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节
尤其是,你必须用尽一切意志力来忍耐这痛楚,不能喊,不能哭,甚至连动一动都不能,无法宣泄,只能隐隐,这痛楚就仿佛加了倍,让你越发地痛入骨髓。
鞭子一鞭鞭抽落,带起细碎的皮肉和血珠。
鞭子肆虐了整个臀部,便往下去,臀腿上,又往上去,腰臀上,然后,只能再重复着抽落。
错儿疼晕过去时,也没有发出一声呻/吟。
直到,被一桶盐水泼醒,他才无意识地发出一声呻/吟,而这声呻/吟又被再次抽落的鞭子生生打断。
冷汗似乎迷糊了他的眼睛,小心翼翼地看过去时,只看得见先生洁净得青色靴底。
他不知道先生是不是在煮茶,亦或是在品茶,他痛得几乎什么也感觉不到,只有疼痛,疼痛。
为什么先生不看一眼自己呢,哪怕只看一眼,他也许就会命哥哥停手了。先生,错儿要疼死了。
错儿再昏过去时,脸色苍白得厉害,只唇边鲜血淋漓。
执鞭的悔儿也是冷汗涔涔,他握鞭的手也在轻轻颤抖。
“先生,求您先饶了错儿吧,许他歇过一晚,明日再罚吧。”悔儿一跪落地,膝盖碰地一声磕在地上。
灰衣老者已是又提了一桶水来。沉默地站在一边。
“打。”青衫男子仍是这一个字。
悔儿的心完全沉了下去。
灰衣老者听得青衫男子的吩咐,已是一扬手,将那冷水对着遍身血污的错儿,再兜头浇下。
“错儿……知道……错了……”痛得无以复加的错儿,实在控制不住想要结束这地狱般的痛楚,哀求出声:“先生……别……打死……错儿……”
错儿爬跪起来,连连叩头。
“错儿,不要。”悔儿眼看着青衫男子的脸色变得沉肃,再顾不得害怕,一把扶起错儿,狠狠一个耳光打过去:“错儿大胆,先生的规矩都忘了吗?”
这一掌极重,错儿的唇边立刻又见了红,懵懂的错儿也一时清醒过来,努力跪起,再叩头道:“先生……恕罪,错儿该死,错儿……”
青衫男子几乎瞬间就来到了错儿身前,只听“蓬”地一声,错儿的身体已经带着咔嚓声响,被青衫男子一脚踢飞了出去,直撞到堂上用作支撑的一根盘龙柱上,才跌落下来。
“错儿……”错儿挣扎而起,却吐了一口鲜血,再此昏了过去。
青衫男子这一脚,虽然踢在错儿身上,但是扶着他的悔儿也被巨大的力道带翻在地,他再爬起来时,错儿已经落地,昏了过去。
“先生……”悔儿也几乎是瞬间就到了错儿身前,急探他的鼻息,又顺手抚上他的腰间,四根断骨,刺得悔儿几欲窒息。
“是悔儿没有看过错儿,是悔儿之错,求先生罚悔儿吧。”悔儿跪在错儿身前,虽是怕得浑身发抖,却不肯移开半步。
“先生对悔儿和错儿果真下得狠手。”一个声音缓缓响起:“谁又会相信,先生与他们两个,其实是,父子之亲呢?”
☆、第135章 父子之亲(上)
青衫男子名叫傅青峰,正是大明湖傅家傅怀的第三子,如今傅家家主傅龙城的亲三叔。
当年因与魔教圣女水柔柔相恋,被逐出傅家。
悔儿、错儿都是水柔柔之子。
傅龙悔,傅龙错,傅家的又一对双生子。
悔儿和错儿都继承了傅家男儿的优良血统,无论是根骨、性情,聪敏好学,懂事孝顺。自幼及长,越来越武艺高强,品貌出众。
只是这样两个优秀的孩子,并不能得到傅青峰的疼爱。他们两个的存在,对傅青峰来说,只是一种羞辱,一种证明,证明他当年曾忤逆不孝,如今才会成为傅家弃子。
有家不能回,有名不能提。
所以他自称悔过人,两个儿子也只能尊他一声先生。
悔儿听见这熟悉的声音,整个人都在颤抖,到底垂下头去,没有做声。
“果真是傅家的孩子,这规矩大的,便只是因为他不喜欢,你便是连一声‘娘’都不敢叫了吗?”
一个白衣女子,娉婷而入。
傅青峰只是冷冷看着她。她走到悔儿跟前,摸摸他的头发,又看了看错儿,只是叹息:“难得这些年来,你竟没有打死了他们。”
“这次又是为什么被打?”白衣女子柔声问悔儿。
悔儿垂头不语。
白衣女子抬起头来看傅青峰:“是因为你知道我要来,故意要让我心疼?还是只因为你又想起来,若非是他们两个,你现在会在傅家当你的三老太爷,而不是一个只能在不见天日的地下折磨自己儿子的悔过人?”
