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忍不住轻轻地拽着韩江的袖角,晃了晃,期待地问:“那你喜欢――”
“――公主!”从碧匆匆进来,没有听到他们之前的谈话,只是激动道:“公主,皇上今日要对三公主责问昨天发生的事情,来请您过去旁观。”
刚刚说出那样羞怯的话,又沐浴在韩江温柔专注的目光中,现在从碧突然闯进来,哪怕康乐平素一向坦诚,现在也不由得有些腼腆羞涩。
她方才心神不在,并未听真切从碧说的话。
反倒是韩江淡淡开口,说:“知道了,我陪康乐公主一起去。”
从碧犹豫了一下,毕竟顺宁帝并未请韩江,且参加的人都是皇室中人,也算半个家宴,韩江以何身份去?
不过又想到顺宁帝对他的看重,便只低着头,应道:“是。”
话传得急,康乐和韩江便只能立刻动身。
康乐心中还萦绕着韩江那句低低的“我知道”,耳根不由地泛起淡淡的粉意。
她扭头看韩江,韩江也正看着她。
那目光专注温柔,似乎不用开口,就有千万句话浮现了出来。
她想着自己没来得及问出口的“那你喜欢――”我吗?心中依然有淡淡的遗憾。
若是从碧再晚一些进来呢,等她的话问出口,韩江会给她怎样的回答,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由爱故生怖,由爱故生忧。
哪怕能从韩江眼中看到回答,可是她还是想要用耳朵听到回答,或者用行动感知到答案。
突然,康乐的指尖传来磨砺的触感,她低头去看,一双宽大有力的手,慢慢地牵起了她。
韩江神色从容地轻轻地对她笑了一下。
在他们一步之隔的前面,福公公正恭恭敬敬地引路;脚步后面,从碧低下头,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
牵在一起的两只手晃了晃,康乐又觉得,没有听到答案好像也没有什么了。
毕竟,栀子花很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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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为你不早朝
昭华宫, 顺宁帝坐在主位,两侧分别是云贵妃和楚贵妃,赵楚韫和赵霄侍立云贵妃身后,赵晓站在楚贵妃身侧, 赵媛芸一人倔强地独独站在众人面前。
福公公推门进来, 俯首恭敬道:“皇上, 康乐公主和韩大人到了。”
康乐头上簪一朵栀子花,一身紫衣, 花儿一样地飘了进来, 眉眼温软,垂首乖乖行礼问候:“父皇。”
韩江也施施然跟在康乐后面进殿, 他素来有特权,面对帝王亦不需要行礼,便只拱了拱手,道一声:“参加皇上。”
顺宁帝见到他, 稍显诧异, 问:“你今日怎的没去议事殿?”
云贵妃和赵楚韫对视一眼,皆面露无奈。
堂堂一朝帝王,整日里不去前朝议事便罢, 所有朝政皆推给朝臣,如今韩江来了,他竟还神色自若地责问“为何没去议事殿”。
不过……今日虽说是议康乐在苏府受惊一事,但所在的都是皇室中人, 韩江一个朝臣, 跟在康乐公主后面一起来, 总归有些不合适吧。
韩江抬头, 挺直的后背如松如竹, 他迎着众人打量的视线,和顺宁帝不见情绪的问话,只是淡淡道:“听闻今日要议苏府一事,臣也算半个证人,特来旁听。”
那日是韩江带人冲破苏府大门,又在苏家人铁青的脸色和怒气冲冲阻拦下,逼问三公主赵媛芸,一间一间房搜过,才得以及时找到康乐。
顺宁帝面对韩江,宽容道:“也是,那你也来听听吧。”
他一抬手,让人看座,下人搬上两把椅子,请康乐公主和韩江坐下。
赵媛芸眼圈通红,目光定定地落在康乐身上,眼神既委屈,又愤恨不甘。
宫中一应事宜皆交给云贵妃和苏贵妃共同掌管,只是苏贵妃十指不沾阳春水,只一心陪着顺宁帝吟诗作画,上次的生辰宴也办的不如何,后来就把这些事情彻底丢下来,再不过问。
因此,云贵妃先开了口,声音又沉又稳问道:“媛芸,那日,你为何要设计康乐公主,引她去苏府?”
