榕榕听完浅草的话,心里立刻就是一紧,果然,浅草话音刚落,静姐儿就立即发火了。
“你是什么身份?不过一个小小的丫鬟竟然也敢跟我呛声?”
静姐儿脾气一上来,心里想着对付不了你主子,我竟连一个小丫鬟都收拾不了吗?越想越起劲儿,气一上来竟然就想着让身边的丫鬟去赏浅草几个耳光。
静姐儿自身是个气性大的,身边的丫鬟自然比其他小姐身边的丫鬟脾气剽悍了几分。两个丫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其中一个竟然真的撩起了袖子准备动手的样子,另一个倒是一副犹犹豫豫的模样。
榕榕实在是忍不得了,她虽然胆子小,性子弱,平时不敢和静姐儿对上,但是浅草却是她从小就在身边伺候的人,再怎样也不能让人欺了去。
“浅草,还不给六小姐道歉。”榕榕抿了抿嘴,心里发虚,但是却还是不得不在静姐儿愠怒的目光下硬着头皮讲话。
“六妹妹,我身边的丫鬟不懂事,想必你该是不会介意的。”
静姐儿正想说自己介意,但是身边刚才那个满脸犹豫的丫鬟附在她耳边讲了句什么之后,静姐儿竟然压下了脾气,冷哼了一声就走了。
甄芙也是满脸的惊愕,她同静姐儿走的这样近,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静姐儿竟然听得进人劝了。
但是眼见着静姐儿越走越远,丝毫没有考虑到要等她,甄芙脸上先是惊讶而后就是羞恼。
“你这糙脾气,就该好好改改了,否则什么时候祸到临头还不知道呢?”一回到衡芷院,浅柳就开始对浅草说教起来。
榕榕一边由小丫鬟们伺候她脱衣、净手、净脸、换鞋,一边慢悠悠的听着,也不知道究竟听没听进去,神神在在的,也不管浅草和浅柳。
“我这不还是为了小姐。”浅草也知道自己今天鲁莽了,可就是下不来台,还嘴硬着。
“到时候你我的小命可微不足惜,但就是怕连累了小姐。”浅柳就是想要浅草改改这性子,才故意拿话来吓唬她,谁知竟在将来一语中了的。
浅草这才讪讪的说不出话来。
“好姐姐,我定改了这性子,日后你可看着我些。”浅草是个惯会撒娇打赖的。
浅柳看她这话,哪里不知道她这是还没长记性,并不是真心说的,只不过说是些敷衍的罢了。她叹了口气,浅草到底是不够稳重的,她以后说不得要在照看她几分。浅柳又看向不远处正由一群小丫鬟伺候着的小姐,有看看她满脸的倦怠之色,又不由得心中一叹,这更是一个需要她时时照看着的。
“唉,头发。”
“下去吧,我来。”浅柳听见小姐的轻呼,立刻上前挥退了伺候的小丫鬟。
浅草刚被教训完,又开始笑嘻嘻的说话。
“只有浅柳姐姐才最能伺候好小姐呢。”
浅柳柳眉一竖:
“刚刚训完你就忘了?记吃不记打。”
浅草只好苦着脸,但是鉴于她一向的精灵古怪,没过一会儿竟然又学起了浅柳刚才训她的模样,训起了刚才弄痛榕榕的小丫鬟起来。
一时间,房间里的人都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
“你个小促狭鬼。”榕榕也难得的笑骂了句。
浅柳本来还想板着脸说上浅草几句,但是看着小姐难得的开朗的小模样,却也觉得没什么关系,也就忍下了嘴里的两句话。
蘅芜院语笑晏晏,静姐儿的衡凝院中也是热闹。
“芙姐姐,你瞧,这都是母亲为我准备的衣物首饰,好让我参加漓河诗会。”静姐儿的语气中满是自得。
甄芙清秀的脸上先是闪过嫉妒,而后马上用笑容掩盖,有些不自然的讲话:
“大舅母真是疼你。”也不知道你这个蠢货上辈子投了什么好胎。
静姐儿仿佛极为享受这种感觉,脸上五分得意,五分的愚弄。
“不知道芙姐姐是否已经为诗会做好了准备?”
