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澜听了喜出望外,道:“我这就叫钱妈妈准备车马!”
叶邑辰见她这般,心里也是高兴。笑道:“这些事情不用你去费心,我自然会吩咐马总管安排!”说着便唤了承影进来,把明天要去法源寺上香的事情告诉了他,吩咐他知会儿马大总管准备一应事宜。
等承影出去了,雨澜便问他:“要不,咱把文哥儿也带上吧!现在天气渐暖,叫上文哥儿一块儿,让他也跟着咱们散散心!再过几天,先生就要来了,到时候文哥儿就得被拘着跟着先生做学问,刚好现在有空……”
这段时间雨澜把叶敏文养得十分活泼健康,叶邑辰看着就觉得高兴。又想男孩子应该多见见世面,也就点头答应了。
雨澜就把叶敏文并他的奶娘和几个贴身大丫鬟都叫了来,告诉他们明天要去法源寺上香的事情。叶敏文听了脸上立刻绽开了大大的笑容。
能够跟着爹娘一块儿出去顽,他也高兴得紧!
雨澜就细细叮嘱,告诉他们明天给文哥儿穿什么衣服,需要带什么样的东西,叫她们跟紧了叶敏文,须臾不得离开左右,拉拉杂杂说了一大通。
叶邑辰自然不会听她和丫鬟婆子们说这些琐事。她叮嘱她们的时候,叶邑辰就到了里间,听着她用温和的语声,絮絮低语,叶敏文不时地发出几声欢快的笑声,王爷只觉的心中一片安宁。
雨澜嘱咐完了叶敏文的人,又把钱妈妈和四个大丫头全都叫了进来,留下最稳重的晓玉在家里看家,又吩咐钱妈妈带好吃的和用的,又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
好不容易说完了,雨澜进了里间。叶邑辰埋怨道;“不是不叫你劳累吗,又和她们说这么多话。我看钱妈妈和几个丫鬟都是心细的,叫她们去安排就是了,你何必操这个闲心。”
雨澜亲手替叶邑辰沏了一壶碧螺春,谄媚地笑道:“我知道王爷是心疼妾身!只是说几句话而已,累不着我!大夫不都说我胎相平稳么。再说不多嘱咐几句,我心里总是不踏实!”
说完这句话,雨澜也是微汗,大概是前世的职业病犯了,让她呆在家里无所事事,她真闲不住,宁愿手里有点儿什么事情处理才好!
第二天吃过了早饭,叶邑辰便带着雨澜和叶敏文出发了,马大总管连夜将一切准备停当,马车早早就在二门上等候了。叶邑辰和雨澜坐了头一辆车,叶敏文跟着奶娘大丫鬟坐了后头的一辆。
跟随着同去的丫鬟婆子们也有车坐,只不过她们的马车没有雨澜和叶邑辰的华丽大气而已。
出了王府,雨澜挑开帘子一看,前头有全身披挂骑着高头大马的侍卫开路,后头一溜的马车,阵势十分庞大。
再看王府门前的前海西街,长长的大街上,干干净净的,连个行人都没有。行人早已被侍卫们驱散了。
雨澜颇为汗颜,不过是出去庙里上柱香而已,是不是太扰民了些?
车队缓缓而行。前海西街的沿街有一座春景楼,因为这里有一道猪头肉做得十分地道,远近闻名,所以南来北往的客人都喜欢到这里来吃饭,酒楼的生意一向都十分兴隆。
此刻不早不晚的不是饭点儿,酒楼大堂却仍然人满为患。临窗的一张红木桌子上,正坐着一个十三四岁的贵介公子,穿一身普通的靛蓝色长袍,他独踞一桌,桌上满满地摆了一桌子菜,那公子跟前就放着一盘切好的猪头肉。
他的身边一左一右站着两个年轻的后生,都是面白无须,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是没受过苦的,两人习惯性的哈着腰。小公子身边的几张桌子上,坐着的清一色都是彪形大汉,腰间鼓鼓囊囊的,一看就是揣着兵器的,隐隐形成一个保护圈,将小公子护在中间。
这些人虽然桌上都有酒有菜,也在吵吵嚷嚷的划拳行令,可是所有人都是目光清明,举杯沾唇,也都是浅尝辄止,没有人敢真正喝酒。
众人虽在说笑,但是目光却从未有一刻离开那位小公子。
这小公子就是微服出宫的叶敏昭。叶敏昭自从管了内务府,为了差事也要时常出宫走走,慧妃也知道儿子大了,到了该经历事情,该历练的时候,没有整天拘在跟前的道理,更是求了皇上,皇上精挑细选,给了他二百个武功高强的侍卫,由此前一直跟着叶敏昭的马侍卫统领。
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小王爷周全。
这几日叶敏昭上午要去尚书房跟着师傅们读书,下午要去内务府处理事务,晚上又要去正统皇帝跟前侍疾,闲来无事还要到校场跑跑马,练一练身手,着实是累得不轻,今天便想借着一个由头出来松散一下。
叶敏昭听内务府的官员说起过这家春景楼,便穿了常人的衣服,带了小韩子和小于子,准备到酒楼里尝尝他们的招牌菜。因为是微服私访,马侍卫只带了二十个身手最好的侍卫跟了过来。
结果到了酒楼,叶敏昭不肯进雅间,非要坐大堂,说是要感受民风民情,马侍卫没法子,只好将附近几桌正在吃饭的客人客气地请走了,由他们将小王爷护了起来。
等菜上来了,怕菜里有毒,小韩子先自告奋勇吃了一筷子。道:“公子,这猪头肉果然味道不错,和咱们宫……家里的不一样!”