赵媛芸不过十三四岁,眼睁睁看着一向或亲密或客气的血亲们疏远地围坐着,众目睽睽地审她一个,她的母妃也在其中,却只是一脸犹豫心急,却什么话都没有说。
她觉得难过,也觉得害怕。
强撑着一腔孤勇,她仰着头,声音发颤道:“你在说什么,我没有设计引她去苏府,是她自己要跟我去的!”
康乐不答,从碧却上前一步,冷声道:“那日并非只有三公主一人,还请公主不要颠倒黑白!”
“明明是三公主借口安宁大公主嘱托你来接康乐公主,才哄得公主上了马车,这怎么不是设计陷害?!”
那日跟随赵媛芸的车夫侍卫全都被扣押起,压下审讯;只是康乐当日是跟随赵楚韫一同出行,除却从碧外并未带人在身边,审讯口供未出,现在赵媛芸空口白舌就要颠倒黑白,从碧忍不下这怒气。
云贵妃淡淡补上一句:“今日口供未出,三公主坦言,一切便还有情理可宽,若等口供出来,便需以规行事,毫无转圜。”
顺宁帝靠在椅背上,一抬手,唤道:“安宁。”
赵楚韫上前,正声道:“那日落雨前我在周府,一应人俱可作证,我并未见过三公主身边的下人,更未让人出去传话过,从何谈起,请你替我去接绵绵回宫?!”
赵媛芸脸色一白。她向来不是个聪明的,就算骄纵蛮横有些小脾气,也只是当着面炫耀,背后在人门前红着眼跺脚,最厉害的,也不过在心中骂几声。
何曾有过这样的胆子和谋划。
她面上显露出惶恐不安,又忽然想到了什么,一咬牙,梗着脖子道:“我没有!”
“我只是见天色快落雨,知道二姐姐不能淋雨,好心捎上她回宫,见雨下的大了,不好赶车,才改去苏府避雨,谁知她径直去了小叔叔房间,还脱了衣裳!”
“赵媛芸,慎言!”赵楚韫往前踏出一步,面色铁青,一双凤眸冰冷地盯着她。
赵媛芸惶恐地往后退了一步,疑心若不是顺宁帝在这里,赵楚韫已经一巴掌狠狠地落在她脸上了。
康乐一直安静地坐在一旁听着,今日的好天气和好心情让她姿态柔软又芬芳,像一株开在春日树梢上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朝气又欢欣。
她双手放在膝上,闻言怔怔抬眼,看着赵媛芸,迟疑了一下,软声说:“是你带让侍女带我去更衣的,我并不知晓那是苏鸿的房间。”
赵媛芸梗着脖子道:“我是吩咐了,可你是公主,苏府的侍女还是要听你的话,你要去,她还敢拦着你吗。”
看样子,她是打定了主意什么都不说了。
云贵妃淡声问:“那日,康乐公主出宫是去宁府赴宴,安宁公主出府是为去周家商议事情,你出宫又是所为何事?”
赵媛芸眼神慌乱了一下,硬撑着随口应付道:“我、我出宫散心!”
康乐忆起她那日的闷闷不乐,点了点头,应声道:“那几日,她确实瞧着神色闷闷的。”
云贵妃和赵楚韫闻言皆是半无奈地看着康乐:哪有为要害她的人解释的。
一直安静的苏贵妃束手无策半晌,忽疑惑地问:“你为什么不高兴呢?”
赵媛芸看了眼康乐,又望着苏贵妃,眼泪唰一下就落下来了。朝夕相处的生母,竟还没一个外人差距到她的低落。
她一下子激动起来,愤恨又委屈道:“我为什么不高兴?!难道你不知道吗?”
