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孩子你不配养!”
这句话是旁边的槐诗自己脑补的――他快受不了了,这一个两个的操作简直不是下饭的程度,简直是直接在他的嘴里种水稻了……
他一巴掌拍在自己额头上,看不下去。
急死了。
阿桃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看着他,微微摇头。
深津的脸色一点点的苍白下去。
“哪怕孩子不改姓也没有关系,真的,我、我……”他卑微的祈求,几乎要哭出来:“您难道不明白我的真心吗?”
再忍不住眼泪和哽咽。
“我只是想要和阿桃小姐共度一生而已啊!”
“抱歉,深津君,我不能答应你”
阿桃弯下腰,再无任何委婉的回绝:“但是我已经结婚了,有了新的家庭,有了新的家人……所以,请您以后不要来找我了。”
说着,她回头看向身后喝酒的高桥。
高桥手里拿着酒杯,还没有反应过来,茫然的看过去,没有理解她的意思。
短暂的沉默中,阿桃的眼神渐渐哀求了起来。
槐诗叹了口气,在桌子下面狠狠的踹了这狗东西一脚,令他终于激灵了一下,恍然大悟,冲着深津瞪大眼睛。
“混账东西,没听她的意思么!”
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高桥提高了声音:“不要让我在这里再见到你了!”
死寂里,深津庆的身影一点点的佝偻了下去。
眼中的神采和期冀渐渐熄灭了。
面如死灰。
“抱、抱歉,是我,是我打扰了……”
他狼狈的转身,踉跄的离去,头也不回的冲进漆黑的夜色里,消失不见。
只有悲鸣的声音从远方传来。
阿桃静静的凝视着他离去的方向,再没有说什么,许久,许久,低头擦拭了一下眼角,回过头来,勉强的向着自己的客人挤出笑容。
“抱歉,让两位见笑了……也给高桥先生添了麻烦。”
“不、不,俺完全没有关系!俺、俺……”
高桥拍着胸脯,瞪大了眼睛,脸色涨红的想要说什么,急的连方言都出来了。可看着她平静的样子,却说不出话来。
慢慢的委顿的垂下头去。
“麻烦再给我来一杯啤酒吧。”
槐诗叹了口气,将手里的啤酒杯递过去,回头看了看门外的方向,无奈的感慨道:“要我说那个家伙应该是个不错的人吧。”
阿桃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高桥瞪过来,示意他少说两句,如果不是刚刚槐诗提醒了他,他现在可能要骂人了。
“光喝酒不好,正好还有一点章鱼和豆腐,就当给两位添麻烦的赔礼吧。”
在料理台后面,老板娘手脚利落的料理着,很快就送上了两分下酒菜来。
在她忙着的时候,槐诗抬头,看向料理台后面的墙壁上,营业执照旁边的照片――京都中学绘画赛银赏,近江里奈。
照片里的小女孩儿抱着奖杯,笑容灿烂。
可脸色却略微的有些苍白,刻意拉下来的袖子依旧没有挡住手背上的那一片淤青的色彩,那是打吊针打太多,血管肿胀留下的痕迹。
“那个孩子,是出了什么事情么?”
槐诗好奇的问道,旋即旁边的高桥瞪过来,示意这货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老板娘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摇头叹息了一声:“并没有什么,那个孩子,和您一样,客人。”
槐诗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额头上的犄角,刚刚在包间喝酒的时候忘记盖住了,现在才反应过来。
“其实不必在意,只不过是过去的事情而已。”
老板娘已经平静了下来,从口袋里拿出烟盒询问二人,看两人没有反对之后,颔首说了一声失礼,才歪头点燃。
“以前压力大的时候,染上了坏习惯,等上了年纪想要改,就改不过来了。”她无奈的笑了笑,“反正都过去了,不是吗?”
槐诗犹豫了很久,好奇的问道:“单身母亲又不少见,重新开始不好么?”
沉默里,他察觉到两人看向自己的目光变得奇怪起来,就像是看着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
就好像在问――你真的是瀛洲人么?
槐诗无话可说,抬起手,拍在脑门上。
忘记了这鬼地方的民情了……
单身母亲在哪里想要生活都不容易,更不要提还带着一个混种小孩儿了。
近江女士,或者说阿桃小姐并不避讳过去的事情。
过了小女孩儿的年纪之后,什么都已经看得开了。
用她的话来说,不过是年轻时候犯的蠢事而已。
在年少无知的时候被花言巧语所欺骗,发现怀孕之后,对方却一夜之间带着自己所有的积蓄不知所踪。
“医院查出来,孩子是混种的时候,父亲当时是很生气的,毕竟有辱门风,严令我去打掉,但是我犯了蠢,孩子又有什么罪呢?”
