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照窗棂了,突然想到什么,乔雪桐一个鲤鱼挺身从床上坐了起来,床的另一边热度已退,她拿起手机看了看,九点半。
还好不是生在古代,要一大早起来给公公婆婆奉茶什么的,不对,她好像没有公公婆婆……乔雪桐心里清楚原因,这是莫家的忌讳,尤其不能在莫淮北面前提起。
梳洗好后,乔雪桐到阳台站了一会儿。莫家别墅环山而建,占地广阔,花园、后山、瀑布,突然她眼睛亮了亮,原来远处还有一个波光粼粼的湖泊……
听爷爷说,莫家也算是百年基业,有这等底子并不稀奇,不过亲眼所见乔雪桐还是难掩内心的激动,从今以后这些都属于她了呢!
莫家的佣人也很多,一个老管家,两个司机,光是负责杂务的就有十几个,厨房也有一个专业班子,三餐都有专人烹制,高质量的生活把“有钱人”三个字诠释得淋漓尽致。
早餐自然有人煮好摆在餐桌上,乔雪桐唯一要做的是坐在椅子上张开嘴巴,但在这之前,她还需要跨过一座大山,“爷爷早!”
莫老爷子很不给面子地冷哼了一声,“不早了!太阳都快晒到屁股了!”
嫁来的第一天虽然没有刁蛮婆婆的百般刁难,却多了一个难缠的老头子,乔雪桐有些窘迫地拉开椅子坐下,“昨晚太累了,所以就起得晚了些。”
“哦,对了,”老爷子看了一眼楼梯的方向,“淮北呢?怎么还没下来?”
有人在旁边轻声提醒,“少爷天还没亮就去公司了。”
乔雪桐脸颊爬了一丝燥热,声音却平静如初,“是吗?我不知道,睡得太熟了。”
老爷子气呼呼地朝着管家大吼,“立刻给那小子打个电话让他回来,像什么话?新婚第一天就这样,以后还得了?工作工作,他眼里就只剩下工作了?……”
“是是是!我这就去打。”老管家连忙应着跑出去了。
乔雪桐见老爷子这样激动,险些快喘不过气了,连忙跑过去帮他顺气,“爷爷您冷静一点,别气坏了身子。”
那一声爷爷自然而然就从她口中出来了,莫老爷子反而愣了一下,神色有些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先吃早餐吧。”
乔雪桐这才发现他前面的碗已经空了,而自己那份还是冒着热气的,难不成……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老人跟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给她的感觉很不一样,那时候的他像只沉闷的、随时会发怒咬死人的老狮子,而现在似乎变得和蔼可亲了那么一点儿。
吃完早餐,等到中午还是没看见那人的身影,乔雪桐无聊极了,睡了个午觉,提了一大包喜糖回单位。
办公室里的人见了她个个都喜笑颜开说“恭喜”,乔雪桐乐呵呵地抓了大把糖果每人分了一份,最后连袋子一起塞给了苏乐。
“感觉怎么样?”苏乐朝她挤眉弄眼道。
“什么怎么样?”
“新婚之夜啊!”苏乐压低声音,眼睛八卦光芒十足,“是不是像传说中的那样欲`仙欲`死啊?”
“自己不会找个男人去试一试啊?”乔雪桐一本正经地看着苏乐,语重心长地说,“苏乐乐,对着那些虚幻的东西进行自我意淫伤身又伤心……”
“嗷嗷嗷!”苏乐大叫着扑过去,“现在想看都没得看啦,开展净网行动呢,我潜水的那些贴吧都被封了,你说精神食粮都没有了,我的人生还有什么希望?”
“有的,”乔雪桐看着她,“找个男人,什么希望都有了。”
“……人艰不拆。”
苏乐年纪也不小了,相亲也有好几回,但偏偏每次都无疾而终,至今只在高中开过一朵烂桃花。
话说这年头模样长得尚可的都牛逼哄哄地找了男朋友,到处吹水生怕没人知道,连她家小侄女幼儿园都开始谈恋爱了,苏乐就愁了,这样苦逼的单身生活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乔乔,”苏乐捧着自己的脸,“俗话说女人三十烂茶渣,人家今年都二十八了,觉得自己好老了怎么办?”
乔雪桐突然想起微博上的一个段子,指了指阳台,“你可以马上从那里跳下去啊!这样别人就会说这娃年纪轻轻就没了,多可惜啊!”
苏乐黑了一张脸,“果然是最毒妇人心啊!乔乔你刚从女孩变成女人就这么狠,以后到了如狼似虎的年纪,你老公怎么吃得消啊?”
“去死!”乔雪桐把包甩到她身上,“你满脑子都是h思想!还有啊,那天晚上的账我还没跟你算呢!”
我还是黄花大闺女呢!说得她有多*荡似的,乔雪桐心里堵了一口气,伸出双手朝苏乐腋窝进攻……
苏乐自知理亏,一边躲一边识趣地转移话题,“话说乔乔你们准备去哪里度蜜月啊?”
