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今后可能捞到的好处,阎福泉便再也坐不住。撂下筷子,拔腿就朝屋子外走。一边走,一边还念念不忘对朱小曼吩咐,“今晚不要睡得太早,点着灯等我回來!说不准我有好消息会告诉你!”
“那您一定要早点啊,人家都快困死了!”朱小曼猫一样伸了个拦腰,两只眼睛风情万种。
阎福泉被勾得心中火起,伸手往她胸前掏了两把。朱小曼欲拒还迎,欲拒还迎,待阎福泉带着满足的微笑离开,立刻将门关好,冲着墙角轻轻撇嘴,“德行,每次连三分钟都坚持不到,还不如一根小黄瓜!”
骂过了,又哀哀地感慨起自己的命运來。坐在蜡烛前,好一阵长吁短叹。
阎福泉可不知道自己在女人心中形象如此不堪,心中兀自盘算着补了县长的空缺之后,要怎样振作夫纲,让自家大小两个夫人彼此之间相敬如宾,对自己能齐眉举案。正兴冲冲地想着,忽然听自己的勤务兵李三低声说道:“队长,太君的住处到了!”
“啊,到了,这么快!”阎福泉从美梦中惊醒,慌慌张张地滚下马背,将缰绳丢给勤务兵李三,整顿衣衫,先冲着藤田纯二家门口站岗的小鬼子鞠了半个躬,然后用日语大声说道:“加藤君,佐佐木君,晚上好啊!两位忙什么呢?藤田顾问睡下了么?”
虽然职务比阎福泉低甚多,两名站岗的鬼子兵却对阎福泉沒有半分尊重之意,撇着嘴扫了他一眼,用日语冷笑着回应:“藤田长官睡沒睡我们两个怎么会知道!这么晚了,你不带人去巡夜,跑到藤田长官家里來做什么?你不知道晚上打扰别人,是一件非常失礼的事情么?!”
阎福泉的日语学得非常一般,对两个鬼子的话大部分都沒听懂,但从这两人的脸色上,知道应该不是在欢迎自己,连忙又鞠了个九十度的躬,用日语大声补充:“急事,真的是急事。我想出了一个对付**游击队的办法,请两位务必帮我通禀藤田顾问一声!”
“你就不会明天早晨再來?!游击队又不会立刻搬家!”两名鬼子兵狠狠地瞪了他几眼,非常不高兴的数落。但不高兴归不高兴,他们两个却沒有胆子耽误了剿灭**游击队的大事,指了指门口的拴马石,沉着脸命令,“站那里等,我们去看看长官有沒有时间见你!”
说罢,留下姓佐佐木的鬼子看着阎福泉。另外一名姓加藤的鬼子推开门,大步流星跑进去通报。片刻之后,又捂着被打肿了的脸跑了出來,看向阎福泉的目光宛若两把匕首,“长官说,让你立刻进去。沒礼貌的东西,害得我跟着吃耳光!”
“唉,多谢两位,多谢两位!”阎福泉从口袋里摸出两包未拆封的‘虢国夫人’牌儿香烟,轻轻推进两门日本鬼子手中,“拿去解解乏,我上个月托人从赤峰带过來的,保证是真货!”
身处二线部队的最底层,两名鬼子兵无论是军饷还是外快,都远远比不上阎福泉这个伪保安队长。一看到烟盒上的美女图案,眼睛立刻直了。刚刚挨了耳光的加藤再顾不上抱怨,抚摸着美女,用汉语结结巴巴地说道:“这,这怎么好意思?什么什么夫人,一看就知道是上等货!”
“虢国夫人!”另外一名小鬼子佐佐木大声补充。他來中国时间较长,认识的汉字也比加藤多,冲着着大门口一伸手,“阎君,请里边走。长官正在等你!”
“那咱们兄弟改天再聊!”阎福泉满脸堆笑,施施然进了院门。三步两步走向藤田老鬼子的房间。
藤田老鬼子听到外边的脚步声,亲自迎了出來。阎福泉见状,赶紧又将脚步的速度加快了几分,抢到藤田老鬼子身前,一躬到地,“这么晚了來打扰您,给您添麻烦了!”
