的没有任何意义的事情,杨非为什么会撒谎?为了博得别人的尊敬吗?还是满足自己的虚荣心?亦或是都有?
可很明显,这些目的全都没有达到。
更奇怪的是,宿郢跟杨非表白后,如果杨非同意,那么他就能给杨非一切他想要的,钱也好、衣服也好、旅游也好、出国也好,他都能让那一切的幻想变成现实,只要杨非答应。
但,杨非没有。
宿郢想起了之前钱小星说的那句话拒绝是因为没有安全感。撒谎的本质也是为了逃避某些可能会造成的不好的结果、为了掩埋令自己不安的真实,同样也是因为缺乏安全感。
但安全感到底是什么?
他不明白。
杨非。
嗯?
马上放假了,你假期要做什么?宿郢看着他,想到资料上的一些信息,问道。
我假期要去剧团里干活,对了,我在剧团里做演员呢,那里离不开我的,所以都给我开高薪,为了留下我。杨非笑嘻嘻道,手舞足蹈地说着自己在剧团的重要性,说他多么多么会表演。宿郢在一旁听着,时不时地点点头,但实际上刚刚已经得知真相的他却知道杨非又在吹牛撒谎。
你不回家的话,你爸妈同意吗?
同意啊,他们对我特别信任,也特别支持我做我想做的事情,他们是全天下最好的爸爸妈妈了!杨非道。
是吗?
是啊,如果不是我爸妈每天都关心我教导我,我哪儿能考到这个学校来呀他喋喋不休地跟宿郢说着他的父母,满脸幸福快乐,幸福得让宿郢开始怀疑他之前看到的资料是否真实。
在杨非的口里,他的父母是非常好的人。妈妈是大学老师,爸爸是公务员,家境很好,父母对他教育比较严格,为了锻炼他的自立能力从来不给他很多生活费,而是让他自己出去历练。他一旦回到家里,父母都会给他做好吃的好喝的,然后带着他出去旅游,到全国各地去看。为了表现出他说的事情的真实性,他还告诉宿郢在他旅游过程中去过哪些地方,看过什么风景,吃过什么小吃,还认识了哪些人。
说完这些,他还说自己小时候的经历,说曾经的往事。
就这样,他们聊到很久很久。不,应该说是杨非说了很久,而宿郢只是听着,听了很久。
直到到了不得不走的时间,宿郢打断他跟他告别时,杨非才突然注意到时间,慌忙地站起来:对不起对不起,耽误你时间了,你快点回家吧蔺舒,不早了。
宿郢点点头:没事,我又不考试,倒是你,明天不是有考试吗?
嗯,下午有一场。
复习好了吗?
杨非自信道:早看完啦,没问题!
那就好,我先回了,明天考试加油。宿郢说着,准备离开。杨非跟着他身后,又说了好几遍抱歉,然后跑到他前面殷勤地去给他把门打开。要出门的时候,宿郢停了下来,回过头看他。
杨非被突然看着,有点奇怪地问他:怎么了?呃,有什么东西忘带了吗?哦,对了!我给你做的小狮子!
他连忙风风火火地跑回去,跑了几步腿疼得一顿,回头看了眼宿郢,勉强笑道:等一下,我马上就来。
宿郢叹了口气,在门口等他。等他把小狮子拿来交到他手里,跟他再次道别准备关门的时候,宿郢拉住门。
蔺舒?
宿郢跟他对视,却无法从他那双总是笑盈盈的眼里看出什么更深的东西,想到资料上的一些信息,他突然暗暗长一口气。
蔺舒,你还有什么事吗?杨非问。
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诚实地回答。宿郢说。
空荡荡的楼道里就响着他俩的声音。
什么问题?杨非看他表情比较凝重,抿了抿嘴,声音小了些。他垂在身侧的手慢慢蜷了起来,脚尖也微微变了方向,这表明身体的主人开始紧张了。同时,他的喉结上下吞咽了口水,眼神下移,偶尔抬起来却不敢直视宿郢的眼神。
楼道内的空气冰凉,却让杨非流了汗。
看着他脸上明显的不安,宿郢最终还是没有把想问的问出口的,他直视举着手里的小狮子冲着他摆了摆,模拟着发出一声低低的狮子吼,在对方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的时候,笑了起来。
你是不是还在喜欢我?
