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垩氏看到了后面着僧袍的步拂花,忙向他施了一礼,问顾掬尘道:“尘儿,这位是――”
“哦,他是花和尚――”顾掬尘随口答道。
顾垩见顾掬尘这样随意对了空寺的高僧,隧瞪了她一眼。旁边正走过来的向步拂花行礼的俞桐、叶策、庞重石、叶敏几人都低头憋着笑意。唯有赵二斗实在没忍住“噗”的一声叫了出来。
步拂花淡淡瞪了他一眼,“贫僧法号昭明。俗家名步拂花。”
“虎哥,原来他不是花和尚,是步和尚。那就不是和尚呀。”赵二斗又蹦出一句话,就挨了俞桐一下。
俞桐忙陪礼道:“昭明师傅,我这兄弟最是言行无忌,还妄大师勿罪。”
步拂花却是不答,板着脸就迈步走上台阶。俞桐几人都颇是尴尬。赵二斗更是撇了撇嘴,好小气的大和尚啊。
“生气啦?做什么这么小气?出家人不是讲究四大皆空吗?四大都空了,这心胸就应开阔才是。是不是?”
顾掬尘追上身着青衣僧袍的步拂花,一把挽住了他的手,或许是初次见到步拂花他是女子打扮,这第一印象太深刻,她总下意识觉得她与他是一样的人,所以不自主她就心生亲近。嗯,一个女扮男装,一个男扮女装,应该是差不多的吧?
“哎,你真生气啦。昭明大师,你真生气了。我代他们象你道歉了。”
“那是神仙……”顾掬尘摸头,是说她会道歉是神仙吗?“会四大皆空的是神仙。我不是。”
“哦,原来是指这个。”这人高子这么高,所以反射弧就比旁人长吗?嗯,有道理。
顾垩氏看着顾掬尘挽着步拂花的手,轻轻蹙起了秀眉,“昆哥,你看。”
“看什么?”顾昆顺着顾垩氏手指的方向看,就看到几人的后脑勺。
“看什么?”
“哎,你往哪里看?我让你看看咱尘儿挽着昭明大师的手了。”顾垩氏奏近顾昆,低低道。
“看到了。怎么啦?”
“哎哟,你掐我干什么。”顾昆叫得稍稍有点大声,走在旁边的俞青和骑在上面的顾掬文一起回头。
“父亲怎么啦?是有蚊子咬您吗?秋天的蚊子咬人可疼了,我刚才就让它咬了一个大包。我这有大哥备的驱蚊药,父亲,娘,你们要吗?”
“不要,不要。”顾昆有些讪讪。就算是蚊子咬了,老子也不会叫好不好?他怨念看着有些脸红的顾垩氏,就不能轻点掐吗?这是在外面呀。如果是在自家房间里,她怎么掐,他也不在乎呀……顾掬文见父母亲有些奇怪,就转过身去。大人总是有些古怪的,除了他大哥,其它人都很怪。他看向窗外的那五颜六色的彩灯,人头攒动的外面,有些蠢蠢欲动,还是外面好玩呀。外面那个卖糖葫芦老头好可怜,他还有那么多的糖葫芦没卖完。他连牙都没有,拿回家也没法子吃呀,他要不要帮他的忙,帮他把吃掉一些呢?顾掬文小朋友很纠结。
“我让你想想,咱尘儿”――见小儿子走远了一些。顾垩氏接着瞪顾昆,还特意在说到“儿子”上加重了语气,“咱尘儿挽大师的手了――。咱尘儿月十岁多了,过了年就是十一岁了。是大人了――”
顾垩氏的眼神暗示意味太明显。顾昆终于反应过来。这是说,顾掬尘是一个女子居然与一个男子这样亲近。况且这人还是个和尚,十分的不妥吧?
“嗨,这有什么?你刚才没看到。咱闺……咳咳……,咱尘儿都踩人大师头顶上了。那大师也没见说她什么呀。没事,没事,咱尘儿生来就不是一般人。嘿……那原先的大和尚不是说了吗?”
“什么,她还站人家头顶上了。这可怎么是好?阿弥陀佛。你怎么不早告诉我?这是要折寿的呀。天啊。明天,你一定带我到了空寺里去拜一拜佛。希望佛祖他老人家莫要怪罪才好。”
本来一脸欢愉的顾垩氏突然就脸色苍白了。顾昆深觉自己说错了话。他们的声音越说越大,顾掬文也听到了。他对着父亲顾昆吐了吐舌头,对着他母亲道:“娘,父亲他看错了。大哥明明是站在旁边那个卖糖葫芦的靶子上。”
“真的。小文,你没骗我?可吓死娘了。……嗯,不对,那糖葫芦靶都是稻草扎的,怎么能站人?”
“娘,你忘记,大哥会功夫啊。而且功夫很高哟――”
真是这样吗?
顾掬尘骑在俞青的肩头,低下头低低跟顾昆道:“父亲你好笨呀。这种事怎么可以和母亲说呀?大哥说了,咱们家母亲象鲜花一样,经不得风雨打。以后大哥做的这些离经叛道之事千万不要和她说了哦。”顾掬文象一个大人一般嘱咐顾昆。
顾垩氏见顾昆没有跟过来,转头看去,见顾昆居然在和儿子说悄悄话,不禁好笑,“哎,你们父子俩在干什么。真是弄不懂你们两个。你一个当父亲怎么和儿子有这么多话说?在家里天天说,这在外面还说过没完。你看看尘儿和昭明师傅都走进去了。”
顾垩氏不禁有些恼,这个闺女真是不能要了。怎么不一家人不走一块?非得跑去跟一个和尚混一起?哎,真是女大不中留。不行,她都想到哪里去了?她女儿才十岁,还是个孩子呀。不,现在不是女儿,她女儿现在是儿子。
“顾小哥,我们少爷在三楼的雅室等各位。”
丁风走上前来引导一行人往前走,顾掬尘问道:“昭明大师,今天了空大师也会出来看灯吗?”