她抽着烟,轻声叹息:“其实所有人都知道,深津君是喜欢我的,他不会在意。我的父亲是他的师傅,只要有命令,他一定不会拒绝,但那样的话对深津君也太不公平了吧?结果,因为不识好歹,我就被赶出家门了。
和娘家断了联系之后,自己到处打工,狼狈的不像话,但深津君经常来接济我,从来没有嫌弃过……实在是让我,无地自容。”
她说到这里,沉默许久之后,自嘲的耸肩:“有些年龄,有些事情,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他已经是三途的主厨了,前途无量,像我这样的人只会拖累他而已。”
早已经功成名就的深津,娶一个带着混种孩子的女人,只会成为别人眼中的笑柄。
槐诗摇头,劝解道:“只要你愿意,他不会在乎的。”
“我在乎。”
隔着烛光,她的眼瞳平静又沉默,就像是石头一样。
仅存的最后一点尊严在轻声低语。
我在乎。
接下来槐诗再没有说话,收起了自以为是的善意,履行了一个客人的本分,喝完酒之后就转身上楼去了。
高桥早已经喝的酩酊大醉,哭着喊着完了说着胡话一个人踉踉跄跄的走了,等槐诗他们再度下来的时候已经看不见人影。
只有平静的老板娘礼貌的将一行人送出门外。
走了很远之后,槐诗回过头,看到老板娘站在门后,拿起竹竿,摘下了门口的灯笼,低头吹灭,转身回到了店里,关上了门。
里面的灯火渐渐熄灭。
打烊了。
第七百零八章 信标
深夜,办公室里。
《兽化特征者权益维护草案》、《丹波内圈人口普查》、《瀛洲兽化特征者社区调查报告》、《麻药追放同盟历史及重点档案》……
冰冷的灯光下,一本又一本机密档案被随意的丢在桌子上,重叠在一起。
艾晴闭上了眼睛,揉了揉胀痛的眼睛。
发自内心的感受到这个国家的荒谬本质……
被冠以开放之名,以多元文化而闻名全境的瀛洲,实际上却再没有比这里更加保守,更加排外的地方了。
匆匆而去的过客在缤纷的美景面前不会有时间去注意它光鲜外表之下的内里,反而会去赞叹这开放和文明的模样。
而对于这里土生土长的人而言,这个国家从未曾因为外来者有过任何改变。
纵然是那位将军阁下,那个来自美洲的鬼公方也无法扭转那些早已经在传承中根深蒂固的观念和思维……
诚然,在七十年前之前遭受重挫的瀛洲如今已经很难称得上一个主权国家了,连军队这样的暴力机关都无法拥有。
升华者机关・鹿鸣馆和精英部队‘座’,只能作为华族们的聚会所和皇帝的卫队而存在,无法以正式机构的形式出现在统辖局的会议上。
连华族这个称呼都早就被废止。
但那不过是名义之上的消失,实际上怎么回事儿大家都清清楚楚――
昔日高高在上的公卿和诸侯们只不过是换了个方式继续统治这个国家,拣选着一个又一个的工具人推到前台,代替自己承受来自民众的怒火。
而他们自己则通过重重股权的交叉,隐藏在幕后。以无孔不入的恐怖影响力继续根植在这一片土地之上。
种种积弊导致了此处和其他国家截然不同的状况,而在各方有意无意的放纵之下,便产生了各种野蛮生长的离奇乱象。
除了表面上的和平与安宁之外,一切阳光找不到的地方都在群魔乱舞。可以说,有些地方一旦天黑就会变成字面意义上的无法地带。
根据天文会的统计,有超过百分之三十以上的偷渡犯都是从瀛洲各处的边境里中转来到现境。
同时,这一份混乱和放纵也为瀛洲带来了大量的财富,甚至反向带动了投资和各色边缘产业。
以京都延伸而出的大型边境――黄泉比良坂为轴心,瀛洲形成了整个亚洲最大的边境枢纽,也是现境最大的几个边境物资流通渠道。
同时,也变成全境主要的兽化特征者聚集地之一,江户、大阪、甚至京都,也有着‘丹波内圈’这种令不少大人物心生嫌恶的‘霉斑’……
无法在阳光下获取正当地位的混种投身在黑暗中,无孔不入的存在于这个阶层的每一个地方。
作为主体的,便是在五大佬的倡议之下,由五个主体为混种的大型帮会社团所形成极道联盟。
他们的影响力几乎涵盖了所有混种生活的方方面面。一个瀛洲的兽化特征者从出生下来就在跟他们打交道,从无照的医院和黑医再到就学、餐饮、药品乃至工作……
严格来说,绿日和五大佬之间并没有多么严谨的从属关系,双方更类似于深度结盟的状态。
绿日需要现境影响力,而五大佬也需要绿日的力量支援。大家知晓对方是自己的重要臂助,不可或缺,也无法代替,便只能形同一体的继续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