空气沉默了许久,他才听到杨非一句快速而含糊的没有。
那晚,杨非还是撒了谎,但宿郢并不在意这个,他已经从杨非那通红的双耳和长时间的沉默中得到了答案。
他回了家,没有睡觉,而是在网上查阅了一晚的资料。再一看他的搜索记录:
孤儿院的生活条件。
孤儿的心理。
孤儿缺爱。
孤儿没有安全感。
*
杨非。
你是孤儿,你七岁时被你养父母领养,后来生了孩子后又把你送回去,孤儿院不要,于是把你扔到寄宿学校一直到现在上了大学。你十八岁以后就跟他们脱离了关系,他们的户口本上没有你,你假期也从未回过家。
所以,你哪里来的父母?
你编造的那些故事,又是谁的故事?
生活在自己编造的谎言和幻想里,幸福吗?
你到底在想什么呢?杨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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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
第95章 大娱乐家(九)
期末考试很快就结束了, 学生们纷纷拖着行李箱回了家。杨非的考试今天是最后一门,考完也就没事了。
这几天他没有太多地联系杨非,一个是对方真的够吵,只要两个人在一起, 他就会不停的说话,搞得他听也不是不听也不是,没有办法安静下来;另一个原因就是忙着赚钱了。
由于他不用考试,所以这几天就一直待在家里分析数据, 准备过今天下上出差去外面实地考察投资一个项目,蔺父蔺母给他的实习任务不得不做,同时也是为了自己以后的日子攒钱。
蔺母上回打电话过来试探时他就已经把窗户纸捅破了,也不知道之后等着他的是不是跟电视剧里一样的断绝关系、经济阻碍之类的桥段。不过他早就想到了这么一天, 因此在他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 就已经着手做了准备, 现在要做的不过是在事情完全不可控之前,尽可能地存些钱, 以备不时之需。
早上在做完最后一个项目后, 他便过来找了杨非, 让人打听到了杨非的考场号,早早就去考场外面等着了, 等他中午跟杨非吃完饭,吃完直接就去机场出差去。
随着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 不时有成群结队的学生们从教学楼里走出来, 大家几乎都是笑着出来的, 不管考好考坏,反正是放假了。
宿郢远远地站在一棵树下面,看着教学楼的门口寻找着杨非的身影,不少学生认出了他,但没几个敢过来跟他打招呼的,只悄咪咪地冲着他指指点点,拍拍照。
等着教学楼里的人都走得快完了,宿郢都没看到杨非的身影。最后从教学楼里出来的是吴阳和钱小星,他们也是今天最后一场。
蔺舒,你怎么在这儿?等我们呢?钱小星哈哈笑地招呼他,刚还准备给你打电话,走走走,今天我请客吃饭。
吴阳看见他脸色不太好,毕竟他跟女友就是被宿郢给搅黄了的,现在已经分手了。虽然不怪宿郢,但他还是气。
宿郢跟他们站在原地寒暄了几句,等他们都聊完了,却还是没看到杨非。他忍不住问了钱小星:你们不是跟杨非一个考场吗?你们刚刚出来的时候看到他了吗?
他?吴阳嗤笑一声,懒懒道,他今天就没来考试,说什么自己半路出了车祸,来不了,准备下学期开学补考。
车祸?宿郢一下子心提了起来,但下句话还没问出口,就又听到吴阳说,他出个屁的车祸,今天早上柳菲儿还在剧院里看见他在里面跟人练习小品呢。
宿郢:
柳菲儿就是吴阳那个绿茶婊女友,分了手还跟吴阳说要做朋友,WX也没删。她学舞蹈的,在剧团兼职舞台剧伴舞。
说不出来什么感觉,反正挺无奈的。为了翘掉一场考试,编造谎言咒自己出车祸,简直跟那些为了不被老师抓到作业没写完装病不去上学的孩子一样,让人哭笑不得,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后者还是小孩儿,而前者已经成年很久了。
钱小星和吴阳似乎已经对杨非这种行为和谎言见怪不怪了,并没有在这件事上多说什么,倒是对于宿郢的变化很好奇。
你出国一趟怎么变了?以前看见杨非都要绕着走,现在怎么三天两头就要提他一嘴?钱小星问。
就问问,毕竟以前一个宿舍的。宿郢说。
你出国以后,他就搬出去,说起是一个宿舍的,其实我们现在见面也不怎么打招呼,关系挺一般的。钱小星说。
说到搬出去住这一点,宿郢想到杨非的身世,他一个没有经济来源什么都靠自己打工得来的孤儿,怎么会舍得搬出去住?
