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点小伤。”雪嫣忍着痛把掌心虚拢起,从他手中挪开。
刚才她冲动抱了谢策已经很是后悔,明明想要断了关系,结果却越来越乱,眼下只能避免再接触。
谢策现在没功夫计较她这点小动作,小心思,他需要知道她的伤势。
远处翻倒的马车已经被侍卫扶正,虽然不能再用,但勉强能做一处遮挡,“先去马车上。”
雪嫣见他伸手来拉自己,连忙退了一步,结果牵扯到本就扭伤的脚踝,疼的她直冒冷汗,眼里涨着泪珠,不住的倒吸着凉气。
谢策不错眼地看着她,清润的目光下,透骨的凉意若影若现,“躲什么。”
一股莫名的危险让雪嫣颤了一下,她抬起眼帘朝谢策窥究过去,无果。
好像那只是雪嫣的错觉而已,她轻声解释道:“有外人在。”
是有外人在,还是利用过他,把他做成谢珩汲取过庇护和温暖之后,就要一脚踢开?
当真是一点良心都没有。
谢策一语不发,弯腰把人打横抱了起来。
雪嫣吓了一跳,不顾疼痛踢着腿,挣扎着想要下来,紧绷着细弱的声音无措道:“我自己可以走,会被人看到。”
这话是真的,她都不确定刚才她和谢策相拥有没有被人看见,只能安慰自己,众人都在打斗,或许没有注意。
谢策看了眼她急红的双眸,冷嗤一声,“自己走,你的腿不想要了?”
雪嫣还在扭动,谢策不耐的用手掌压住她的腿弯,怀里的人瞬间就犹如被卸了力,两条腿软绵绵地垂在他臂弯里动弹不得。
若是平时谢策还能多几分耐心,可雪嫣一而再再而三的刺激他,他偏不会如她的意。
雪嫣急的不行,她宁愿伤着腿,也好过被人看到传了出去,那她跟谢策就更别想撇清关系了。
偏偏谢策用了巧劲,不会弄痛她,只让她乖乖的不能折腾。
这是雪嫣第一次,真真切切感觉到谢策不留余地的强硬。
谢策见她像不知道痛一样把受伤的小手攥紧成拳,整个人如临大敌般摒着呼吸,干着泪渍的脸颊涨红。
也不怕把自己憋晕过去。
谢策舌尖滑过齿根,片刻,驾轻就熟的放柔声音道:“别闹了雪嫣,你的腿不能再乱动。”
温柔带哄的声音让雪嫣心口蓦然一酸,看着他的侧脸,霎时间溢满了委屈。
谢策又道:“没人看见,即便看见也没关系,谁都不敢外传出去,我保证。”
听到谢策的承诺,雪嫣那颗忐忑不安的心才终于落回了肚子,她知道谢策有这个本事做到。
*
林深处,一行人正赶路。
沈佑兴致十足,喋喋不休地讲着方才的事,“那群谋财害命的杂碎,这次还不死,我们也算帮了官府一个大忙。”
“你说是不是,莫哥。”沈佑笑看向莫弈。
莫弈随随点了下头,他此刻已经摘了脸上的面巾,轮廓分明,五官镌刻如画,一张脸赫然与谢策有八九分像。
前提是不看他眉上那道疤痕。
纵然有这半指长的伤疤,也难掩他这张脸原有的俊朗。
伤疤落在他平和的眉眼之上并不会觉得可怖,就如同一副绝世名画被割开一道口子,惊愕的同时只会让人觉得无比遗憾。
沈佑挠了挠头,“说起来,莫哥刚才救的那姑娘我怎么瞧着眼熟。”
莫弈侧头看他。
沈佑恍然啧了声,“就是上回我在凤来楼看到的那个,生得极美的姑娘。”
莫弈脑中浮现那张粘着泪水,哭得梨花带雨的脸,纵然带着狼狈和惊慌,也确实如沈佑所说,是极美的。
受惊的眼眸里泪水如倾,一滴一滴,竟好像落在他心上一样,就连回想起来,也会细细密密的泛起不舍。
她现在应该也已经安全。
莫弈垂在身侧的手略微握紧,复又松开。
作者有话说:
谢策:在我怀里,当然安全。
第012章
另一边,顾老夫人等人也被及时赶到的侍卫救下。
众人互相搀扶着,脸上满是泪水,面色煞白,神情紧绷。
“还有我的几个孙女儿。”顾老夫人掩面哀声哭喊,恳求着面前的侍卫:“快去救她们,一定要找到人啊!”
侍卫拱手道:“老夫人放心,已经派人去寻。”
二夫人和三夫人双手合十,求神拜佛的哭着说:“千万要保佑没事,一定会没事的。”
林素兰则像是被抽了神魂一般,怔怔的落泪,浑身都在发抖,已然没了主心骨。
不知过了多久,青墨策马从山道那头疾驰而来,几人连忙打起精神,跑上前问:“怎么样了?啊?怎么样了?”
