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他的心就只有一个洛雯儿吗?
前方的人微抬了头,似是叹息般的话语伴着秋风飘落:“紫烟,你怎么变成这样?变成这样……”
“不……”她急忙上前,抓住他的袍子:“阿墨,我没变,我没变,你看看我,看看我……”
她一把掀掉脸上的面具,那狰狞的伤疤因了她的悲伤愈发扭动得恐怖。
千羽墨只看了一眼,立即抬头。
他知道,这伤疤,这痛苦,这被数不尽的心机扭曲了的单纯,皆是因了他,因了他……
每每,她只要露出这半张脸,他纵有再多的怨怒也发不出,反而生出无尽悔恨,内疚,继而化作无限怜惜,可是现在……
聂紫烟还要解开衣服给他看胸口的剑伤,那是她爱他,一心保护他的证据。
可是刚解了两个盘扣,便脸色忽变,捂住肚子,哀哀的仰望他:“阿墨,孩子,孩子……”
千羽墨连忙扶住她软倒下去的身子:“太医,快传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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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太医弓腰立在案前,心中慨叹,最近宫里的事真是太多了。
偷眼瞧了瞧仿佛闭目养神的王上,再看看同自己一样打算一言不发的同行,山羊胡子便不觉抖了抖。
“如何……”
千羽墨一手支额,心里已是做了最坏的打算。不过他觉得,这或许是最好的结果。
大家都拿眼瞅着老秦……谁让他是太医院年纪最大资历最深家学最渊博又深受王上器重的人物呢?
老秦受到大家的“鼓励”,只得暗自叹气,上前一步:“梦妃娘娘没有大碍,胎气……很稳。”
“稳”字出口,他就胡子一抖,眼睛只盯着靴尖,余光瞥见众人也同自己一样屏气凝神,如临大敌。
若说为什么“胎气很稳”却会“如临大敌”,着实奇怪,而关键就在这“胎气很稳”上。
梦妃的体质虚弱,按理要较洛尚仪还不易受孕,然而偏偏有了,便是意外之喜,可是这意外之喜又怕意外,大事小情,哪怕是一口气喘不对都有可能动了胎气,然而自始至终,他们每日里皆轮番请脉,胎气一直很稳,很稳。
而今天的事,他也有所耳闻,梦妃连急带怒,动了胎气是难免的,却是“胎气很稳”,这怎么可能?
可是这话还不好跟王上说,难道他们希望梦妃出点什么事,然后失了这条龙嗣才甘心?然而这“胎气很稳”……
不过或许是因为他们老了吧,更或者……
因为宫中已有二十多年没有怀孕的妃嫔,除却五年前那个琪才人,却也是昙花一现,都没等他们轮番试验一回就赐死了,所以他们的手指可谓有许多年没有摸过喜脉了,莫非会失了准头?
秦太医已决定回去再查查家传之书,看看这到底是什么怪症……不,是奇迹。
可是上面那人始终不发一言,难道也在琢磨此中怪异?这万一问起来……
“嗯……”
千羽墨终于出了声,然而头也未抬,只是摆摆手。
众人如获大赦,纷纷口称:“臣告退。”
便忙忙的出了碧迟宫。
千羽墨又坐了一会,方起身,缓缓走入帘幔。
☆、534无事生非
更新时间:2013-12-05
洛雯儿依旧睡着,神色安静。
他的手便拂过她的脸,叹息一声,靠在床边,慢慢闭上了眼。
也不知过了多久,迷蒙中觉得有一物接近他,已逼近面门。
他本能的捉住,睁开眼……
是云彩,她正看着他,眼底的恐惧担忧在他掀睫的一瞬迅速转化成惊喜。而那惊喜亦迅速渗入他的心间,扩大,满溢……
云彩,醒了……
此刻方发现自己还攥着那个偷袭他的物件……是她的手,方才颤颤的探到他的鼻端。
是想看看他是否还活着吗?
