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种想法想想都觉得有些太过无稽,于是皇帝最终也只是在心中想想,私下里对容铉说笑的时候说起而已。
容铉对皇帝的这个想法倒是没有笑,而是在回去之后开始很认真地想这件事。章绣锦问过之后,笑道:“这件事只能无心为之。毕竟若是人去的少,说不准是我们教化对方还是对方教化我们,若是人去得多,说不准就要打起来。时间太长,谁都不好控制。”
容铉从这个牛角尖中走出来,顿时哈哈一笑,将事情丢在了脑后:“说得对。”
两人并肩坐下,容铉取出章沁说出的那些注意事项,加上自己从那些老水手中搜集到的资料,开始细细地给章绣锦讲解,自己如果出去,能够做什么,会做些什么。
章绣锦含笑听着,渐渐地却有些走神。
这样专心去做事情的容铉,落在章绣锦眼中,有一种别样的魅力。她轻轻地就握住了容铉的手,容铉停了一下,回望她:“怎么了?”
章绣锦笑了笑,轻声道:“觉得夫君今儿格外吸引人。”容铉哈哈一笑,伸手在章绣锦鼻尖上挂了一把:“成亲这么久,王妃终于感受到本王的魅力了吗?”
有些羞怒的章绣锦捏了捏自己的手指,做出一个不怀好意的表情,容铉顿时就丢盔卸甲,连忙求饶不止。笑声在夜里传出很远,渐渐地消失无踪。
容杞在床上翻了一个身,终于闭上了眼。
父王要出远门了,自己应该为父王做些什么呢?他一直想着这个问题,一直到沉沉睡去,都没有想出结论来。第二天的时候带着眼底一点青黑去见章绣锦的时候,倒是让章绣锦大吃一惊。
抱起小家伙问了问原因,听了他的理由,章绣锦顿时就笑了起来。
额头贴上小家伙的额头,章绣锦将他抱在膝盖上,轻声道:“杞儿,你父王虽然要出门,杞儿能想到要为父王做些什么就很好了。其他的事情,还有母妃,还有家里的下人,对不对?”
容杞扁了扁嘴:“可是我还是想替父王做一点事。”章绣锦就轻笑:“那你不妨去问问父王,能够替他做什么?因为,很多事情,我们都已经做了呀,要是杞儿再做,可就浪费时间了。可是你父王心里面最想要什么,我们都不知道呀,因为大家没有人敢去问呢。”
所谓父王最想要的,自然是拿来哄骗小家伙的。可是这句话一出口,容杞脸上犹豫片刻之后,终于慢慢地露出了笑脸。
“我知道了,我会去问父王的。”小家伙这样说完,软软地对章绣锦说谢谢。
目送容杞走开之后,章绣锦心底才轻轻松一口气,最后低下头来。容铉的离开,已经近在眼前了啊。
对这次出行的结果,皇帝显然是大为满意。
刚过完年,第二次的船队就开始组织了。这次一改之前少有人主动参与的状况,许多人踊跃而至,想要在其中混一个位置。
但是,很多人却被告知,这次的船队中,有一半的位置,要留给韩王来选择。
容铉被推上了风口浪尖,可是他显得并不在意:“若是我就怕得罪人而就此放弃一直以来的念头,那以后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面对众多蜂拥而至想在船队中占据一席之地的人,容铉保持了难得的黑脸,一直都没有松口。最开始的时候,这种举动不知道问他招来了多少怒骂声,可是等到众人得知,这次船队最少要增加三分之二的船,变成一个超级大型的船队之后,就少有人来容铉这里碰壁了。
船队里的船增加了,他们能够争取的位置虽说比起上次略少,可仔细算下来,也勉强满足他们的想法。若是去得迟了位置被旁人占了,那就糟糕了。
容铉身边顿时清净许多。他也可以专心地开始做自己的事。
皇帝将位置留给他来选择,可并不是说允许他将自家的私兵全部带过去,若是如此,京中章绣锦与容杞没了防备,容铉也不放心。
但是皇帝的意思,容铉也明白,他是将自己的朝廷开放给了自己,让自己任意选择将来可以给自己帮助的人。容铉心中对皇帝的这份信任是暖融融的。
皇帝当真是半点儿都不怕自己只是借口去外洋实际上藏在某个地方随时等待反攻。
面对皇帝的这份信任,容铉倒也没有辜负。在仔细考虑过自己的处境之后,他选了一些名声不显又年轻有才干的青年人,又在军队中选了一些孤身一人的将士。
选定了人选之后,他又派人与人一一商谈过,确认对方愿意趟这趟水,才将名单上的名字记下来,若是舍不得本地的,他也只能尤为可惜地将名字勾去。这样的过程经历了约有大半月,等到将尽三月的时候,容铉才将最后的人选报上了皇帝。
皇帝只是粗粗扫了一眼就同意了下来。
诏书下达,事情已成定局。
此时,章绣锦已经调动了韩王府的力量,将许多应该准备的东西准备好了。有章汌与章二奶奶来信从旁指点,又有章源说明官面上应该注意的东西,章绣锦做起这件事来,当真是得心应手得紧。
小家伙容杞在旁边虽然帮了几个倒忙,但是见他兴致勃勃的样子,章绣锦也不忍责怪,只是含笑夸了两句,将他丢给容铉了。
结果等到事情忙完,从容铉那边将人带回来的时候,容杞赫然已经被容铉教导成了对外面的世界心神向往,一门心思想要跟着父王出门到外面的世界逛两圈了。
章绣锦哭笑不得,好生将容铉训了一会。
容铉呵呵一笑,搂了章绣锦在怀中,柔声道:“此去多年,你要珍重。”
“我自会珍重。”章绣锦说,“你在外,也要多注意安全。平平安安回来接我和杞儿过去。”
容铉应是,低头在她眉心一吻:“这辈子能有你在旁,实在是我的幸运。”章绣锦戳戳他的腰:“这幸运,难道不是你算计来的?”