“师傅不喜这些热闹。这一阵子,师傅他老人家要闭关。以后你要到他闭关之所去听经了。”
“哦,那了空大师闭关之所是何处?”
“了空殿!”
顾掬尘翻了个十分不好看的白眼。这不还是一个地方吗?顾掬尘注意到在她们走往第三楼的时候。巅峰楼的下面一楼、二楼、都是人来人往。着了蓝色布袍的“巅峰楼“小厮,一个个都是脚步迅速来来去去,却都能忙而不乱,一看就是时常经历这样忙碌的。来这楼的人皆没了饥寒之色,脸上的神色也更为闲适,一个个皆将视线看向街面。
身着一件月白长衫的少年,肤白眉清,清俊儒雅。笑着向顾掬尘两来走了过来。
顾掬尘和步拂花就要迈进雅室门时,门就在他们面前打开了。丁水与丁山躬身立在门口。
“柬大哥,节日快乐!月神节快乐啊。”顾掬尘笑呵呵呵向陈柬打招呼。她举目一扫。见房间布置低调而奢华。透着房间主人的品味。
“同乐。”陈柬含笑点头。桌上香茗糕点齐备。屋内布置清雅,临窗的青玉瓷瓶里插着一枝望月尘、一枝零落梅。顾掬尘看着那一红,一蓝的两枝花。天啊,现在是秋季他是如何将冬季的花给侍弄开的。
嗯,有钱就是任性呀。顾掬尘轻嗅房间淡雅怡人的花香。她眼前一亮,看到紫檀平角长桌上放着一架连珠式黑漆古琴。
“今天还可以听琴?是你弹?”顾掬尘看向跟着过来的步拂花,“咦,我父母亲和小文他们怎么没进来?”
步拂花瞟了顾掬尘一眼,“你倒还算有良心,还记得你的父母呀。”
顾掬尘有些奇怪,她是哪里惹得他了,说话怎么这么大的火气?说好的出家人戒嗔、戒怒呢?
顾掬尘脚步飞快向门口走去。
“你父母和那几个你的小厮我让丁山引他们去隔壁的另两间雅间了。”
“我去看看他们。”说完一阵风跑了过去。室内一时安静。
陈柬在乌木卷书式扶手椅上坐下,亲手持桌上的铜壶给步拂花沏了一杯半天腰。
“此茶虽算不得名贵,但茶味淡雅绵长。大师应该会喜欢。”说完也给自己也沏了一杯。顺便将另一个空杯子也沏好了。
“你是陈家的大少爷,你的气色明明不错。可为何要敷粉?”正喝茶的陈柬,不想这位出家人说话如此不给情面,当面揭人短。他一下惊住猛地咳了起来。
“你还好吧。”正弯腰拿起茶盏的步拂花一手持茶盏,云淡风轻地看着一直隐在房间角落的丁水给他顺气。这小厮也是有趣,干嘛瞪他呀。他说的都是实话呀,出家人是不打诳语的。
“咦,柬大哥,你怎么还咳起来。不是感染风寒了吧。我看看。”
跟父亲母亲打个招呼的顾掬尘见父亲母亲单独在雅间,呆得还挺好。她感觉自己全身有点太亮,还是让父亲母亲享受一下二人世界也好。连顾掬文都跑到俞桐他们几个一起了。顾掬尘交侍他们几句,就又走了回来。
顾掬尘抓着陈柬的手就给他号了号脉,“咦,脉息沉稳,有力。挺好的。”
顾掬尘看了看旁边的茶盏,“原来是喝茶呛着了。真是的,又没人给你抢,你喝这么急做什么?”
顾掬尘把完脉,觉得陈柬身体毫无问题,正好觉得口渴,端起桌上的一个茶盏,就要饮下。步拂花移步走过来,抢过她手中的茶盏。
顾掬尘气道:“干什么,不让喝呀?”
步拂花轻笑道:“错了。这杯子是这位陈施主的。”
“哦。那我的就是另一杯了。”顾掬尘再次伸手,不料手下再次一空。
“大哥,这杯给我吧。我刚才吃了几颗兔子奶糖,好渴呀。”
顾掬文一口喝干,咂咂嘴道:“正好,温度刚刚好。”
顾掬尘无法,看看旁边却没有空杯子,“我的这杯给你。”
陈柬眯眼。她喝他的不行,难道喝他的就行。
步拂花瞟了陈柬一眼,淡淡道:“我的这杯,还没喝过。”
顾掬尘才不管这陈柬干嘛看步拂花的神色不对劲了,端过步拂花手里的茶盏,一口饮尽。
顾掬尘向窗下望去,看着随着暮色四合。花灯次弟点亮。一时华光灿烂,千树万树梨花开。
“大哥,好漂亮啊。这乌云镇可真好。比起家乡镇子上每年过的月神节热闹多了。”
“家乡?小文,你还记得家乡的月神节啊?”
“只记得一点点,还记得有一回我坐在父亲的肩头,想买一盏花灯来玩。可是父亲翻遍了全身,就是没有凑够铜板。买。然后我就在那里大哭……以后的事,我不记得了。……大哥,我是不是让父亲难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