“嗳,阎君既然是为公务而來,又何必如此客气!”藤田老鬼子笑呵呵地伸出手,托起阎福泉的胳膊,顺带在后者的手背上轻拍了几下,笑着叮嘱:“以后为了公事來找我,无论多晚,都可以直接进來!刚才那个拦着你的笨蛋已经被我教训过了,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这几句话,却是如假包换的汉语,虽然带着很浓的东北口音。把个阎福泉听得心里头直发热,身子骨登时就轻了好几十斤,双手捧着老鬼子的手,声音哽咽,“太君,太君以国士待我,阎某纵使,纵使粉身碎骨,也难以……!”
“嗳,都跟你说不要客气了!”老鬼子抽出手,笑呵呵地打断,“里边坐,我已经命人去准备茶点了,咱们两个边吃边聊!”
“属下遵命!”阎福泉又是鞠了一个大躬,跟在藤田老鬼子的身后进了屋。不敢抬头四下乱看,两只眼睛只是盯着脚下干净整齐的木地板。
“随便坐吧,今天家里沒有外人!”老鬼子藤田走到屋子中央的茶几旁,席地跪坐。然后微笑着示意阎福泉可以坐在自己对面!
“这,这,谢谢太君!谢谢太君!”阎福泉受宠若惊,脱掉鞋子和袜子丢在门口,光着脚爬过去,身体跪得笔直。
“阎君不必这么拘谨!”藤田老鬼子看了看阎福泉,笑着叮嘱。
“不拘谨,不拘谨!”阎福泉抬手紧抹额头上的汗水,不小心带动了伤口,疼得呲牙咧嘴。
藤田老鬼子敏锐地看到了衣袖上的殷红,愣了愣,大声追问:“怎么回事,怎么又出血了?!我不是让人帮你将伤口缝合了么?”
“沒事,沒事!”阎福泉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摇了几下头,非常坚强地回应,“今天训练的时候,动作稍微大了一些。已经让高仓队医帮忙换过药了,应该不打紧!”
“你啊,既然受了伤,就不要训练得那么拼命么?!”藤田老鬼子非常感动,摇了摇头,以长者的口吻叮嘱,“这几天的操练,你就不必亲自盯着了!让刘队副……”
话说了一半儿,他又猛然意识到副队长刘文忠已经死掉好几天了。想了想,继续补充,“你自己推荐个队副上來,让他承你的情。以后在你忙的时候,也好有个人替你顶班!”
“嗨依!太君,我回去后立刻从保安队里头挑选合适人手!”阎福泉高兴得心花怒放,站起身,大声回应。
由自己挑选副手和由藤田纯二指定副手,意义完全不同。那代表着他已经完全获得了藤田纯二的信任,今后在保安队里头可以随意施为。而一个保安队副队长的空缺,少说也能卖出两百块大洋。如果再暗中挑动几个小队长互相竞价的话……
“坐,坐!”藤田纯二不知道阎福泉的心思转得如此快,摆了摆手,示意后者坐下说话,“你刚才托卫兵向我汇报,说找到了对付**的办法。到底是什么办法,说出來让我听听!”
“嗨依!”阎福泉答应一声,重新跪倒于茶几旁。“卑职这几天琢磨着如何尽快剿灭**游击队,一直睡不安稳。今天临睡觉时,突然觉得眼前一亮…..”
“嗯!”藤田老鬼子皱了下眉头,很不喜欢阎福泉这种沒完沒了的表功行为。
阎福泉心里头立刻打了突,赶紧长话短说,“卑职打探过喇嘛沟一带的地形,发现那里易守难攻。如果强行攻打的话,我军恐怕会付出很大代价!”
