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纹丝未动,看来这对夫妻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谷小草拿剑随手一劈,跟切豆腐似的,地窖顿时破开一个口子。
她跳下去,发现那两口子正躲在墙角瑟瑟发抖,大婶怀里还抱着一个襁褓。
此刻,见避无可避,大叔将老婆孩子护在身后,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大仙饶命,大仙饶命啊。”
???
我不是来斩妖除魔的?两人这一哭搞得我像是什么绝世阴险大反派?
谷小草尴尬的看着这一幕,只好把还在滴着血的剑又收回了储物芥子里。
“俺们也是迫不得已,本来老老实实打渔混口饭吃,可想求个活命咋还能那么难!”
好像被逼至穷途末路,那大婶歇斯底里下红了眼眶。
“我本来就是前来调查此事,只想知道关于抱子娘娘的前因后果,还有你们两个半夜不睡觉搞得什么鬼。你们只要跟我说实话,我就放你们一马。”
谷小草连忙缓下语气:“我乃修仙之人,不会妄造杀孽。”
这对夫妻见谷小草话说的诚恳,面上也不似坏人,相视一眼,终于老老实实地道来。
却原来,那张客房确实是给这小婴儿准备,这对夫妻老来得子,本是一件喜事,谁成想这个时候闹出了“抱子娘娘”的事情,只好把孩子藏在地窖。
“有时是三五天,有时连着好几天,一到夜里,就能听见那奶娃娃哭的声音。只要这声音一响,俺们村就一定会死个年轻力壮的后生。”
“那你们还主动开门?”谷小草连忙追问。
只见那大叔低下头,讷讷地说:“俺们犯了错。”
“犯了错――”大婶看上去已经有些魔怔了。
“俺们得罪了族上,族长讲罚俺家今晚开着门,命硬也就熬过去咧,就是这么一回子事情咧。”
大叔抬高了嗓门,又理亏般低下声去:“后来看见你,就想找个替死鬼,以防万一嘛。”
两人只说是模棱两可的得罪了族上,到底因何得罪族上,竟要遭此重惩?没想到了这个时候,两个人居然还有所保留,不肯说出实话?
谷小草疑窦重重,却故意装作接受了这个理由的样子点点头,安慰两口子。
“原来如此,蝼蚁尚且有偷生的本能,我不与你们计较。那个抱子娘娘我已经杀死了,劳烦二位收留一夜,明天一早我就走了,你们也不要怕再出事情。”
……
一夜过去,天际冒出鱼肚白,村里鸡啼狗吠,好似终于恢复了元气。
很快,“抱子娘娘”被谷小草干掉的事情就传遍了全村,男女老少一派喜气洋洋,簇拥着谷小草庆贺。
“大仙,俺们还没好好感谢你,你怎么就要走咧。”满脸皱纹的老族长颤颤巍巍的越众而出,看着谷小草依依不舍。
“我还得回师门复命。”
见谷小草执意要走,老族长连忙从旁边村民处拿来一个草篮:“乡下也没什么好东西,这是俺们的一番心意。”
草篮里装着满满的鸡蛋,为表感激,应当是各家各户都“大出血”了一番。
谷小草却没有收下,几个纵步就消失在众人眼前,百姓们纷纷感叹果然仙家手段。
……
然而。
谷小草走后,人群并没有散。
那老族长在前面带头,一众村民浩浩荡荡走向了村中祠堂,那对大叔大婶就缀在队尾,一副畏手畏脚的样子。
果然,有古怪。
谷小草在暗处皱起了眉。
谷小草追至祠堂,却发现仅是这一会儿功夫,刚刚涌入祠堂的村民都没了踪影。
虽是青天白日,那祠堂内却颇为阴暗。
只见正北一面高墙,供着密密麻麻的祖先牌位,牌位之间每隔不远处均点着长明灯,火苗摇曳,不时将灯油烧的噼啪作响。
大白天的玩集体失踪,这是什么鬼故事?
谷小草在祠堂内到处乱转,却什么蛛丝马迹都没找出来。她有些泄气的一屁股坐在祠堂的供桌上,干脆以不变应万变,毕竟这伙人总不会在里面躲一辈子,不出来了。
等的无聊,谷小草开始挨个翻看去世村民的牌位。
这是个王姓村子,村民大多没文化,起名不是王二狗就是王大栓,没什么新意。
忽然,她眼前一亮。
蛤?这还有个叫王八的,也不知这人爹娘怎么想的。
啧,这个王簸箕和他嫂子是不是有一腿啊,他哥死了就急不可耐地搬到一块儿去住了,还打了一辈子光棍。
哦哟,这里还有个生前说是能喷水吐火的,还有能随意变性的,区区一个村民墓志太能编了吧……
谷小草看到妙处,忍不住拍着桌子大喊一声,精彩!