等待回答的间隙,安静的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青墨走上前行了一礼,“五位姑娘都已经找到,诸位夫人可以放心了。”
几人喜极而泣,一句整话都说不出来,个个脸上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顾老夫人布着皱纹的手紧握,“那她们人呢,有……有没有受伤。”
顾老夫人问得迂回,林素兰却是一下听懂了,几个姐儿都是待字闺中的年纪,这些马贼贱淫辱掠无恶不作,若是起了色心,她们下半辈子就完了!
青墨如实道:“几个姑娘在逃跑时受了些皮外伤,并不严重。”
“那就好,那就好。”顾老夫人闻言连声不住的说着,一颗高悬的心才算彻底放下,背脊不堪重负的跟着变弯。
青墨心里感慨,此番亏得是运气好,侍卫找到顾家四个姑娘时那个马贼已经死了,据她们说是两个蒙面的男子救了她们。
顾玉凝惶急询问他四姑娘的消息,他才知道四姑娘险些被辱,立时惊得汗都出来了。
万幸有那帮出手相助的人,只不过那些人离开的太快,等他们追踪过去已经没了踪迹。
青墨收起思绪,“这里不宜久留,我等是送老夫人回京还是去华县?”
现在回京,这事必然瞒不住,一门女眷遭遇马贼,传出去整个顾家都要蒙羞,她就是以死谢罪都不够,顾老夫人正色道:“劳烦这位统领送我们去华县。”
青墨点头,“如此,我就先送各位夫人去前面驿站,侍卫稍后会将几位姑娘送到,再一同去华县。”
*
天光在不知不觉中悄然变暗,山间夜风簌簌,吹散了浓积的血腥味,杀戮过后的残局也已经被收拾干净,归于悄寂幽然。
独剩一干侍卫把守在被损的马车外,似哭非哭的呜咽声断断续续从马车内传出。
可以听出里面的人已经努力在压抑,可习武之人耳力俱佳,哪个不是听得清清楚楚。
不算宽敞的车厢内亮着一束烛光,雪嫣紧闭着双眼,两片苍白的唇瓣反复抿紧,湿黏黏的眼睫毛不住的颤抖着。
谢策低头坐在她对面,就着烛光托举着她的手掌,神色专注的替她挑出嵌在伤口里的碎石。
雪嫣不敢去看血肉模糊的画面,总觉得闭着眼会好一点,疼痛难忍时,她就跟谢策说话,转移注意力。
银针挑开皮肉的刺痛已经有一阵儿没再传来,雪嫣气音薄弱的问:“……好了没有。”
声音里夹着怯怯的哭腔,几根手指尖都因为疼而泛白着,整只小手在谢策掌心里不安的瑟缩。
还剩一颗碎石嵌的比较深,谢策手里拿着银针,犹豫着不太忍心下手。
“忍一忍。”
雪嫣光是听他这么说就已经害怕的心尖儿都在颤了。
还没好吗?
她满是委屈地从喉咙呜咽了一声,紧接着又浑身一颤。她感觉到自己的指尖被两片湿热的唇包裹含住,还……还轻轻吮了吮,属于谢策的鼻息拂在她掌心。
雪嫣脑中嗡的一声,连痛也忘了。
碎石被挑出,谢策替雪嫣包扎好伤口,见她还像只鹌鹑似的低着脑袋闭着眼,轻逸了声笑,“好了。”
雪嫣颤巍巍睁开眼,竭力让自己忽略方才的事。
她将掌心朝上,小心翼翼的搁在膝盖上,僵硬的像是被束了手脚的布偶。
所以在谢策握住她受伤的脚抬起时,雪嫣除了言语制止,什么也做不了。
她艰难往后挪着身子,脸颊涨的通红,“世子!不打紧的。”
谢策只是在她的伤处捏了一下,痛楚便从骨缝钻出来,剧痛让雪嫣的话瞬间卡断在了喉咙里,紧咬着牙关还是呜咽不止。
谢策抬起视线,目光清明坦然地看向她,“若是伤了骨头,不及时治疗,你怕是日后都要瘸脚了。”
雪嫣脸变得更白,她自然不想变成跛子,可她不过是扭了一下,应该不至于那么严重才对。
雪嫣纠结不已,仍想说让谢策送她回去,再另寻大夫。
谢策忽然弯唇,分不出是笑是讽,“怕羞?”
雪嫣低着眼不吭声,女子的脚最是私隐,怕羞自然也是有的,但这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或许在谢策看来,她此刻的举动可能显得矫情,毕竟他们连亲吻相拥这样亲密的举动都做过。
可她真的不愿再和他有更亲密的纠葛,她已经很努力的抗拒,到头来都事与愿违。
脑子想得再清醒,却还是一次一次被心里的贪恋蛊惑。
她都唾弃这样的自己。
谢策不动声色地看着她,唇边笑意还在,目光却莫测晦深。
他想要顾雪嫣,甚至不用过问她的意见,她就像一株荏弱的娇花,在他手里毫无反抗的余地,可偏偏她的花茎里长着一根韧筋。
外表脆弱,骨子里却有一股可笑的执拗,他若是用些手段,她或许不能反抗,但永远不会给他真心。
早晚他要把这根韧筋抽了,连带着让她念念不忘的谢珩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