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纪老太太已经得了消息,精神头十分的不错。纪安进来的时候,纪老太太温和慈祥的说道:“安哥儿,这么晚的天了,你还跑祖母这儿来一趟,可是有什么事情。你年纪小,最是要睡觉的时候,可不能耽误了。”
纪安上前坐在纪老太太的身边,拿出《捣练图》展开,笑着说道:“祖母,孙儿刚刚从父亲那儿要了一副画,孙儿想着祖母喜好字画,这才借花献佛给祖母送来了。祖母,你可不能跟父亲说,不然,他要知道我拿他的字画做人情,恐怕得捶我了。”
纪老太太笑的开怀,对着纪安说道:“没事,你老子要敢揍你,祖母先把他揍了。祖母的乖孙孝敬祖母,这是你的孝心。来,吕嬷嬷把这副画给我收起来,明儿有了空闲,我得好好鉴赏一番。”
吕嬷嬷知道纪老太太有事情要和纪安说,有眼色的带着下人退了下去。
纪老太太低着头问道:“安哥儿,你老子可说什么时候送你去明正书院?”
纪安摇摇头,纪博还真没说,他也没问:“祖母,父亲只是告诉我要送我去明正书院,并没有说具体的日子,我猜,大概就在这几天了吧。”
纪老太太这才露出笑来:“本来祖母还想着要多等些时日,你老子才肯答应呢。没想到那位现在也学乖觉了,这不上赶着为你老子排忧解难来了。她心思倒是细,直接送你去明正书院,既全了面子,又在你老子面前卖了好。”
纪老太太是不太满意明正书院的,原本她打算把纪安送回白家交给白莲的亲哥哥亲自教养。白旭是京城有名的才子,更是名噪天下的状元郎。纪老太太知道,白旭对着白莲这个妹妹虽然说的狠,可心里还是惦记的。
把纪安给他教养,不说再出个状元郎,这舅甥关系却是能维持下去的。可半路给郑氏截了胡,直接把纪安送到明正书院。纪老太太有气,明正书院说的好听,可那是庶子的书院。
她要纪安去明山书院,郑氏就把纪安送到明正书院,这不是明晃晃的打她的脸吗。要不是看在自己孙子前途的份上,纪老太太真是生吃了郑氏的心都有了。
在纪老太太眼里,郑氏就没安过好心。这次的事情,她觉得郑氏是故意用明正书院来告诉府里纪安庶出的身份。
可看着孙子高兴的脸庞,纪老太太心里的这些话却是和纪安说不出口。只是狠狠的给郑氏记上一笔,等着以后慢慢清算。
纪安可不清楚他祖母的心思,不然要大吃一惊了。不过,听他祖母的意思,这次的事情是他嫡母主动提的。他家嫡母是太瞧不上他,还是觉得他威胁性太低?
不过,纪安也得承认,凭着郑氏的后台,纪晨的地位确实无人可以撼动。
第7章 婆媳
婆媳
纪安和纪老太太说了一会话,就回去了。纪老太太年过半百,身子骨也不是太硬朗,纪安知道她觉少,从不打扰她晚上休息的时间。
而留园之中,郑氏身边的宋嬷嬷也在个郑氏说着纪安去书院的事情。宋嬷嬷是看着郑氏长大的,她无儿无女,说句不敬的话,就是把郑氏当自己女儿待。郑氏也十分的敬重宋嬷嬷,可谓是心腹中的第一人。
当年,跟着郑氏嫁入纪家的有四个嬷嬷,一个得病去了,一个奶嬷嬷卷进是非没了。剩下的宋嬷嬷和孙嬷嬷一直帮着郑氏出谋划策,巩固地位。
郑氏半躺在软榻上,枕着白玉凉枕,虽然屋子里放着冰,可郑氏的眼底还是倦倦的。宋嬷嬷有些心疼,拿过团扇给郑氏扇风。