说起这个,他当初为什么搬出去?就算不跟你们住,不是也可以换宿舍吗?
吴阳说:换宿舍也没人愿意跟他住,他那种人,也就你对他还客气些,结果还不是最后被他恶心得够呛,他
钱小星看得到眼色些,私底下又知道一些蔺舒的隐秘,闻言就觉得吴阳后面的话说出来可能不好,连忙捣了他一胳膊肘:行了,都以前的事了,别说了。
吴阳不理他,直戳戳地说:怎么不说了,蔺舒问我就说呗,免得他还以为我怎么欺负杨非了呢,我就是看不惯那个作逼,就是不想跟他一起住,把他赶出去了怎么着,你不是也讨厌他么。
他甩开钱小星的胳膊,跟宿郢说,你出国之前杨非什么样你也看见了,我就不说了,那会儿他虽然也不正常但还没像现在这样,你出国以后,他就跟被人下了将头一样,越来越没谱儿了,出于人道主义精神我把他的事报给导员,让导员带他去看心理医生,他不仅不配合,回来还发神经似的直接给我跪下,哭着求我饶了他,结果被隔壁宿舍人看见了,还以为我把他怎么了,他妈.的简直有病!嘿,你说这个厉不厉害?
这还不算完,因为我懒得理他,那一跪之后他就一直给我端茶倒水洗衣服,连洗脚水都给我打,让他别干他也不听,我就奇怪我到底怎么他了他这么做?问他吧,他就说对不起我要补偿我,可补偿是这么补偿的吗?隔壁寝看见了还以为我把他当奴隶使唤,还跟我说让我别欺负人。这些钱小星可都知道,你不信了问他。
吴阳一想起往事,就气得肺疼。他虽然向来脾气炸,但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杨非那种有病的程度已经人尽皆知了,甚至影响到了他和钱小星的学习生活,他把人送心理老师那儿是好心,却没想到让人加倍地发了疯。
是这样?宿郢面色凝重地问。
钱小星知道宿郢私底下甚至明面上对杨非的关注,连忙点点头:那事儿以后其实我们也没想过赶他出去,只不过不太理他了,然后没多久他就自己说要搬出去
杨非从宿舍搬出去的那晚,他们那一层给他俩还开了个party,庆祝他们脱离苦难。再往后,杨非的行为越发异于常人也越发地夸张,但已经没人管了,导员管了两回,把他管得不再影响课堂的时候,就再也没理过他。
杨非的家人联系单上填的是他养父母的号码,一开始把杨非送去看心理咨询室的时候导员就已经联系过他的家人了,只不过人家家里人根本不管,怎么也叫不来学校,硬要说杨非没问题。
好吧,那就没问题。
学校会管你,只是因为怕最后出了事负责。既然家长愿意承担这个后果,而杨非又确实除了行为异常以外,学习方面还是相当出色没有问题,那学校当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等着四年一过,把人踢出学校,到时候爱怎么样怎么样,学校里教不了的,社会现实会替他们管教。
宿郢最后用下午出差的借口没有跟钱小星他们去吃饭,而是直接打电话给了杨非。
杨非没接,回过来一条消息,说他刚从考场出来,下午还有考试,中午要去图书馆复习。
图书馆?宿郢就在图书馆门前。他捏了捏眉心,有些心烦地叹了口气。
本想直接找到杨非的剧团里去看看,但忙了一夜,他实在太疲倦了,于是跟保镖说让他代替他去看着杨非,如果有什么情况的话,随时汇报给他。
之后随便吃了点,就乘车去了机场。
在机场干等着,登机还有两个多小时。他闲得无聊就拿着手机翻看微博,以前他不玩这些东西,现在要了。连续几次的任务,他都是穿成年轻人,得跟上时代才行。
他直接点开到热门榜单,从上而下地浏览。
第一条是某个明星的生日祝贺,第二条是某国的战争问题,第三条是
【裤.裆的怒嚎】
这是一个搞笑视频博主发的,微博中是一个视频,视频封面上是一条开了缝的裤.裆,被放大得厉害,画面有点模糊了。
点开视频,一段节奏感极强的鬼畜电音就传了出来,配合着画面上的动作卡顿,画面中那个穿着蓝色紧身小丑服,画着糟糕妆容的小丑开始来来回回地重复一些滑稽的动作,重复的最多的,是那最后踩滑劈下去的一脚,其次是扭屁股的那一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