“嗯,的确如此。你接着说!”藤田纯二这几天也在反复权衡去喇嘛沟一带剿共的利弊。心中明白阎福泉并非满口胡言乱语,点点头,笑着催促。
“所以属下就想出一条计策,叫做驱虎吞狼!”阎福泉偷偷看了看藤田纯二的脸色,继续说道:“就是扶植另外一伙马贼,让他们去红胡子的老巢附近抢劫。红胡子既然已经变成了**游击队,肯定不能地眼睁睁看着马贼在自己身边祸害老百姓。只要他们下了山,就失去了地利优势。待马贼们和他拼得两败俱伤,咱们再趁机杀过去,将红胡子和他手底的游击队员一网打尽!”
“这个…….”藤田纯二紧皱着眉头,目光游移不定。他回到黑石寨后,沒有立刻整理兵马杀向喇嘛沟,其中原因有二。第一,手中缺乏攻坚利器,在丘陵地带与红胡子作战,未必能讨到便宜。第二,他手中的日本兵实在太少,短时间内也不可能从关东军总部那边得到补充,轻易不敢浪费。
而阎福泉所献的计策,则完全避免上述两条麻烦。唯一需要考虑的是,有哪支马贼能跟红胡子有一拼之力?即便拼不过红胡子,至少也要有勇气到红胡子的老巢边去抢掠一番。
“这只是我的初步想法,还请太君不吝指点!”阎福泉明显会错了意,低下头,讪讪说道。
“很好,很好,阎君,我认为这是一个好主意!”藤田纯二冲他笑了笑,目光中充满了鼓励,“但是,我不知道该扶植那路马贼。阎君,你心中是否有好的选择可以推荐给我?!”
注1:新京,即长春,当时是伪满洲国“首都”。虢国夫人牌儿香烟,上世纪三十年代启东烟草有限公司出品,厂子为英国人寇斯控股,质量高于日本烟厂的产品。
第六章 碰撞 (一 下)
“你是说让我武装那些流亡的俄罗斯人?!”藤田纯二愣了愣,眉头迅速皱紧。白胡子的主要成员为内战失败后逃入中国境内的俄罗斯人和他们的后裔,在草原上一直靠劫掠和当雇佣军为生。只要给的价钱合适,他们肯定愿意帮黑石县解决掉游击队这个心腹大患。但万一为他们提供军火的事情传到苏联政府耳朵里,恐怕那些一直对东北虎视眈眈的大鼻子们立刻会象蚂蚁涌过来。届时苏日两国即便不起武装冲突,一场外交碰撞也在所难免。碰撞的后果,非但自己承受不起,大日本帝国也未必承受得起!
“这只是属下想出来的一个不成熟建议,具体如何决断,还请太君来做主!”阎福泉快速鞠了个躬,跪直身体,等候藤田纯二继续训话。
连黑石寨周围出现了一支***游击队的事情,藤田纯二都不想让自己的上峰知晓。当然更没勇气去承担挑起日苏两国争端的后果。轻轻叹了口气,他低声吩咐,“再说吧,俄罗斯人都是虎狼之性,非常难以控制。关东军本部那边,也一直想把满蒙境内的各支白俄叛匪消灭干净,只是眼下主要精力都放在对付抗联上,暂时还腾不出手来而已。”
“卑职鲁莽了!”阎福泉像个磕头虫般,躬身道歉。
“无妨,你也是一心为了帝国的事业!”藤田纯二大度地摆摆手,笑着说道。“只有这一个选择么?我记得黑石寨周围的马贼,可不只是四大胡子!”
“大大小小有好几十支,但能跟红胡子掰一掰手腕的,恐怕只有白、黄、黑三家!而黑胡子最近又欠了红胡子一份人情,按照马贼们的规矩,他在短时间内肯定不会跟红胡子做对!”阎福泉想了想,很认真地分析。
“哦”藤田纯二紧皱眉头,眼睛转个不停。
阎福泉偷偷看了一下他的脸色,低声试探,“除了黑胡子之外,就只剩黄胡子了。他曾经在奉军那边做过连长,能力应该不会太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