过了一会儿,见小韩子没事,叶敏昭也夹了一筷子吃进嘴里,大赞道:“入口即化,肥而不腻,比家里的厨子做得还好些!”
小韩子和小于子在一旁殷勤侍候着,待叶敏昭将一盘子猪头肉干掉了一半,就听见外头传来整齐的马蹄声。他这个位置正是靠街临窗的,就看见十几个骑士旋风般刮过来,将街上的行人和做小买卖的全都驱散了。
叶敏昭有些奇怪,招手叫了店小二过来:“小二,这是这么回事?”
那小二整天迎来送往,眼光颇为毒辣,叶敏昭一进这家酒楼,他就看出此人年纪虽小,但是举手投足之间气势非凡,颇有种高高在上的味道。叶敏昭虽然只穿了一件道袍,可是那袍子所用的料子却是贡缎,不但要上百两银子一匹,更是有市无价,非达官显贵不能上身。
因此自打叶敏昭一进来,小二丝毫不敢怠慢,打醒了十二分的精神侍候着。听叶敏昭这样问,他殷勤答道:“听军爷们喊的,这是住在咱们前海西街的晋王府上的车架要打这儿经过呢!”
叶敏昭眉头一皱:“晋王府的人打这儿过,都这么大的阵仗?”太扰民了吧!
那 小二摸摸头道:“不然!公子是有所不知,这晋王爷可是咱们大楚的第一名将,对咱们小老百姓也是极好的。逢着那灾荒之年,王府经常会施舍粥饭给附近的贫民 呢!平日里王爷带着侍卫们上朝下朝,也从来没见他净街的。小的有幸也见过王爷几次,都说王爷是天上的星宿下凡,那真是……”店小二与有荣焉,忍不住舌灿莲 花夸了叶邑辰几句,叶敏昭听得刺耳,脸色就阴了下来。
小韩子镇日跟着叶敏昭,他心里想什么,小韩子最是明白。立刻打断了店小二,“闭嘴吧!公子问你什么,你便说什么,恁地啰嗦!”
那店小二听了赶紧陪个不是道:“听说这次王爷是带了王妃一道去法源寺上香,那王妃也是个善心人,如今正怀着身孕,王爷大概是怕有人冲撞了王妃,才叫府里的侍卫净街的吧!不过这些侍卫大哥都从马上扔了赏钱下来的,便是被赶走了,行人和摊贩也并无怨言的!”
叶敏昭听得心里烦躁,叫小于子赏了店小二一两银子,挥挥手打发店小二下去。他有些惆怅地望着外头清冷的街道。不一会儿,王府的车队便在十几个侍卫的前导下缓缓行过。
最前头的是辆精致华美的八宝华盖车,由四匹高大健壮没有一丝杂毛的白马拉着,在青石铺路的街道上跑得摇曳生姿。叶敏昭的目光死死盯在那辆车上。他知道,如果雨澜在这车队中间的话,那么她一定就坐在这辆车上。
直到车队过去许久了,他还迟迟没有收回目光。
小韩子见他光顾着瞧王府的车队,连饭也不吃了,忍不住低声劝道:“公子,吃饭吧,菜都要凉了!”
叶敏昭压根没搭理他,只是低声喃喃自语道:“十六叔并不在骑队之中。”
小于子一个嘴快,插嘴道:“必是在第一辆马车里,陪着王妃的吧!”
小韩子听了这话恨不得找针线出来把小于子的嘴巴缝起来。他狠狠瞪了小于子一眼:你小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小于子没有小韩子那般机灵,不过他也不傻,说完了便也后悔了。叶敏昭没空理会两个小太监之间的官司,仍是自言自语地喃喃道:“十六叔平日里是最不爱坐车的!”
