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7)
既然你也知道是合作伙伴,那你多少也该有点身为合作伙伴的态度吧?
沢田纲吉在心里默默吐槽,他此刻真的很想扶额。
所以呢?第四条路在哪里?时间现在很紧迫,他眉间罕见的带着几分阴翳,连同话锋也跟着一转:我还要去找樱田先生的家人。
言下之意是他没工夫和太宰治在这里闲聊消磨时间。
太宰治对于沢田纲吉的态度没什么反应,只是微微耸了耸肩膀:别急。
他看了一眼纲吉,脸上又扬起了熟稔的笑容,他摸索了一下风衣的口袋里掏出,从里面掏出了一根不算太长的铁丝。
然后,他在沢田纲吉越发变得不可思议的眼神下,将铁丝插入了房门的锁芯中,他甚至没有去看那门锁,只是用耳朵倾听着声音辨别着细微的差别,便灵活地转动起铁丝。
伴随着一声咔,这扇暗蓝色的浮雕门应声而开。用时大约不过三秒钟。
太宰治将原本只开有一小道缝隙的房门完全大张开,然后嬉笑着扭过头,对着看的目瞪口呆的棕发青年愉悦地轻声道:快请进吧~沢田先生。
所以这家伙以前究竟是干什么的啊?
为什么一个侦探社的社员,上能能随时随地说出出人意料的惊悚发言,下能一根铁丝三秒撬开防盗锁啊?
完全不像个好人。
沢田纲吉抽搐着嘴角,精神恍惚地迈入了那扇蓝门。
门内是个称之不上宽阔的办公室。
沢田纲吉将开着手电筒的手机朝向面前,入目的首先是正对着房门的长方形红漆办公桌,而它的后面则是一个款式古典看起来极有气势的黑色座椅。
夹着桌椅的左右两面墙壁上都是高大的书架,上面摆放着琳琅满目的书籍。
家具的摆放结构倒是和樱田先生家中那个书房兼会客室差不多。
他对于擅自触碰了樱田先生的隐私感到有些歉意,毕竟这间门后的东西既被樱田先生锁了起来,他也从未听对方谈及起这间屋子过,可见对方对于此处的珍重。
但是这是在紧急情况下才不得不闯入的。
他在心里默默地向樱田先生道了歉。
沢田纲吉没忘太宰治是为了带他去找通往地下赛场的第四条通道,才来到这间办公室的。他伫立在原地观察了一下周围,但是好像并没有看到什么明显的通道。
所以.
这里有什么密道吗?他回眸看向太宰。
答对了,真不愧是沢田先生啊。沙色风衣男人嬉笑着从他的肩膀掠过,然后走向了靠着左侧墙壁的那一排书架。
他单手揣在口袋,挺直着背部仰头观察了一下书架上的书籍,另一手臂缓慢抬起,然后从塞得满满的书架上拽出了几本书。
我记得,大概是这几本。他轻声呢喃着,脸上却挂着自信的笑容。
那书架果然像是被触发了某些机关般,发出了齿轮和锁链互相撞击摩擦的声响,这间不大的办公室似乎都微微颤动了几下,天花棚顶甚至漏下了些许不知从何而来的沙石。
很快的,左侧墙壁的两个挨在一起的书架分明向两侧移开,露出了宽度刚好足够容纳一个人的甬道。
沢田纲吉将手机照射过去,可以见到甬道里的阶梯。
从这里走下去,就能直接通往赛场的紫卡贵宾包厢了。站在他身侧的太宰治说道。
你参与过ric的建设吗?沢田纲吉一边问着,一边微微垂下头,探身走入那书架间的甬道。
太宰治紧跟着沢田纲吉一起走了进去,面对着他的疑惑,他还算老实地回复道:不算是。
沢田纲吉背对着太宰下着楼梯,你和港口黑手党是什么关系?他直截了当地问道。
从那日太宰治把那张据樱田先生所言,他本来不应该看见的黑色会员卡时,他就对这件事产生了极大的困惑。
在他看来,太宰治这个男人的头脑实在是有些过于聪慧了。在同他对话的时候,无论是谈话前做出多么精巧的铺垫,亦或循循善诱的引导,都会被这个男人用那双眼尾上挑的瞳眸一眼洞穿。
所以,那倒不如省去那些复杂繁琐的前缀,干脆提出自己的问题。
至于答不答,如何回答,那都是对方的事情了。
沢田纲吉没有回头,但他听见身后的男人用低沉而充斥着磁性的嗓音轻笑了一下。
沢田先生觉得呢?男人答非所问道。
你以前是个黑手党。沢田纲吉答道。他的尾音没有扬起,这是一个肯定句。
太宰治又笑了一下。
不是嗤之以鼻的冷笑,而是好像带着些愉悦的哼笑。
黑发男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是对纲吉啧啧称赞:沢田先生要不要考不考虑一下以后跳槽来侦探社?