“没有蜜月。”
苏乐惊讶地嚷出来,“不是吧?你老公看起来那么有钱的样子,不会连这点钱都舍不得花吧?”
“不是。”乔雪桐耸了耸肩,其实她对所谓的蜜月也不怎么上心,“是他太忙了。”
忙得新婚之夜丢下她一个人,一点面子都不给她,现在想想都觉得心里有点儿不舒服。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面子问题,莫家上上下下那么多人,他这一举等于无形中扇了她一巴掌,虽不痛不痒,但极其不利她日后在佣人面前建立当家主母的威信。
就像古时候皇宫里的妃子,如果得不到皇帝的宠爱,再怎样也是会被下人看不起的,虽然她们当着她的面不说出来,但暗地里总是多少会议论。
乔雪桐一路都在纠结这个问题,不知不觉竟然回了原来的公寓,打开门才反应过来,天色已晚,她打了个电话回莫家,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老爷子也没说什么,只是让她明天回去。
隔壁已经换了人家,三口之家,夫妻恩爱,孩子可爱,不过短短几个月光景,她已为人`妻,物是人非,乔雪桐在阳台坐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饥肠辘辘。
冰箱里没有什么食材,乔雪桐从角落翻出了两颗鸡蛋,想起什么,打开门出去了。
楼下的番茄拜托一个大婶照看,经过雪水的涵养,长势不错,叶子绿油油的,每棵挂了几个拳头大的番茄,色泽红透,汁水丰沛,乔雪桐顺手摘了两个,寻思着可以还可以再做一份番茄炒蛋。
锅热了,乔雪桐倒了点油,立刻听到“滋滋滋”的响声,她打了一个蛋下去,白嘟嘟的蛋涨着圆鼓鼓的肚子往外吐泡,色泽也开始变得金黄起来,让人不禁口水连连。
偏偏这个时候手机响了起来,乔雪桐一边使着锅铲一边接通,“喂!”
小金黄煎蛋到了修成正果的阶段,“滋滋”吐得正欢,乔雪桐不由得提高了音量,听在莫淮北耳里反而多了一份“不满”的感觉。
他所有准备好的说辞在那一刹那竟然一个字儿都想不起来,愣了一会儿才说,“我要出差,今晚的飞机。”
乔雪桐全部注意力都在蛋上,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哦。”
“昨天晚上……”听着那边稍显冷淡的回应,莫淮北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他以为在自己那样对她以后,她至少也要抱怨一下的,可是他在公司等了一天,连开会的时候都有些漫不经心,时不时看手机也没等到她的哪怕一条短信。
终究还是忍不住给她打了电话,在这个精心策划的计划里他似乎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
“呀!蛋要焦了!”乔雪桐尖声大叫,“我不跟你说了!开开心心出门,平平安安回家,老公,”说着她还夸张地对着手机大大地“啵”了一声,“一路顺风哟,我等你回来~”
那边,莫淮北听着“嘟嘟嘟”的忙音,有些无力地动了动唇,才确认她已经挂了电话的事实。
百感交集也无法准确形容莫淮北此时此刻的心情,是因为她的冷淡而怅然若失,还是因为自己的失控而感到害怕?
不!他在心底一遍一遍地重复,她是乔振东的女儿……是乔振东害得你家破人亡……是乔振东害你从小成了孤儿……你绝对不可以对他的女儿动心,你应该狠狠地折磨她、折磨她,让她像你一样痛苦!
痛苦,是他八岁以后的人生全部的内容,这个世界上,或许没有别人比莫淮北更深地体会过这种滋味。
但……这种比痛苦更难受的感觉是什么?莫淮北把烟掐灭,指心传来痛感,他眸色一暗……
或许这种痛,叫做动心。
第二十四章
乔雪桐在磅礴的雨声里安然睡到天亮,醒来的时候才发现外面乌云蔽日,风雨大作,但她答应老头子要回去的,不想食言。
昨晚隔壁新搬来的温柔贤淑的女主人送了一小碟拍黄瓜,乔雪桐自己煮了一锅白粥,简单地解决了早餐。
楼下小花坛里她种下的几株番茄早已被风雨打击得东倒西歪,茎苗浸泡在黄水里遍体鳞伤,乔雪桐心疼不已,蹲下`身把番茄摘了下来,准备全部送给帮忙照看的老大娘。
老大娘是一人孀居,子女都在外地工作,她一个人也吃不了多少,但拗不过乔雪桐的热情,最后收下了一半。尽管如此,乔雪桐还是抱着一大袋番茄,她又返回去敲了邻居家的门,再次下楼的时候番茄只剩下了六个,她准备一起带着回家。
莫家别墅在近郊私人区,根本没有直达公车,乔雪桐拦了一部的士,报了地址,鲜红色的车子开始劈开水花平稳前进,像一条敏捷的鱼儿。
司机大概五十多岁年纪,长得很是慈眉善目,笑得时候露出一口白牙,“小姑娘,介意我开一下广播吗?”