边扇边说道:“太太,您又何苦委屈自个呢。那纪安是庶子,京城上下哪家的太太主母们有您这么贤惠的。待庶子和嫡子一个待遇,吃穿用度,堪比世子了。现在,虽然有老太太的话,可侯爷还是向着您的。您装聋作哑就是了,白白的送纪安去书院。这万一,不是给世子添麻烦吗。”
屋子里就她们两个,郑氏放下了在外人面前的端庄,有些恹恹的说道:“嬷嬷,我是个什么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那白氏在侯爷心里虽然比不上我,可纪安却不比晨哥儿在侯爷心里差多少。又有老太太的面子,侯爷是孝子,老太太既然提了,送纪安去书院也只是日子长短而已。我要是拦着,侯爷心里该怎么想了?怕是会觉得我容不下纪安了,不如我送个人情给侯爷,让他念念我的好。”
宋嬷嬷提起白氏就提了精神,对着郑氏说道:“我的好太太啊,您可不能大意了。那白氏可不是盏省油的灯,你看她一副安安分分的模样,谁知道她心中想什么。要不是太太的娘家硬气,皇后娘娘在那儿镇着,她不一定怎么折腾呢。要我说,老太太开口是开口了,可太太也不能太好说话了。这明正书院可是庶子的地盘,要是给纪安得了势,那……”
郑氏嗤笑一声,一点也没理会宋嬷嬷的担心,对着宋嬷嬷说道:“就凭他?不说他那破身子,就是他有崔郎之才,有白氏那个胆小鬼压着也出不了头。再说,我姐姐的皇后之位也不是摆设,这天下才子能人多了去了。没有家族,没有人脉,他能成得了什么气候。明正书院那么有名,说是庶子的地盘,可从庶子堆里爬出来的人精又有几个夺了家中爵位的。一个手指头都数的过来,这还要运气才华人脉缺一不可。我担心什么,除非他能像崔玄似得连中三元,名动天下,名声压都压不住。”
宋嬷嬷想想也是,大秦开国这么多年下来,要说能人也出了不少,可连中三元,于千万人中取敌将之首的也就是这么一位而已。要人人都是崔玄,也没有“大秦百年,京城一公子矣”的说法了。
宋嬷嬷堆成笑来,对着郑氏说道:“还是太太聪慧,如此一来,侯爷心中定会觉得太太您善解人意,外人知道也得赞太太一句贤良大度。不过,有些话,老奴不知道该讲不该讲。”说着欲言又止的看了看郑氏。
郑氏拉着宋嬷嬷的手,揉声道:“嬷嬷这是说的什么话,你可是看着我长大的。我们是什么情分,我从没拿嬷嬷当过外人。嬷嬷想说什么,尽管说就是了。”
宋嬷嬷说道:“太太,老奴冷眼瞧着,侯爷对着老太太那是真孝顺。而老太太并不是心坏之人,虽然对着那位有几分偏袒,可她为长辈,这点并不是多大的事儿。太太您性子倔,又有白氏在中间掺和,和老太太倒是越来越生疏了。”
说起这个,郑氏冷笑道:“老太太从来也瞧不上我,我做一千件事情讨她欢心,不如旁人说一句话。既然如此,我何苦去讨她的霉头。”
宋嬷嬷有些急,忙说道:“太太,您这话没错,可侯爷却不会这样想。您想想,京城有多少婆媳不和,女子在婆家比不得娘家,事事有规矩束着,处处有孝道压着,行事自然是千难万难的。比老太太难缠的婆婆有的是,这其中做儿媳的也有不少出身硬气,可为何明知道婆母不喜,还要上赶着孝顺?”