这一拍,也不知触动了何处机关,锁链轴承的声音吱呀作响,谷小草就这样坐在供桌上,保持着一个能叫这村里先人气的掀飞棺材板的不雅姿势,随着那方牌位墙180度转了个面。
原来这堵墙对面恰是个密室,之前消失的村民全都在场,此刻齐刷刷看过来。
……
场面空前安静,不仅安静且是万万分尴尬――
“我说我还是有点舍不得那篮鸡蛋,所以就回来了,你们信不信?”谷小草讪讪地从供桌上爬下来,默念道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仙人,这不是您该来的地方。”
族长老头阴着脸直直瞪向谷小草。
“来都来了,你们后面挡着的什么啊,让我看看呗?”谷小草没脸没皮的说道。
这些村民就像听不懂人话,紧紧粘在一起,就是不肯挪开。谷小草步步向前,人群步步后退,终于,退无可退。
“仙人,这是我等王氏族人的祠堂,此处的秘密更是我等家务事,您怕是有些过于多管闲事了吧。”
那族长老头又开口,一副掷地有声、正义凌然模样。
人群纷纷附和,人多势众下,倒显得谷小草有些理亏。
“巧了,我这人还就爱多管闲事。”
谷小草当然不肯只听几句劝就打道回府,她放下这句话就一步跃起,从这群人眼前转瞬跳至他们身后。
谷小草原本猜测也不过是这村里有个什么宝贝不肯叫外人知道,抑或是供奉着邪神不敢透露。直到,一口约莫有三丈有余的大坑出现在谷小草面前。
坑内景象,让谷小草这饶是荤素不计的人也犯了恶心。
密密麻麻的婴儿尸骨被堆砌在此。男婴的,女婴的,他们有些身上还挂着长命锁,生前也应受尽疼宠,如今却都面目青紫,没了声息。
坑洞深处的部分婴尸已经腐烂,散发着扑鼻恶臭,他们面目肿胀的辨认不出模样,像是一只只极为狰狞的小鬼。
而婴儿尸堆的最上方,正是大婶的孩子,一个新鲜死去的婴儿。
仿若阿鼻地狱。
“你,你们,这是为什么啊?”谷小草愣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言语。
“为了,活下去。”昨夜那大婶声音嘶哑,神色晦暗莫测:“因为舍不得小宝,叫全村发现,就差点搭上了俺男人的性命。”
好像打开了某个开关。
“俺听过那动静,分明就是个小撕害子哭哩!也说不准就是你娃。”
“那抱子娘娘一定藏在某个婴儿体内,只要把他们都杀光,俺们就能活下去。”
“你们这些仙人高高在上,当然不明白。俺们没有仙法,除了杀孩子,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俺们没有错。”
“对,没有错。”
“你为啥不早点来,你是仙人,你应该什么都知道才对,你该不是故意看俺们笑话吧?”
他们纷纷将无法承受之痛,难以回首之恨,本能怨在别人身上,好像这样就能释然忘怀。
这些凡人一个个面目狰狞越逼越近,声声质问不绝于耳。真的来得太晚了吗?自己到底是对,还是错?谷小草竟对每一句质问都无法回以答案。
“可我已经把那只魅,哦,就是抱子娘娘,我把它杀掉了。”谷小草只是机械说道:“你们怎么还要杀死孩子?”
大婶瘫在地上,劈头撒发哭喊:“他们杀掉了小宝,娘的小宝啊!”
“全村的娃都死了,凭啥恁娃能活?!”
这样的言论迎来了一片附和声,就在谷小草不知所措时,村长开了口。
“仙人,既然你来了,就留在这里吧。如果放走了你,这件事情要露馅咧。走街哩,串巷哩,他们就挂在嘴头子上说,朝廷发的牌坊要收回去,俺们无颜去见先人!”
不知是不是光线的关系,那个族长老头显得越来越阴森怪异。
谷小草刚想解释,就见那发话的族长裂开来了。
简直是足够引人头皮发麻的一幕,那个族长老头就这么当场从头到脚裂开了,从皮囊里面爬出一只怪婴状的黑影,化作黑雾钻进了谷小草身体里。
靠之,大意了,我没杀干净。
在谷小草失去意识之前,她只来得及闪过这个念头。
……
地窖。
当初放下大话说要把“魅”放进去吓人的谷小草,如今被“魅”关在了下面,还是以五花大绑的耻辱姿势。
谷小草昏迷了整整三天,这才终于艰难睁开眼睛,醒过来的瞬间,感觉浑身上下的骨头都像散了架。
没想到人刚醒,就跟某个话本子未完待续似的,墙角的影子又缓缓聚起,向着谷小草涌动而来。
不是吧?又来?这还有完没完?这妖物吃人戏码怎么还带回影石重播的?就不能给我来个痛快?
谷小草的内心戏空前丰富。
不过,死是不想死的。
放开我,还能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