甄芙的语气里有几分的涩然,而后强打笑脸。
“我有什么准备呢,只不过胡乱穿穿罢了。哪里比得上大舅母为你精心准备的呢。”
“那倒是,我母亲为我准备的自然是最好的。”静姐儿前一句好令甄芙心里恨得咬牙切齿,但下一句话却又让她高兴地嘴都合不拢了。
“不过,我这首饰多了些,姐姐要不要挑些去。”
甄芙拿着一小匣子首饰高兴地离开了,静姐儿正在试衣服呢,身边的丫鬟略有些担心的低声问:
“小姐,奴婢看着这表小姐并不是个好的,小姐还是不要和她走得近了。”
静姐儿哼了一声:
“本小姐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决定了?”
但随即跟了一句:
“谁不知道?小家子出来的一点气度都没有,这些小恩小惠的就可以打发了,整天跟着我身后。若不是看她在祖母面前还有几分的宠爱,我可不惜的理她。”
浅心听了这话,心里放了大半的心,不管怎样,她是大奶奶放到小姐身边的,总要事事都提点一番才好。既然知道小姐了解这位表小姐的为人,心里有数,也就不讲话了。
靖海侯府的小姐都精贵,不管是嫡是庶,教养都一般无二,至少表面上的待遇是一致的。静姐儿可从来没见过像这位表小姐似的人物,可以为了一点的好处,便事事附和她的,连带着在祖母面前还夸她。
☆、第十七章
镶了东珠的簪子,纯金打造的步摇,一整套的红宝石镶金头面,锦绣坊最好的绣娘精心绣成的衣裳,还有珍贵的白狐皮做成的狐裘,静姐儿这一身是白氏为她亲自准备的。别的姐妹虽然也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但却都没有静姐儿这般的招摇过市。
尤氏看着静姐儿这一身,眼睛都快看红了,要不是她母亲白氏掌握靖海侯府中馈大权,光靠她的嫁妆也是拿不出这些来的。
秦氏看到了,只不过眼睛一闪,脸上其他的神情收敛的倒好。
榕榕照旧是站在后面的,也不看静姐儿的炫耀之意,也听盈姐儿和几个姐妹暗含酸意的话,清清静静的站着,加上她今天穿的素净,外面是白狐裘,头上戴的也只是一整套的素银头面,在浓墨重彩的姐妹中,倒别有一番“一枝梨花压海棠”的味道。
榕榕自然不知道,此刻的她也在心里被几个姐妹翻来覆去的嚼过了。
她固然只带了一套的素银头面,但上面的玉兰花纹栩栩如生,精细的雕工却并不是一般的工匠雕琢出来的,也断不可让人小觑了去。再说了她的手上还带着近些日子以来,老夫人上次给她的血玉镯子,那可是连府里几位奶奶都垂涎不已的好东西。
“路上当心点,多注意,仔细几位小姐的身子。”
给一路上随行的家丁和丫鬟嘱咐几句之后,白氏以大嫂之尊,率先回了府,尤氏和白氏紧跟其后。
漓河诗会是本朝最富盛名的诗会了,因每年在漓河边举办而得名,由当朝的太子举办,几位皇子协助。本朝对女子并不是很严厉,未出阁的少女也是有资格出来游玩的,只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大家也不会说什么。因此诗会上出了不少的才子佳人,因诗会结缘的夫妻不胜枚举,就连几位皇子也有侧妃姬妾是在这诗会上遇到的。
榕榕才满十二岁,也是第一次参加这漓河诗会,但却对这人人赞颂的诗会并不怎么感兴趣。若不是前几日同青青几人约好了,她倒是极有可能找了托词推了这诗会的。
倒是其他的小姐都一副欢喜的模样,大姐姐今日没来,她是待嫁之人,快要成婚了,也就不出来了。这样一来,加上新加入的芙姐儿,正好又凑足了姐妹六人,两人一辆马车,到也不嫌拥挤,与平时一般无二。
静姐儿照旧是和榕榕一辆马车的,她今日一改往日跋扈的作风,并未刁难与她一车的榕榕,沉默不语,看着竟有了她母亲白氏的几分作风。榕榕只当她在想诗会的事,她不讲话,反而更是自在。
静姐儿这番作态,的的确确是像她的母亲学的,她瞥了一眼身边娉娉婷婷坐着的五姐姐,仿佛又想起了昨晚上母亲的教导。
“静姐儿,你是世子爷的嫡女,和旁的人可不同。你往日同那芸姐儿争气,不过是因为她长了张漂亮脸蛋,你要想想,为何那芸姐儿的生母为何被母亲牢牢压在了手底?
你将来是要做主母的,漂亮脸蛋有什么用?她将来不过是个玩物罢了,何苦同她计较?”