小韩子和小于子对望了一眼,都有几分无奈。他们自然知道雨澜未嫁之前和叶敏昭关系非同一般,叶敏昭对雨澜有几分那种意思也在情理之间,可是如今她成婚都快一年了,儿子都快生出来了。怎么小王爷还像是一副对她念念不忘的样子?
那位,现在可是您的十六婶啊!
天涯何处无芳草,您怎么就非得在一棵歪脖树上吊死呢!
叶邑辰肯和王妃一块儿坐车,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就是他对自己的王妃非常疼爱。这在整个京师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了,谁不知道晋王爷疼爱自己的小妻子更胜过原配王妃十倍!
叶敏昭也是懂的,只觉得自己的心里就像是被针刺似的,隐隐作痛!
母亲叫他隐忍,待有朝一日大权在握的一天,他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他也刻意不去打听雨澜在晋王府的事情。可是……可是……他已经等不下去了。他们如此恩爱,她又已经有了他的孩子……
大年初一传出她有孕的消息,如今早就过了三个月了,胎位早就坐稳了吧?
叶敏昭端起桌上的梨花白一饮而尽,又夹起一筷子猪头肉塞进嘴里,只觉得刚才还十分可口的饭菜,如今却变得味如嚼蜡,他“呸”地一声将猪头肉吐了出来,脸色铁青地站起来道:“不吃了,回家!”
因 为急着见皇上,叶敏昭没顾上吃早饭。刚才虽然吃了半盘猪头肉,可按照他的饭量,吃饱是根本不可能的。只是如今小王爷的威风越来越大,小韩子动动嘴想劝,劝 说的话在嘴边滚来滚去,硬是说不出来。最后只好跺跺脚,无可奈何地跟着他下了楼,小于子结了账,一行人打马向前奔去。
小王爷一马当先,马侍卫策马追上来,问了一句:“王爷,咱们去哪?”
叶敏昭双唇紧抿,却没说话。
王府的车驾到了法源寺,婆子摆好脚蹬,晓月上前去扶雨澜,叶邑辰却摆摆手,亲自动手,小心地扶着雨澜下了马车。后边叶敏文也由婆子们看着下了马车,走过来,雨澜牵着的手,问他:“累不累?”
叶敏文难得出一趟门,正在兴头上,只说不累不累。
大殿外头,法源寺的主持亲自出迎,双方寒暄几句,叶邑辰十分大方地捐了一大笔香油钱,说了没几句,主持就派了知客僧人领着一众女眷,开始拜佛上香。
叶邑辰不方便和女眷们一块儿,便去了前殿,同主持论经讲道。临走不忘叮嘱钱妈妈等人好生照顾怀孕的雨澜。
法源寺是京师十大名刹之一,香火一向旺盛。今天却是冷冷清清,连个人影都看不见,显然是马大总管昨天就给主持说过,今天寺庙闭门清场,只接待王爷和王妃两位贵客。
晓月带着几个丫鬟去后院收拾布置客房。
雨澜牵着叶敏文,钱妈妈带着几个丫鬟婆子侍候着,从正殿开始,一间一间参拜过去,又请了寺里的年高德勋的老师傅在一旁讲解,雨澜听得津津有味,叶敏文则是满脸的好奇,十分兴奋。
长这么大他几乎没怎么出过府门。
雨澜求了一张平安符,又给叶敏文也求了一张。听说后边禅院里有放生池,雨澜特意带着叶敏文去放生了几条鱼。
一直逛到接近晌午才由丫鬟引着回到后院客房。叶邑辰早和方丈谈完了,正在客房里歇着,听见雨澜和叶敏文的笑声,就起身迎了出来。
一家三口人高高兴兴地进了客房。方一坐下叶邑辰就关心地问:“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要不要叫白大夫进来给你看看?”叶邑辰为了以防万一,这次出门连白大夫也带上了,随车的还有一大堆的名贵药材,白大夫现在就歇在隔壁的禅房里。
雨澜走了一上午,不但没有丝毫不舒服的感觉,反而神清气爽,整个人都疏朗了不少:“我好着呢!”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大概他也在家里闷坏了,一上午在我的肚子里都老老实实的,一点都没闹我!”
叶邑辰听得喜上眉梢,想如往常在屋里一样去摸摸雨澜的肚子,又顾忌着这是在外头,只好生生忍住。
转头去看叶敏文,叶邑辰问他:“你没有给你的母妃添乱吧?”
