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陪你上去搬东西。”谢沉抬手搭在江语棠单薄的肩头,替她挡住了那些热情的过分的亲近,江家人到底对谢沉是存在畏惧的,很多人还是第一次见谢沉,就被谢沉身上那种不怒自威的气场吓住了,不敢上前。
“不用,我没多少东西,你等我一下。”江语棠越过那些亲戚朋友,进了客厅,没搭理曲曼的殷勤,上楼去提行李箱。
本来以为会遇到冷嘲热讽的江蕙,没想到江蕙的影子都没见到,看来江理全和曲曼为了巴结谢沉还是费了一番功夫的。
江语棠顺利从楼上提下一个行李箱,谢沉看见她的身影出现在楼梯上,走上前去提了一把,剑眉紧蹙,“就一个行李箱?”
这小小的行李箱,能装下多少东西?
江语棠张嘴想解释,谢沉又说,“算了,缺什么再买。”
“语棠,你们就走了?要不然留下来吃顿晚饭吧?”曲曼一脸慈爱的拉着江语棠的手,笑的眼角满是皱纹,她倒是想和谢沉亲近亲近,奈何骨子里对谢沉的畏惧,还只敢从江语棠这里下手。
江语棠扫一眼自己的手背,眼中的厌恶一闪而过,谢沉瞥见,极其自然的伸手牵住江语棠的手,将她从曲曼手中解放出来,“江太太,晚饭就不吃了,我们还赶着回去,再会。”
曲曼听见谢沉的称呼脸上的笑容一顿,两人已经结婚,按理来说不喊“妈”,也该喊句“岳母”吧,哪有女婿称呼自己丈母娘为“江太太”的?
可实际上江语棠都没有喊过他们爸妈,曲曼也不好意思纠正谢沉的称呼。
这时曲曼便有些后悔了,早知道江语棠有今天的造化,当初她找过来的时候,就应该领她回家,不就是多双筷子的事,也不至于现如今闹成这样尴尬的局面,还要她腆着老脸去巴结江语棠。
可话说回来,谁又能猜到谢沉对西城诸多名媛千金看都不看一眼,却会看得上江语棠这个没有接受过名媛教育的女人呢?
千金难买早知道,事已至此再后悔也只能暗暗咬碎一口银牙,思忖着怎么让江语棠回心转意。
谢沉带着江语棠离开江家,阿征驱车前往谢沉名下的一处房产。
“这套房子靠近医院,开车过去只要五分钟,你有驾照吗?”谢沉当着江语棠的面摁了密码锁,“记住密码。”
江语棠耳朵和眼睛应接不暇,一边要记密码,一边要回答谢沉的话,“大学考了驾照,但很久没开,生疏了。”
江语棠要买辆便宜的车倒不难,只是没什么机会开,就没买花这个钱。
“改天带你熟悉一下,这边车库只有两辆车,钥匙在这。”谢沉拉开玄关的抽屉,露出两把车钥匙。
“我不用……”江语棠话没说完,谢沉拉着行李箱直接往里走了,“不用换鞋,先进来看看。”
江语棠撇了撇嘴,跟了进去,视线环视一圈屋内,觉得奇怪,“你不在这里住吗?”
大平层,奈何屋内除了大家具其他的都没有,空空荡荡,像是无人居住的样板房,没有丝毫的人气,比她的出租屋还要死气沉沉。
谢沉放下行李箱,转身望着她,“偶尔才在这边住,没开过火,欢迎你,给我添点人气。”
江语棠受不住谢沉深邃的目光,率先瞥开视线,粉唇翕动,“主卧在哪?”
“跟我来。”行李箱被放在客厅,谢沉带她参观起了两人之后的“家”。
不过目前实在不能算是个家,江语棠属实没有见过这样的家,只能称之为房子。
三百多平的江景大平层,主卧外有一个超大的露台,站在露台上江面风景一览无余,整个房子除了空还是空,但打扫的很干净,没有一丝灰尘,也愈发让人觉得这地方不像能住人的。
床上用品都在衣柜里堆着,厨房用具都在橱柜里放着,连热水壶都没有开封,江语棠惊的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你连水都不喝吗?”