郑氏声音淡淡的,语调平平:“不就是为了名声吗?为了点名声,上赶着找不自在,我是没这习惯。再说,嬷嬷以为,自打当年闹了那么一出,我还有什么名声可说。”最后一句带上了自嘲的口吻。
宋嬷嬷满是心疼,想宽慰郑氏两句,可话卡在喉咙里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只能接着说道:“太太,这是其一,其二,却是各位太太主母们做给自个老爷们看的。男子虽然心粗,可却不笨,自己母亲如何,时间一久自然是知晓一二的。儿媳们去孝顺婆母是在做给自个的夫婿瞧,让他们知道自个的辛苦和对着他们的那份心意罢了。”
郑氏听了觉得有几分道理,她和纪博虽然多年下来也算恩爱,可这几年,纪博对着她瞧着不错,到底没了以往的那份亲昵。好像就是从三年前,老太太认为是她下手害得纪安发高烧的时候责骂了她不贤开始的。
虽然最后纪安挺了过来,可她心中委屈,对着老太太自然是疏远了,请安也从五日一次,改成了十日一次。现在想想,纪博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慢慢的减少了到她院子里的次数。
这么一想,郑氏便不怎么出声了。宋嬷嬷知晓郑氏的脾气,直接说道:“太太,我也知道老太太的难伺候,您也不用太殷勤,只要心意到了就成。我瞧着过几天安少爷要去书院,这一去十天半个月才能回来一趟。老太太那儿膝下无小辈解闷,不如,您把大姐儿送过去给老太太养着,解解闷。”
郑氏不傻,她一听宋嬷嬷的话就知道意思了。送个孙女给老太太养,既表明了自家对着老太太的孝顺,又分了纪安的宠。都是纪家的子孙,大姐儿虽然是林姨娘所出,可林姨娘还是老太太身边的大丫头出身,以前可是很得老太太的意。
这把大姐儿送过去,一个是整天在身边孝顺贴心的孙女,一个是远在书院十天半个月都见不着面的孙子。老太太就是再疼爱纪安,也得分些心思在大姐儿身上。当然,要是老太太更喜欢大姐儿那更好。一个庶女,以后不过是一副嫁妆了事,嫁的好还能有益于侯府。
郑氏笑了,对着宋嬷嬷说道:“嬷嬷,你说得有理,大姐儿本就是庶出,要是能被老太太教养几年也是福气。林姨娘是老太太那儿出来的,以前也是很得老太太意,想来大姐儿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趁热打铁,郑氏立马道:“嬷嬷,去给侯爷传个话,就说我请他来一趟。”
虽然天色已晚,可宋嬷嬷就是要这个效果。这个时候请了侯爷过来,再把事情一说,侯爷也不会再走了。她总觉得多子多福,自己家太太虽然有了世子,可多生几个总是不会错的。
于是,纪博刚刚想去白氏的凝翠园就被郑氏请到了留园。
纪博刚刚踏进院子,就瞧见了郑氏站在门前等着,月光之下,郑氏一席月白绫罗薄衫,满头青丝只戴了一直玉簪,瞧着纪博进来,脸上充满了喜悦之情,忙上走上前来。
纪博走到郑氏面前,拉着她的手,笑着说道:“天色已晚,太太怎么不在屋子里等着。”
郑氏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对他温柔一笑,两人并肩就进了屋子。
下人们端茶送水,忙了一会,屋子里才静下来。郑氏有着嗔怪的对着纪博说道:“侯爷这有半个月都没来我这院子了,瞧着,恐怕都快认不识我这地了。”
纪博也不说话,只是带些笑的看着郑氏,半响,郑氏自个先红了脸。身边的下人很识趣的退了下去,郑氏扭捏了半天,才说道:“侯爷,我瞧着安哥儿马上要去书院了,老太太膝下寂寞,不如把大姐儿送过去给老太太养着。大姐儿是庶出,要是能给老太太教养几年,以后说亲旁人也要高看一眼。都是侯爷的子女,我这个做嫡母自然是要为他们打算的。”
纪博听着慢慢的坐了过来,拉着郑氏的手说道:“难为你有心了,母亲年纪大了,有的时候性子左了,你多担待些。”
郑氏抬起头来,眼中情谊绵绵,对着纪博柔声道:“侯爷这是哪里的话,孝顺老太太乃是我的分内之事。以前是我糊涂了,和老太太置起气来,累的侯爷为难了。这几年,我也明白过来了。夫妻本是一体,老太太对侯爷有生养大恩,就是为了侯爷你,我也得多尽尽孝道才是。可惜我面子皮薄,又不好意思去给老太太说软话。这不,就求到侯爷跟前,还望侯爷不要怪我早先不懂事才好。”
纪博听着很是动容,神情更加的柔和:“怎么会,你的性子我能不知道。府里的事情也不怪你,是我做得不好,让母亲生气了。我瞧着母亲身子骨不好,时常心中愧疚,恨不得以身相抵。你能替为夫尽孝,为夫谢你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怪你,再说,我们多年夫妻,你难道还不知晓我的心意吗?”
郑氏多日未曾如此和纪博亲密,脸上像摸了胭脂一样,头就低了下去,顺势就靠在了纪博的怀里,柔情似水的喊道:“博郎!”那是一个一韵三叹,情谊绵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