乔雪桐摆摆手,笑道,“不介意,您请便。”
“好嘞!”司机也笑了笑,点开广播,又顺手打开gps,拉活儿这么多年,他还从来没有到过那个地方,不过倒是听说过。a市开发得早,现在一小块地皮都能炒出天价,像他们这样的每天起早摸黑,一辈子能混一套房那就阿弥陀佛烧香还神了。
恰好是上班时间,路上车水马龙,熙熙攘攘的,车子走走停停,乔雪桐听着晨间新闻,突然有些昏昏欲睡。
“小姑娘你这是要回家吧?能住在那个地方的人,啧啧……”
乔雪桐懂得司机的意思,她俏皮地眨了眨眼睛,“不是呢!我这是要到有钱人家做佣人的呢!”
老司机被她逗得笑了出来,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他说,“小姑娘你可不能欺负老人家眼神儿不好,就你那一身啊,足足抵得过我两个月的工资。”他还夸张地比了个“剪刀手”,又重复了一遍,“两个月啊!”
乔雪桐笑了一下,笑容慢慢收了回去,司机见状,连忙解释,“你放心啦,我没有仇富心理,只是开个玩笑的啦!”
司机头发已经半白,半辈子都在为生计奔波劳碌,但为人朴实,从没有过那些荒谬的念头,见乔雪桐气质清雅,又没有那些千金大小姐的张扬跋扈,偶发感慨罢了。
车子兜兜转转终于到了,乔雪桐看着不远处隐藏在林间的高大白色别墅,心里涌起一阵复杂,这里以后就会是她的家了。
在国外生活了几年,付钱的时候乔雪桐多给了一些小费,老实巴交的司机连连摆手拒绝,“出一份力得一份钱,这多出的我不能要!”
乔雪桐最后没法,只能把怀里的东西塞给他,“这些番茄味道还不错,你带回家可以生吃,也可以做番茄炒蛋,小孩子最喜欢吃了。还有,这是我自己种的哦,保证天然无污染!”
“小姑娘,”司机笑呵呵地接过,“你又在和我开玩笑吧?你住在这种地方,还自己种番茄?说出去有谁信啊?”
乔雪桐只是笑笑,把车门用力关上,又和司机挥了挥手,“一路顺风哦!”
剩下的路,只能她自己一个人走。
家里的佣人各忙各事,见到她的时候纷纷颌首恭敬地喊“少夫人”,乔雪桐微微笑着回应,她们看清她怀里抱着的东西,纷纷吓得大惊失色,“少夫人,你抱着的……是什么?”
“小狗啊!”乔雪桐笑嘻嘻地又摸摸它柔软的毛发,“乖,我们到家了。”
那白白的一小团软软地叫了一声,脑袋又耷拉下去。
说来也是缘分,下车后乔雪桐刚走出一段路,一团毛线似的东西突然从树丛间钻出来趴在她脚下。
乔雪桐看清楚那是一只湿漉漉的小狗,还瑟瑟发着抖,察看了一遍周围都没什么人,她猜这小东西应该是被主人抛弃了,顿时心都软了下来。
小东西洗了澡,欢快地甩着水花,乔雪桐也看得很是欢乐,摸摸它的脑袋,小东西还讨好地伸出粉嫩的舌头舔了舔她手心,乖巧不已。
“摸摸。”乔雪桐唤一声,它就蹭她一下,“以后你的名字就叫摸摸好不好?”
小东西像发现了新大陆,跑跑停停,最后找了一个铺着地毯的角落,趴着睡下了。
老管家下午三点钟敲响了主卧的门。
“少夫人,打扰了,”老管家腰站得比松树还直,开门见山地说,“有些事我必须先和你说清楚。”
乔雪桐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连忙正色,“您说您说。”
老管家跟在莫老爷子身边伺候了大半辈子,在莫家的地位很高,乔雪桐自然也不敢怠慢。
“少爷从小就对狗毛过敏,”看向角落的时候,老管家苍老的眸子里蒙上了一层复杂的光,“所以你还是尽早把它送走吧。”
小东西似乎睡得很不安稳,时不时呜咽一声,四肢都蜷缩成小小一团,有说不出的可怜兮兮。
乔雪桐想了一会儿,“不,我不能!”
老管家脸色依然平静,迈着步子走过去,“那看来只能由我把它送走了。”
乔雪桐也顾不上什么,张手挡在她面前,“管家奶奶,您不能这样做!”说完才觉得自己语气不对,她声音软下来,“我会和淮北谈,如果真的不行的话,我再把它送走可以吗?”
老管家终究还是妥协,她叹息一声,关门离开了。
乔雪桐再看向角落时,眸底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忧伤,其实她是觉得它和自己一样同病相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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