谢沉指了指客厅角落,“喝矿泉水。”
江语棠秀眉微皱,在谢沉的身上感受到了一个词――不食人间烟火。
跟符合他高岭之花的形象。
谢沉坐在沙发上,“我请了钟点工,我不住这里的时候三天打扫一次,我住这里隔天打扫一次,你喜欢吃什么菜?我请个做饭阿姨。”
江语棠摇了摇头,“不用了,我会做饭,就是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我只会做家常菜。”
“我不挑,”谢沉双肘撑着膝盖,“只是会不会太辛苦你了。”
“做饭有什么辛苦,我们两个人做两三个菜就行。”如果是和谢星晖,那江语棠绝对懒得做,但是谢沉的话,她的确觉得没什么,之前谢沉帮了她不少,做几顿饭还不是顺手的事。
江语棠在厨房转了一圈,“但你这里东西太少了,冰箱都是空的,附近有超市吗?”
“有,现在去吗?”谢沉起身,“正好我让阿姨来打扫一下。”
以前谢沉没把有爸妈之外的房子当做家,只能算是另类的酒店。
“走吧。”江语棠从行李箱里拿上包,谢沉给阿姨打电话让她来打扫房间,顺便有的东西该拆的拆,该用的用,以后这里就是他们的家了。
小区对面就是超市,不过谢沉没来过,需要什么都是喊跑腿,江语棠轻车熟路的拉上一辆购物车,直奔调料区。
“我来。”谢沉接过她手里的购物车,在她身后跟着。
柴米油盐酱醋茶,这是江语棠有记忆以来的生活,到了这种地方,她如鱼得水,眼都不眨就知道哪种生抽味道最好,哪个辣椒酱牌子够味,她放进去后才想起来问,回头看谢沉,“你吃辣吗?”
“一般般,你是不是很能吃辣?”谢沉扫了一眼购物车里好几瓶各种各样的辣椒。
“嗯,我们那边无辣不欢,你要是不能吃我就少放点。”江语棠长大的地方物资比较贫瘠,吃辣下饭能省菜。
“我学着适应。”谢沉望着江语棠专注着挑调料的侧脸,心里头有点暖,他们这样,很像寻常夫妻逛超市,是一种谢沉从未体验过的生活。
“不用啊,”江语棠随手把一包莲花味精放进购物车,“每个人习惯不同,我做一个辣的,一个不辣的菜。”
谢沉弯了弯唇,“好。”
买完调料,两人又去买菜,江语棠闲的时候经常来逛超市,觉得超市里人多,让人心里慰帖,每次就买一点菜,够一两天吃就行。
但这次有谢沉陪着,她就多买了几个菜,反正他家的冰箱大,一边买江语棠一边问谢沉吃不吃,结果谢沉什么都说吃。
江语棠别过脑袋看他,“你真的都吃吗?我不知道你们都吃什么菜,你要不说,我就按自己的喜好买了。”
谢沉双手握着购物车,失笑道:“我也不是天天海参鲍鱼,我家吃的菜和普通人也没太大区别。”
江语棠撇了撇嘴,“行吧,买一条鱼吧,我做的红烧鱼很好吃。”
“你做主就好,我这个蹭饭吃的没有意见。”谢沉显得格外好说话,神色温柔的不像他。
江语棠偶然对视上谢沉幽深的眼睛,总觉得他今天的心情挺好的。
真的有那么开心吗?
江语棠转身去挑鱼,买了一条不大不小的草鱼,超市工作人员会帮忙杀鱼,处理鱼的间隙,她又去随便逛逛,看还有什么买的。
“等等。”谢沉忽然喊住她。
“怎么了?”江语棠回头。
谢沉指了指挂了满排拖鞋的货架,“你喜欢哪双?家里只有我的拖鞋。”
他从不带外人回家,不管是男人女人,所以也就没备、
江语棠走过去看了一圈,下意识说道:“这里的拖鞋都好贵啊。”
说完她才觉得有点尴尬,对于谢沉来说,几十块钱的东西,他应该注意不到。
但谢沉却顺着她的话说,“哪里的比较便宜?”
江语棠装模作样的挑着拖鞋,“专门卖各类服饰的便民商场便宜,才十块钱一双,你应该没有去过。”
“你下次带我去看看,这次将就着买,”谢沉拿起一双兔耳朵的粉色拖鞋,“这双可以吗?”