以你这样的条件来说,实在是很合适武装侦探社呢。太宰治道。
走在前方身型修长的青年并未回复他的话语,而是在蓦然间停下了脚步。
伴随着空气被利刃划破的声响,他以一种几乎不可思议的速度躲闪开了从前方漆黑的楼梯间袭来的攻击。
他手机发出的灯光随着他抬起手臂的动作移向了斜上方,故而他的视线之中只能隐约看到一把武士刀。
一道模糊的身影灵巧地挥动着这柄刀刃,见自己的攻击被轻巧闪躲开后,这人又立即贴近继续进攻。
刀势多变,动作狠辣。对方俨然是个惯于使用武士刀的好手。
沢田纲吉没有掉以轻心,他变换着灵巧的步伐接连躲开这一招一式。
直到对方被迫跟随着他刻意引导的动作而将武士刀一击插进了墙壁之上,在对方试图握着刀柄将刀刃从中拔出时,沢田纲吉将手机的光芒抬起,垂直照射在了攻击者的脸上。
第23章
(23)
手电筒的照射之下,视野里出现了一个女人。
个子不算高,但也称不上矮,身姿凹凸有致、堪称曼妙。她穿着一件棕褐色的皮衣,脸上戴着一张款式朴素而神秘的银色面具。
武士刀还插在距离沢田纲吉脸颊不过一厘米的墙壁处,他背脊紧贴着墙壁,与和他靠的极近的女人大眼瞪着小眼。
对方也在看见他脸的一瞬间,惊愕地张开了唇瓣。
沢田纲吉记得这个女人。
他初次走入ricbar,刻意惹怒了一个刺猬头选手,目的就是为了进入这家酒吧的地下赛场。
而她就是那个带领他走进电梯,进入了搏击场的女子。比赛之前,她还递给了他一张没有花纹的面具,问了他应该登记什么化名。
纲吉君?女人竟然直接脱口而出他的名字,纲吉莫名觉得她与热辣的外表十分不符的声音竟十分耳熟。
他用余光瞥见了那把武士刀的白色刀柄,上面还雕刻着十分精致的云纹。这刀的刀柄的外形似乎有点眼熟,看起来就像是.
像是.
樱田宅的武器展柜中,不翼而飞的那一把。
哎?
棕发青年一脸不可置信地张大了双眼:稻森.女士!?连同他话语的尾音都不禁飙高了几个度。
女人原本犹如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般紧绷的身体慢慢地放松了下去,紧握在刀柄上的手也逐渐舒展开。面对沢田纲吉吃惊的反应,她不由得轻笑了一下,随后抬手摘下了脸庞的面具下。
银色面具之下,的确是稻森惠子那张柔和而又温婉的面庞。此刻她及腰的长发披散,配以紧身的皮衣皮裤,与平日里那副挽住头发的家庭主妇模样全然不同。
他从来没有想过那个戴着面具、涂以浓艳红唇的女子,摘下面具后,竟然会是如此温柔而不带丝毫攻击性的脸庞。
怪不得他初到樱田先生那里工作时,谈起那个穿着皮衣的女子的时候,对方竟然冷哼着瞪视了他一眼。也怪不得稻森惠子见他的第一眼,竟然是先喊出了一句他在地下搏击场的化名sky。
稻森惠子没有对自己的身份做什么过多的解释,反而是问道:沢田君,你果然看到里美房间里的字条了吗?
是的。纲吉点了点头,随后紧缩的眉心渐渐舒展开了一些,连同他的语调都轻柔了许多:我在客厅见到血迹的时候,实在是很担心。不过能看见您没事实在是太好了。
稻森惠子朝着纲吉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没事,随后她扭过头,看向了斜前方楼梯间安静伫立着的男人:对了,这位是?