容铉笑得很得意:“所以,也是我的本事。”两人对视一眼,柔情蜜意在眼中流淌不停。
三月转眼就至,容铉在三月上旬就出了门,往海边去了。
他带着浩浩荡荡的车队离开的时候,章绣锦站在送别的地方,看着人群的背影渐渐消失,最后连最高的旌旗都看不到,才终于转过了身:“回去吧。”
在她身后等待良久的下人们顿时忙碌起来。
容铉离开第十天,容杞扑通扑通天跑过来,问父王哪里去了:“父王说出远门,可是十天很远了。”
章绣锦只是摸摸他的头,给了他一个小箱子,里面装满珍珠——都是章源送过来给章绣锦做面脂与胭脂的——轻声对容杞说:“杞儿隔一段时间就将珍珠拿一颗出来,交给母妃来做胭脂,等到母妃将箱子里的珍珠做出来的胭脂都用完了,父王就回来了。”
小小孩童低头看向手中的箱子,里面的珍珠颗颗圆润,整齐地排在那里。他捏了几颗出来看了看,最后放回去,仰头对章绣锦笑:“那母妃每天要多多用胭脂。”
章绣锦笑着说好。
容铉离开第三个月,容杞在章绣锦房中偷偷地倒掉胭脂被章绣锦身边的丫鬟发现了。
章绣锦抱着容杞,轻声问为什么要倒掉自己的胭脂。
容杞仰起头,眼圈微红地看向章绣锦:“我想父王快点回来,母妃每天都用好多胭脂好不好。”章绣锦却只能抱紧他,在他耳边低声对他说胭脂应该用多少才好。
“有些东西,并不是用得越多越好呢。”
劝不住的容杞终于哭了出来。
容铉离开第七个月的时候,容杞从宫中回来,扑到章绣锦怀中,笑眯眯地对章绣锦炫耀自己从皇帝那里得到的玉石笔筒:“虽然比父王上次给我的要好,可是我还是喜欢父王给我的那个。”
他将皇帝的赏赐锁进了箱子里,依旧用着容铉当初亲手替他做出来的竹制笔筒,上面容铉笨拙地刻上了他与容杞的名字。
章绣锦含笑摸摸他的头,在他面前放下一叠纸:“因为父王做出来的笔筒,杞儿是不是要多写一页字才好?”
容杞歪着头思考良久,小大人似地叹息:“既然母妃这样说了,我就勉强答应了吧。免得你想念父王,又哭起来。”
章绣锦心中一酸,脸上却笑着问:“谁说母妃会哭?”
容杞回答得斩钉截铁:“皇帝叔叔不会说谎的。”
章绣锦哭笑不得。
容铉离开第九个月,过年。
章绣锦抱着容杞两人,孤独地过了一个元岁。入宫的时候,容杞在她膝头打瞌睡,章绣锦跪在那里,听着后宫中众人窃窃私语的议论,脸上的笑容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皇帝在高台之上,轻轻叹息了一声。
容铉离开一年整,皇帝筹备了一年的大婚终于实行,皇宫从此有了新的女主人。
容杞拉着章绣锦远远地站在边上看皇帝的婚礼,小大人似地叹气:“以后皇帝叔叔有了婶婶,我就不能再把皇帝叔叔的家当成自己的家啦。”
章绣锦握住他的手:“没关系,我们还有自己的家。”
容铉笑眯眯地点头:“等父王回来了,就成了一个完整的家了。”
容铉离开一年零两个月,容杞捧着当初的那个小箱子给章绣锦看:“你看你看,已经少了一半多了。”
章绣锦笑着说是,对容杞道:“很快就可以见到父王了,高兴吗?”
容杞歪着头思索一阵,最后肯定地点点头:“还是要见一见才好,父王再不回来,我就要忘记他的样子啦。”
一番话在章绣锦心中惊起一番波浪,脑海中容铉的样子,虽然还是清晰的,可是,若是再不相见,也总有会忘记的一天。
容铉离开一年零三个月,容杞看着挂在那里的画像,眨眨眼:“母妃画得真像。父皇就是这个样子的。”
章绣锦摸摸他的头:“以后杞儿要是怕想不起来,就来这里看一看父王的样子好不好。”
容杞认真地点了点头。
容铉离开两年半,容杞箱子里的珍珠只剩几颗了。
容杞兴致勃勃地捧着东西过来给章绣锦看,章绣锦笑眯眯地点点他的鼻尖:“父王就快回来啦。”
容杞捧着箱子往外撒欢而去:“父王就快回来啦!”
容铉离开两年零八个月,箱子里的珍珠终于用完,容铉却依旧没有回来。
容杞大哭了一场,在夜半无人的时候跑到章绣锦窗前:“母妃,以后我来保护你。”
小小的孩童眼中闪动着澄澈的光:“父王也许不回来了,我来保护你。”
章绣锦抱着他同样大哭了一场。
容铉离开第四年,当年的小小孩童如今已经有了沉稳的气度,
宫中皇帝喜爱更甚自己的亲生子。
章绣锦看在眼中,心底柔软又骄傲。
“我来保护母妃。”
当日他这样说了,日后一直在为了这个目标而努力。
容铉离开第四年七个月又三天,容杞正在院子里练习枪术,有人悄悄地推开了院子的门。
“谁?”
厉声问着,循声看去。
他愣在了那里。
久未见面的人正站在那里,对他微笑不语。
章绣锦急急赶来,看到站在那里的人,眼泪顿时就落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总结:史上第二糟糕的一篇v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