傅青峰抬手就是一掌,猛地劈向白衣女子。
“爹,不要。”悔儿惶急之下,不顾爹的忌讳,一声“爹”脱口而出,身体也挡向白衣女子身前。
“蓬”地一声,悔儿的身体被打飞了出去,正撞向白衣女子身上,只是奇怪的事情发生了,白衣女子的身形被悔儿的身体一下撞散。
白衣女子竟然只是一个幻象。
“又生气了,真是好玩。”白衣女子的声音还在,咯咯的笑声还回荡在空旷的石室内,只是人影已经不见了。
傅青峰淡淡一笑。
悔儿跪起来时,唇边的鲜血淋漓,他勉强压下胸口处的剧痛和气血翻涌,恭声道:“悔儿有违先生禁令,愿领先生重责。”
“自己掌嘴。”傅青峰端茶。
“啪”,“悔儿知错。”
“啪”,“悔儿该罚。”
傅龙悔挥掌自罚,每一下,都似乎用尽全力,十下打过,悔儿认错的声音都有些含混。两侧脸颊都肿胀起来,透着青紫。
傅青峰手中的茶杯啪地一声,摔碎在悔儿身前。
悔儿停手。依旧跪得笔直。他的十个手指也都肿胀着,垂在身侧时,微微地颤抖。
悔儿开始褪衣,如弟弟错儿一样,褪尽衣裳,接过灰衣老人奉过来的蛟皮蟒鞭,双手奉过头顶,对着地上的碎瓷缓缓跪下。
“悔儿恭领先生责罚。”悔儿膝下,氤氲出淡淡的血痕。待那些锋利的瓷片扎入肉中,悔儿膝行上前,一步步,跪行到傅青峰的椅前。
地上,留下一道斑驳的血痕。
傅青峰伸手接过鞭子。
悔儿跪伏下去。微闭了眼睛。悔儿的身体上,如同错儿一样,烙印着深浅不一的伤痕。
尤其是膝盖和腿上,伤痕就更重。
这两处地方肉少,碎瓷片被碾入肉中时,仿佛也碾进了骨头里,痛得钻心。
悔儿很熟悉这种疼痛,他知道躲不过,所以只能忍,总会过去的。
蟒鞭带着风声,猛地抽在悔儿翘起的臀峰上,悔儿一口咬在了自己的胳膊上,将那声惨呼咽了回去。
如同错儿被打一样,一鞭下去,皮开肉绽。只是,那伤口,比错儿的要深得多了。
不会有停歇,也不会有机会喘息,悔儿如一艘航行在狂风暴雨中的小船,在傅青峰密集狠厉的抽打下,苦苦挣扎。
实在跪不住时,悔儿趴伏在地,也并不敢躲。
鞭子越发地凌厉,杂乱无章地落在悔儿的背上、腿上,血肉模糊。
“哥。”错儿竟然醒了。
被打得几欲昏厥的悔儿不由一惊,难道自己的力道又轻了,明明点了他的昏穴的。
“错儿,别……”悔儿想说什么,张开嘴,却只咳出几口鲜血来。
错儿已经爬了过来:“先生,打……错儿。”
鞭子破空,轮番抽打在地上的两个少年的身上,没有一丝怜悯。
灰衣老人扑通跪地,并不敢出声相求。
悔儿和错儿的身上,都是一片血肉模糊,鞭子抽落的声音,也变得沉闷。
可是傅青峰,依旧没有停手的意思。
傅龙城从机关中走出来时,眼前的情形令他一惊。他疾步走到傅青峰身侧,屈膝跪地:“三叔手下留情。”
灰衣老人看着龙城,又惊又喜。
傅青峰原本淡淡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他眉峰轻蹙,停下手里的鞭子,冷冷地道:“滚出去。”
龙城微垂头:“城儿好不容易见到三叔,三叔就忍心撵城儿走?”
悔儿和错儿在半昏迷之际,都听见了这清朗的声音,也朦胧中看见一个天神一样的男子,虽然垂头屈膝跪在先生身侧,只是那背影和侧影流露出的浑然天成的领袖气息,却是无论如何也这挡不住。
鞭子破空而至,抽向傅龙城面门,龙城微闭了下眼睛,傅青峰手腕轻抖,鞭稍抽落龙城左侧脸颊,“啪”地一声,在龙城俊朗的脸颊上划下一条血痕。
龙城痛得一咬舌尖,到底是硬挨了这一下,忍了痛楚恭声道:“城儿放肆,请三叔重责。”
傅青峰垂下鞭子,冷冷地道:“谁是你的三叔?再不滚出去,就把命也留下吧。”
龙城垂头不语,却也不动。
“果真是年纪大了,胆子也变大了。”傅青峰缓缓走到龙城身侧:“抬头。”
龙城依言抬头看向三叔,入目果真是三叔俊逸非凡的脸庞,虽然有近二十年的岁月过去了,三叔更见成熟俊朗,但是那眉眼,那神情,龙城绝不会忘记。
龙城幼时,对三叔既敬且畏,更多的则是亲密和亲切。是三叔教他学文习武,是三叔带他出门玩乐闯祸,也是三叔替他在爷爷和爹跟前遮掩错误,委婉求情,甚至替他被打,当然,三叔的巴掌和藤条也时不时会落在龙城身上。
但无论是打是哄,三叔傅青峰都是龙城至亲的亲人。龙城和三叔的感情,甚至比爷爷、爹和二叔还要更加亲厚。
傅青峰也细看龙城,当日自己最疼爱的侄儿也长成大人了。而且,一身武功更是深不可测。
傅青峰的唇边略过一丝微笑,有赞许,也有薄怒。
龙城的心不由一惊。三叔的神情他再是熟悉不过。如今三叔明明还是笑着,心里想来已是恼了的,若是不好好应对,只怕接下来替悔儿和错儿挨打的就是自己了。
“三叔息怒。”龙城慌忙垂头,双手已将金龙令奉了上去:“非是侄儿故意窥探三叔行径,侄儿也是奉令而行。”
傅青峰的目光落在金龙令上,果真是将已提起的鞭子又放了下去,他淡淡一笑:“金龙令?你这是拿傅家金龙令压我吗?”
“侄儿不敢。”龙城惶然答道,他的头都快垂到地上去了:“侄儿如今是傅家家主,故此请出金龙令,是想请三叔重返傅家。”
傅青峰微楞。“重返傅家”这四个字,也让地上勉力克制呻/吟的悔儿和错儿两人呆住了。
“你以傅家家主的身份命令我吗?”傅青峰薄怒。
“侄儿放肆,侄儿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