静姐儿一向最听不进人劝,但今日却听进去了,因为她知道,母亲讲的都是真话。所以即使她还是看五姐姐不顺眼,但是她却不再盲目针对起她来。
“今日虽说是晴天,但前几日下了雪反而更加寒了,五妹妹最是怕冷,待会子可千万不要受了凉了。”锦姐儿一向爱护姐妹,面面俱到的对每个姐妹都送上了贴心话,榕榕也不例外。
榕榕像往常那样对三姐姐表示了谢意,但心里却觉得有些怪怪的。三姐姐虽然以前也会照顾她,但却是暗地里的,不动声色的,哪里会像今日这般的显眼,还讲得如此的亲热?
榕榕有些不解,但随即想起了眼下并不是想这些东西的时候,便作罢了。
前几日下了大雪,又加上气温低,漓河边结了冰,看上去倒是晶莹剔透,别有几番的意趣。
榕榕很快就找到了云青青和殷采薇两姐妹。
“咦,榕榕,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的?”云青青最单纯,看见榕榕第一句话便是好奇。
殷采薇嘴巴毒:
“怎么会不知道呢?你笑得这么大声,漓河边上的人都知道。”
榕榕抿着嘴巴笑,她们都是不喜欢热闹的人,自然是往清静的地方来了。
云青青还想同采薇斗嘴,但是看着她一副“你讲不过我”的模样,反而扬了扬头,做不屑状:
“哼,本小姐今天让让你。”
殷采薇当下更是噙了笑:
“呵,那我可还要多谢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呢。”
这话说得又促狭又有趣,一时之间,几人都笑欢了。
三个人在离人群较远的漓河边上自顾自交谈的开心,而此时的漓河诗会也正是精彩的地方。
慕梓锦在京中素有才女之称,与她同名的秦沁已经成为了准三皇子妃,慕梓锦如今的名气更是水涨船高了起来。而且,她的容貌也是清丽温婉,行事更是落落大方,刚才的一首《咏梅》更是得了所有才子的叫好。
太子楚邦对眼前这个才女倒是高看了几眼,甚至还有点兴趣。若是得上这么一个美人成为自己的侧妃,那才是好。
二皇子楚瑜对太子眼里的那点*看的一清二楚,他嘴边含着的笑容温润如三月的清风,但是心里却是在冷笑:太子已经有了正妃,这慕梓锦可是靖海侯府最宝贝的小姐,怎么会屈居人下?
三皇子楚辰最是推崇诗会的,眼见着自己将来的皇妃竟然有一手的诗才,面容也是美丽,竟然觉得这婚事也没有当初那么令人抗拒了。
身边的几个兄弟也都明白了三皇子的态度,不过也是,这三皇子妃长的不错,家世也好,现下才华也有,这三皇子也一向风流,即便是说什么有心爱的女子了,但身边红袖添香的美事也做了不少。
倒是冷面王爷楚裕还维持着一向的冷清,对在场的妙龄女子似乎半点兴趣也没有,只是面沉如水的看着大家你来我往的吟诗作对。
“老四,这样轻松的日子就不要板着脸了。”太子微笑着对四皇子说话。
面对太子,四皇子楚裕的脸色微微松动,告罪了一句:
“太子恕罪,臣弟本性如此。”
三皇子楚辰也出来调侃:
“太子,您又不是不知道,要我们的四弟笑一笑可是不容易,别难为他了。”
太子今日的心情也好,问言也是哈哈一笑,并未计较什么,楚裕却是趁机找了托词,要去漓河边走走,放松放松心情。
几位兄长也都没有难为他,都知道老四最不适应这样的场面,也就笑笑放了他去。
楚裕刚刚离开这办诗会的亭子,募得松了口气,信步走到了漓河边上,叫他来说,这漓河比那诗会可是强多了。
静与动皆在那里,你愿意看边看,你不愿意看,走了便是,哪有人那般的宣扬之意?
忽然,他见到了前阵日子经常光顾梦里的那张脸。
眼波盈盈,梨涡浅浅,他的手慢慢的覆上她细白柔嫩的肌肤,慢慢抚摸着那张脸旁,但是,多少次那个容貌殊丽的女子从他的手边逃过。
他甚至以为现在也是一场梦罢了,长长的漓河边,容貌绝艳的女子,此刻笑靥如花。
他并不是爱卖弄文采的酸人,此刻却也不由得在心里念了一句: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