心头一酸。
而她已经艰难的爬起来,要解他的衣襟。
他立即意识到她要做什么,连忙拦住:“不过是一点小伤……”
可是她咬着唇,手执着的撕扯。
他是知道她有多固执的,无法,只得脱了衣袍,将裹好的后背给她看:“你看,真没什么事……”
指尖颤颤的落在厚厚的绷带上。
因为有了这层阻隔,因为疗伤的灵药冰雪优昙,他的伤当是没有初时那么恐怖了,可是她依然可以感觉到那包裹下的肿胀与淋漓。指尖每移一分,那印在雪色上的触目惊心便在眼前一闪,他一动不动的伏在她身上时的沉寂便再一次的攫住了她的心。
他听到有一丝细微的声响,压抑的,短短续续的,却是不可遏止的传来。
她大约是想抱住他,又怕碰痛了他,而她明明知道他感觉不到疼痛,依旧在那忍着,只是哭泣。
他转了身,抱住她。她微有挣扎,又不敢乱动,只口中愤愤:“谁让你冒出来的,你明明知道自己……”
很快说不下去了。
他抱着她,想要拍拍她的肩,然而知道她现在是遍体伤痕,便只是笑:“我有内功护体,这不过是皮外伤……”
感觉她开始奋力挣扎了,他忍住心底酸涩,依然笑道:“能换你这一刻的真心相对,即便是死,亦……”
她急忙捂住他的嘴,想想又放开,往里挪了挪身子,然后看他。
他一笑,上了床。
俩人都趴着,脸对着脸。
这么看了一会,洛雯儿忍不住笑了。
他亦是笑了,靠近她的脸,轻轻吻了吻她的鼻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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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世上,只要多出一个人,便会多出许多事,尤其那人偏偏需要制造许多事。
茹妃因为捕风捉影,私设刑罚,再次被打入冷宫,不几日,“被蜈蚣咬了”,不治身亡。
那几个行刑的太监自是顷刻被了断。
宫中又处置了一批人,似乎安静了许多。
聂紫烟被禁足,但表面上却说是身子不好,需要保胎,不宜随便行动。
结果应该走动的便是千羽墨了。
永安宫经常会发生各种各样的动静来招他过去,即便是深更半夜。
千羽墨有好几回都暴怒了,可是永安宫的人很执着,过一会又来了。虽然每次都是假“警报”,然而谁也不能保证“万一”不会在下一刻发生。
千羽墨发现,只要他跟云彩在一起,云彩就别想好好休息,而洛雯儿则不希望他来回奔波,他的身子……
千羽墨自是知道她的顾虑,可是……
“云彩,待到春天,就好了……”
春天……
明年春天,聂紫烟就会临盆,到时,怕是会更加……
然而她不能说,也不敢想。
千羽墨走了,碧迟宫恢复了安静,而她,依旧一夜无眠。
就这样零零散散的折磨着,曾有的甜蜜,火花一闪的温情,就一点点的乱了,碎了。
“王上今日寿辰,留在永安宫,嘱咐尚仪早些安歇……”
作为聂紫烟最宠信的宫婢荣秀,说话一板一眼,语气不卑不亢,跟她的主子一样,不管你是否喜欢,始终无法从她身上挑出半分错。
“嗯,知道了。”洛雯儿淡淡道。
于是荣秀便恭谨的退下了。
洛雯儿站在窗口,遥望夜幕的漆黑。
一年了,这样的日子竟然一年了。
自打去岁,梦妃以一曲莲花舞惊世骇俗的复活,这一日便成了两个人的生日,又如何不能在一起庆祝呢?
这一年,是想象不到的艰难,却也过来了,回首一看,恍若一梦,而今后,她还要做多少个这样的梦呢?亦或者,她要永远沉浸在这一个梦里,不再醒来?
她不知所以,没有方向,没有期盼,于是便在窗边,如去年那样站了一夜。
天明时分,她走出碧迟宫,也不知要去哪,竟不知不觉的到了昌平宫。
老太妃已然出殡,这里如今空空荡荡,蒙着晨曦的暗青,很是诡异。
她默默的看了一会,转身离去。
她起得太早了,就连打扫的宫人都不见一个,只有她,在偌大的王宫里,踽踽独行。
行至梨尚园时,身后有人叫住了她。
一袭流彩飞花蹙金翚翟宫装,行动间熠熠生辉,而外面罩着的云锦累珠披风,亦如星光璀璨,使得那半面面具亦是耀眼夺目。
洛雯儿抬了抬眼,见太阳方在金殿的碧瓦上冒了个头。
“洛尚仪,好早啊……”
那个声音悠悠然的行了过来。
“梦妃娘娘也很早。”洛雯儿敛了袖,微垂了眸。
聂紫烟嫣嫣一笑,瞥了她一眼,由两个宫女扶着,施施然的走过她面前。
她便准备转身,反向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