“你整日里陪着父皇吟诗作画,我和弟弟都是交给宫人照看,三不五时才能得见你一面,得你丝毫垂怜。”
“后来弟弟聪慧,三岁作诗五岁作画,你就更喜欢他,整日带着身边教导,却看也不看我一眼!”
“你是受父皇宠爱,尊荣加身,可是我呢!”她呜咽道,哭得可怜,悲泣道:“她们两个都有了封号了,独我没有,凭什么啊,明明我也是公主,我也是父皇的女儿呀!”
她一门心思地钻了牛角尖,被那一场宴席勾出积怨已久的愤恨和嫉妒,全然听不见苏贵妃那句“待你再大些,就有封号了”的话。
若是如此说来,她心生嫉恨,又知道苏鸿一直想要亲近康乐,便设计促成,意图污了康乐清白,倒也并非无迹可寻。
赵楚韫很清醒,她淡淡开口:“绵绵自降生一来一直都有封号,我却是新进册封的,就算妒忌,你也该冲着我来,为何会要对绵绵下手?”
赵媛芸面上茫然,赵楚韫踏前一步,逼问:“可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
顺宁帝、韩江、赵霄齐齐抬头,一同看着赵媛芸。
赵媛芸却好似被这话惊醒了,她一怔,旋即咬唇偏过头,一幅要杀要刮随意的样子,咬死了不肯再开口。
苏贵妃不忍,小声关切道:“媛芸……”
顺宁帝却再无耐心,这时熬了一夜,口供终于压了印奉上来,他草草翻过,漫不经心地递给云贵妃。
一早来审,不过是为了给赵媛芸一个开口的机会,既然她不想说,那就干脆不必再说。
云贵妃看完,递交到苏贵妃手中,苏贵妃翻看着,越看越稳不住神色。
周家人作证赵楚韫并未委托赵媛芸去接康乐公主;宁府管事作证赵媛芸特意把马车装扮得和安宁公主一模一样,以此来骗康乐上车;赵媛芸身边的人倒也乖觉,和盘托出是得了三公主吩咐的。
而苏府的侍女们,却一口咬准了是康乐公主自己要去苏鸿房间的。
她忽然又想到,那日兄长意味不明的那句“会有办法的”,是什么意思?
苏贵妃捏着薄薄几张纸,近乎胆怯地看向赵媛芸,赵媛芸却只是看着她流泪,眼泪清洗过后的眼睛中,并未有多少怨怼……
“好了,”顺宁帝有些乏了,淡淡道:“既然你觉得身为公主委屈了你,为此不惜加害姊妹,便干脆连公主也不要做了,贬为庶人,驱出宫去,往后自寻营生。”
康乐一愣,其他人闻言也有些惊。
虽说赵媛芸其心可诛,但实则并未造成严重后果,且顺宁帝子嗣不丰,这天家秘事向来是轻轻放下秘不外宣的,这结果有些太重了。
苏贵妃一惊,惶恐求情道:“皇上……”
顺宁帝一抬手,示意此事不必再议。
赵霄看着顺宁帝,目光有些冷。韩江一怔后,神色恢复平静,只是余光淡淡瞥过始终安静的赵晓。
顺宁帝伸了个懒腰,随手指了指韩江,说:“至于苏鸿酒醉冲撞康乐,你私自调兵出宫围起苏府,又将苏鸿打到昏迷,两者相抵,便都抵消了,你不必再去追究苏家的事,若苏家进宫来告你的状,也跟他们说,让他们直接回去。”
“康乐受了惊吓,着:赐百两金,千两银。待公主府落成时,再另行赏赐。”
……
一场议完,除却顺宁帝外,谁的心情都不算太好。
苏贵妃自觉失责,揽着赵媛芸垂泪,赵晓陪着母妃家姐,垂眼看不清神色。
云贵妃和赵楚韫皆是不甘又无可奈何,赵霄神色冷漠地看着赵媛芸。
康乐坐在椅子上,双手放在膝盖上捏着指尖,神色无措。
韩江偏过身,无事生非地捏着她发上的丝带轻轻地拽了拽,低声问:“怎么,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