叶敏文连连摇头:“我一直跟着母妃,母妃夸我乖呢!”他从脖子底下翻找出那一枚平安符,显摆给叶邑辰看:“看,父王,这是母妃帮我求的平安符,可以保佑我健康长大呢!”
“刚才母妃带我去了放生池,我亲手放了两条这么大的鱼……”伸手比画着,显得十分兴奋。
他小脸红扑扑的,一双大眼睛也是亮晶晶的,笑容纯真而又明朗。叶邑辰就看见雨澜捧着肚子,慈爱的目光落在叶敏文的身上,眼底里透着浓浓的笑意,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母性光辉。
叶邑辰心里微微一动。他从小命运多舛,最后养成了那样的性格——高冷而且有些偏执,若不是他绝顶聪明,又拥有绝高的地位和超凡的才能,他也不可能混到今天的地位。
这种性格并不适合在朝廷里倾轧!
所以他并不希望儿子走他的老路。若是叶敏文能像雨澜一样,外柔内刚,讲原则却又有底线,那他也就放心了。
不一会儿小沙弥就将中午用的素斋用食盒装了送了过来。天气晴好,桌子就摆在了禅院外头的大榕树底下。丫鬟们布箸摆碗,叶邑辰先在上首坐了,钱妈妈小心翼翼地扶着雨澜坐下,奶娘也服侍着叶敏文坐了。
风淡云轻,春和景明,树梢上有不知名的鸟儿在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素斋美味可口,一家三口都吃的十分满意。
雨澜一时顽皮心起,挥挥手对周围服侍的丫鬟婆子道:“你们都站到一边去!”
众人一愣,还是十分听话地施礼退下,分散着站到远处,直到听不见他们说话的声音。叶邑辰饶有兴趣地看着雨澜,不知道她要干什么。雨澜先是伸手摸了摸叶敏文的小脑袋:“文哥儿可以自己吃饭吗?”
叶敏文正在学着自己用筷子,正是感兴趣的时候,听了拼命点头:“母妃,我可以自己吃的。”说着夹了一筷子茄子示范给她看。
雨澜笑着鼓励他说:“文哥儿真厉害!都会自己用筷子了!”叶敏文喜滋滋地放进口里吃了。
叶邑辰就看见她双眼亮晶晶的,有几分狡黠,样子十分可爱,他的脸上也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笑着说:“怎么把丫鬟婆子全都撵到一边去了?”你想干什么?
雨澜笑着说:“我想和王爷赛诗!”
难怪她把丫鬟婆子全都支开了,原来是害怕他堂堂一个王爷输了,在下人面前丢份,这是在帮他保存颜面吗?
叶邑辰有些哭笑不得。人无完人,他从小就在军营中长大,学得都是杀人的技巧,倒是跟着先生念过几天书,也能做几句歪诗,可是和雨澜这种在书香门第出生长大,耳濡目染才名远播的人相比,大概是不够看的。
想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却嫁给了自己这样一个赳赳武夫,叶邑辰觉得雨澜颇有点明珠暗投的感觉。
叶邑辰端起茶杯来抿了一口府里带来的极品碧螺春。笑着问道:“怎么个比法?”
雨澜道:“一人做一首,谁的好算谁赢。”眼睛闪闪发光,充满了期待。“输的那个,要答应赢得那个三件事!怎么样?王爷敢不敢?”想起了张无忌和赵敏,她也有样学样,甚至连激将法都用上了。
叶邑辰失笑:“有什么不敢的?”
“好!”雨澜高兴坏了,“我先做。”她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一番,就念了一首传诵千古的名篇出来:“古木阴中系短篷,杖藜扶我过桥东。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
穿越一回,还从来没有在人前显摆过“前人”的伟大名篇,今天终于得偿所愿了,雨澜觉得巨有成就感。
穿越大神,我对得起您了!
雨澜说完了眨眨眼睛,“王爷,该您了!”
叶邑辰端起茶杯,继续喝茶,搜肠刮肚,一杯茶都见底了,好不容易憋出一首诗来。当然没法和雨澜的千古名句相比。
雨澜听完了,高兴的一拍手:“王爷,您输了!您要答应我三个条件!”
叶邑辰慢悠悠地放下茶杯,嘴角挂着一丝微笑:“谁说我输了?你作了一首诗,我也作了一首诗,你说你的好,我还说我的好呢!要我说,是你输了!”雨澜暗叫失策,怎么没有找个评委过来?
雨澜不依道:“王爷,没有您这样耍赖的!”
叶邑辰笑嘻嘻地道:“不信咱们问问文儿。”转头去问叶敏文:“文儿,父王和你母妃都作了诗,你觉得哪个作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