太宰治。纲吉回答。
虽然还不清楚太宰治到底是因何而赶过来的,但是目前为止,这个男人的确都是在帮助他。
甚至说如果不是太宰治在的话,他目前的情况大概还会更加糟糕点。在今日下午的时候,太宰对于引发这件事的幕后组织产生了极大的反应。
他似乎迫切地想要知道些什么,但是那个被他用枪口抵着的黑人女子当即服毒自杀了。
哎?听见了沙色风衣男子的名字后,稻森惠子眨了眨那双眼角略微下垂还十分圆润的眼睛。
她借着沢田纲吉手电筒的灯光看向了男人的脸,当即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啊,原来是你呀。
太宰治略微有些困惑地歪了歪头。
从这个女人的反应来看,她似乎是认识自己的。可是他快速地搜寻了一遍整个大脑,也没有那怕一星半点的记忆碎片与这张面孔有关。
你应该是不记得我了,那时候你大概才到我的额头。
稻森惠子温柔的微笑着,抬手在自己额头的位置比了比,接着道:毕竟在临走的时候,森医生为我做了整容手术,虽然都是五官的轻微调整,但的确和以前的模样大相径庭了。
让我想想.距离那时候大概有八年了吧。稻森惠子说。
太宰治微微眯起眼睛。
这么一说,他的确有些印象了。
八年前,一个浑身是伤的女人倒在了森鸥外的诊所门口,当时还是个医生的男子自然不可能对伤患视而不见,于是将这个意识全无的女人带入了诊所。
女人是个职业杀手。从诊所惊醒的第一反应就是去找随身携带的一把武士刀,她不顾自己虚弱的身体,拽掉了手上连着吊瓶的针,直接走向放在墙角的长刀。当时正巧走进来想给病人换药的森鸥外还险些遭到她的毒打。
不知森鸥外当时和她谈了什么,只是当名字还不叫稻森惠子的女人接受了森鸥外的救治,他们二人之间似乎达成了某种共识,亦或是.某种交易。后来再发生了什么,太宰治都已经记不清了。
他只隐约记得,在这个女人养好了伤离开了诊所后,森鸥外说这个女人之所以浑身没有一块完好之处地昏迷在诊所门口,是因为港口黑手党的上一任首领。
.
真的是很多年不见了,我始终很感谢森先生。不知森先生如今的身体如何呀?稻森惠子轻柔的声音将他逐渐飘远的思绪拉回。
这个身上遍布着绷带的男人愣了愣,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甚至没能控制住自己冷冷地嗤笑了一声:森先生的身体很好。
好的不能再好了。他的声音沉了下去,脸上没什么表情。
气氛好像不太对。
虽然已经退隐之前的圈子很多年了,消息闭塞,但是稻森惠子在察言观色方面的能力仍旧很强。
她没有对青年冷下来的语气表现出任何不快,而是保持着微笑: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快点下去吧。
毕竟时间不等人呢。稻森惠子重新将面具扣回了脸上。
*
稻森里美睁开眼睛的时候,迎面而来的便是天花棚顶刺目的亮光。
她被这灯光照射地不由地又闭会了眼睛,她费力地撑起身子,双掌按压着地面缓慢而僵硬地半坐了起来。
好痛。
头部带着一阵像是要爆炸开的胀痛,连带着眼球也是干涩而酸楚。她恍惚了片刻,昏沉的意识才渐渐苏醒。
这里是哪里?
她费力地半睁着眼睛四下观察了一番,脖子在扭动的时候,都会发成咔吧咔吧的闷响。
一个淡蓝色的擂台,周围有围栏。更远的位置是观众席,不过似乎遭到了什么破坏,因此坍塌了一大半。
咦?
稻森里美眨了眨眼睛。
这个形似某种竞技馆的偌大场地里,除却她自己,竟然再没出现第二个身影。
她突然感觉四肢发凉。
不知从何处渗进来的寒风冻得她连牙床都在打颤。她轻轻抽了一下鼻子,不禁缩住了正在发抖的身体,然后将双臂交叉着搭在另一边的胳膊上。
总感觉手上黏糊糊的。
稻森里美垂下眼眸,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双手。
整个手心上,都是鲜红而黏腻的液体。
她做了几个手指间互相开合的动作,那些液体便也顺势淌入指缝之间。
那半跪在空旷的擂台之上,身影单薄的少女突然发出了惊声的尖叫。
从她长时间未被水源浸润过的嗓子中挤压出的声音,像是某种困兽濒死前的嘶吼。
整个会场都在回荡着她的声音。
.
里美
吼叫声中,涌入了另一道不同的声线。
稻森里美停顿了一下,像是遇到了灾难后听到救援人员声音一般,立马抬起了头。
是妈妈的声音。
她张大着满是血丝还在震颤的瞳孔,无助地四下张望:妈妈?
不远处的一个圆拱形通道中走出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虽然衣着与平日不符,而且还戴着面具,但她知道那个人就是妈妈。
她抑制不住地开始抽搐,像是如获新生般又像是婴儿出世的首次啼叫般,不顾一切地放声大哭起来,眼泪冲破眼眶,如被打开阀门的水库,水势破涌而出。
稻森惠子摘下了面具后直接将它甩落在地,望着半跪在擂台上的女儿,她加大步伐以惊人的速度奔腾而去。
她跑向擂台,一手按压着围栏四角的立柱,轻巧侧翻而过,跨着大步奔向了里美。
到了里美面前后,她直接膝盖一软,也跪坐在地上。
妈妈.
妈.妈妈.里美仰头凝视着女人,她的声音带着哽咽,双目已经红肿,眼泪顺着微微凸起的颧骨滑下,最后掠过下颏滴落在地。
稻森里美当即展开双臂,一把将女儿拥入怀中,恨不得将她直接融于骨血里。她把一只手抚在了里美那头杂乱的黑发上,如视珍宝般轻轻抚摸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