江语棠点了点头。
谢沉把它放进购物车后又挑了一双,“再买一双浴室穿的。”
谢沉说是让江语棠来挑,结果自己挑的起劲,把每一双女士拖鞋都看了一眼,最终挑出满意的两双拖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在谈几个亿的项目呢,这么认真。
江语棠偏头望着谢沉,心里五味杂陈,她属实没有想到谢沉远比她想象的要“亲和”,之前那个强势霸道的谢沉像是她的错觉,她只是随口说一句贵,如果是别人,恐怕又要笑话她没见识了,可谢沉却用了“将就”这个词,好像买贵的拖鞋是委屈了她。
从谢沉的身上,江语棠感受到了一种很难得的尊重,让她觉得此刻的两人是平等的,这谢星晖和江蕙那些人中,她就从未感受到。
“怎么了?”谢沉一回头就看见江语棠在发呆。
江语棠摇了摇头,“没事,鱼应该处理好了。”
“过去看看。”临走了,谢沉又突然从货架上拿了一双小熊图案的蓝色男士拖鞋放进购物车。
江语棠看见了,却没多说什么。
拿上鱼,购物车已经装的满满当当,江语棠满意的拍了拍手,“走吧,回家了。”
这话一说出口她就愣住了,她居然那么轻易的说出“回家”这个词。
反观谢沉的心情肉眼可见的好,嘴角上扬,“回家吧。”
除了妹妹谢茵,从没一个女孩对他说“回家”,而比起妹妹所说的“回家”,江语棠说的“回家”更厚重一些,因为那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家。
谢沉推着购物车走向收银台,江语棠慢了他两步,站在原地鼓了鼓腮帮子,望着谢沉的背影吐出口浊气。
男人颀长的身影混迹在人群中,就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高岭之花被人拉下了凡尘。
这一幕,像假的一样。
收银台人不多,江语棠看着收银员一样一样扫码,扫到最后,一只骨节分明的修长大手伸了过来,放下两根棒棒糖,“这个也是。”
江语棠看了一眼,心想谢沉还蛮有童心的,居然会喜欢这种小孩子的糖果。
收银员全部扫完,江语棠下意识拿出手机要结账,谢沉的手机先她一步扫完,还把她的手机往后压,黑沉沉的眸子盯着她,“我来。”
对视上的那瞬间,江语棠隐约察觉谢沉的心情没有刚才好了,男人这么善变的吗?
东西太多,分了两个袋子装,江语棠想帮忙提一个,又被谢沉一句“我来”抢走了。
江语棠第一次逛超市空着手出来,正想着呢,谢沉把他刚才拿的那两根棒棒糖塞给了她,“吃吧。”
“给我的?”江语棠愕然,眨了眨眼,“我又不是小孩子。”
“谁规定了成年人不能吃糖?”谢沉睇了她一眼,单手轻松的拎着两个购物袋。
江语棠走在谢沉后面,手里揣着两根棒棒糖,心情很复杂。
她数次想过和谢星晖结婚之后的生活,大抵能用水深火热来形容,明知是火坑,也只能往下跳。
却没想过和谢沉结婚会是这么……普通却有点淡淡的温馨。
一起逛超市,谢沉抢着买单,抢着提购物袋,还给她买棒棒糖,一点也不像迫于无奈结合在一块的夫妻。
江语棠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但比起她之前想象过的水深火热要好太多了。
她扬了扬眉,决定今晚的红烧鱼要做的更好吃一点。
回到家,钟点工阿姨已经到了,正在打扫卫生,江语棠换上粉色的兔子拖鞋,下一秒,就看见谢沉抛弃了他之前的那双黑色拖鞋,换成了刚买的蓝色拖鞋,
江语棠看看自己的兔子拖鞋,再看看谢沉的小熊拖鞋,莫名有点想笑。
她的嘴角小弧度的勾了勾,随后提着购物袋去了厨房。
阿姨已经把厨房用具拆了,正在洗,江语棠把今天不吃的菜放进冰箱,谢沉想帮忙,被江语棠挡了下,“我自己来,你放的我找不到。”
她习惯了对冰箱里的东西有掌控权,要不然找起来很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