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脸色不大好,他不是没发现,只不过主子的精神状态不错,再有,他当时还以为是因为二人太过如胶似漆,所以才……
所以,他便由着主子的心思,慢慢的赶车,也不过是为了让二人多甜蜜一会。
其实他就纳闷了,主子贵为一国之君,喜欢哪个女子,那就是哪个女子的荣幸,后宫那些女人求还求不来呢,却为什么单单对个洛雯儿低声下气,软语温存?若是换做他,早就弄进宫里去了,干什么这么来回折腾,牵肠挂肚的?况且还要隐瞒身份……
主子是有顾虑的,主子的顾虑就是大将军。
的确,洛雯儿是被定给大将军了,是主子亲口答应的,可是现在千羽翼不知所踪,洛雯儿也并不是对主子毫无感觉,更为重要的是,主子赐婚给大将军的是洛雯儿,而非如今的“洛云”。
他们都知道洛雯儿的真实身份,只有洛雯儿蒙在鼓里,不过依她的精明,怕也有所感知,只不过每个人都在装糊涂,自是没有人揭开这层面纱。
他曾经怂恿主子:“主子,既是放不下,不如就下旨招她进宫。她若是得知您是当今王上,定会喜不自禁。就算有什么不高兴的,您既是王上,还怕她跑出了您的掌心?”
主子摇摇头,踱到窗边。
窗外,绿竹扯着夜幕的裙裾,摇曳着月的光影。
良久……
“如果她知道了孤的身份,孤若再想为她做点什么,便难了。就连以前的……她怕是也要认为是我的缘故吧?这要她如何自处?而且今后,我又要与她如何相处?”
主子想的,他不大懂。他觉得主子若是怕洛雯儿不理自己,天机阁有一瓶忘尘丹,只要一粒,便可忘记前事,那么主子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和她开始。
然而他刚动这个脑筋,主子就把那瓶丹给毁了,真是……
主子大概是想小火慢工,可是这么拖下去,又要拖到什么时候?
而他一个奴才,就算再急,又能有什么法子?可是这回,他真的等不下去了。
那日,驾车出山,他由着主子的心思,将车赶得慢慢的,却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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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纶终于坐在沙发上,拿了洛雯儿的帕子,使劲擤了擤鼻子,平稳了半天,方缓缓的开了口。
“主子出生在一个很特殊的家族里,很小便受了许多苦,直到十八岁那年,才被接了回来……”
胡纶捧着茶盏,仿似是在对水中的茶叶说话。
他说得很慢,全无平日里的快言快语,每一个字都仿佛经过了深思熟虑,都仿若鼓槌,重重的敲在人的心上。
“主子的家族很庞大,遭到许多家族的觊觎,主子身为家主,自是要承担起保护家族的重任。可是主子当年流落在外,还因为练功而走火入魔,身体极差,然而一个人若是连自己都保护不好,又如何保护他人,保护家族?所以主子……就学了家族里不肯轻易让人碰触的一种功夫。”
是千羽家族的禁术,据说是由神龙传下,分移魂、通天、神思三部,每一部练成都不是难事,还非常快捷,然而若非迫不得已,根本不会有人擅自习练。千羽墨为了迅速提升功力,开启了通天部,半年之内,果有大成,只不过……
“依主子的处境,只能用这种法子,只是……”胡纶捧着杯子的手突然抖起来:“物极必反。这种功夫反噬力极强,主子他……”
胡纶猛的抬了头,面色凄然:“洛姑娘,你难道没有发现,主子从来感觉不到疼痛吗?”
洛雯儿一惊,眼前霎时划过他臂上皮肉翻卷的伤口,几乎要淡进雪白衣袖的血痕……
当时,她只以为他是为了给她采药,才来不及包扎,原来他竟是根本没有发觉自己受伤吗?
而且她为他处理伤口的时候,莫习当真像是没有感觉一般,就好像那根本不是他的胳膊,还在不停打趣她。她还以为他是故作坚强,是怕她担心……
对了,那夜,他不知又是哪里受了伤,伤了多久,以致满手鲜血……
她皱了眉,继续回想。
没有疼痛,没有疼痛,会怎样?
似乎没有一个人喜欢感受疼痛,因为疼痛会让人觉得身体难受,会让人心烦意乱,会成为一种负担,可是一旦没有了疼痛,又会怎样?
无法感觉到周遭的危险,无法对身上的疾病或伤处做出及时的反应和救护,无法避开恶劣的侵袭……的确是没了负担,的确可勇往直前,然而……疼痛亦是一种保护,若是失了这层保护,结果如何?
就仿佛一条长堤,被蚂蚁蛀得千疮百孔,一旦洪水来犯,顷刻便会毁于一旦。
顷刻间想起的,竟是秦太医对自己身体状况的评价。
“平日看着好端端的,可是一旦病发,势不可挡。一个小小的伤口,一次普通的伤寒发热,或者是咱们根本想不到的一点小毛病,可能对普通人而言都不算什么,然而到了主子身上……”
胡纶再次跪倒在地:“洛姑娘,你知道吗?自从主子在车里晕倒,一直在睡,药石无灵,我们只能等,等主子醒来,或是等……”
……“若说是病……倒也不是,我就是睡了一觉,很长的一觉,很舒服的一觉,舒服得都不想醒来了。”
那个人如是说,语气轻松。
“直到十五那天,有人不小心碰伤了主子……”
不是碰伤,是要从腕间取血,去滋养那位具有神奇能力的九公子。
“主子才醒了过来……”
胡纶咬咬牙,咽下那天的震惊。
那夜,按例取血。
血刚刚流了一碗,主子忽然醒过来。
众人皆是惊喜万分,奔走相告,他跪在床前,泣不成声。
可是主子看着宫人给他涂抹止血药的手指,目光很是恍惚。
他以为主子是睡得多了,正待解释,却突见主子眼睛一亮……
他只觉得一阵风刮过,再定睛看时,眼前已经没了主子的身影……
胡纶很想对洛雯儿说,主子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找她了,让她那颗石头心感动感动。可也不知那天她跟主子说了什么,主子回来后就神色郁郁,尽管补品药品轮番上阵,却是愈见消瘦。
“洛姑娘,小的身为下人,无法干预主子的心思。可是小的看得明白,主子……主子是把姑娘放在心里的。至于姑娘怎么想,主子都不发话,小的更是不能多嘴。小的今天偷偷溜出来,只想请求姑娘,不管出了什么事,多关心主子一下,多担待他一些,让他……让他别这么难过。主子现在饭都吃不下,小的只担心,万一再……太……大夫说,这回多亏是醒过来了,否则……”
“别说了!”洛雯儿站起身,走向门口,看着手下的青铜把手:“我做点东西,一会你给他捎回去吧。”
胡纶方要叩头感谢,却听她又道:“我打算开个美容院,事先也同他提过的,只不过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如今还有一些细节,我拿不准该怎么办,若是他有时间,请他帮我出点主意……”
不管这二人闹了什么矛盾,好歹洛雯儿这是吐口了,主子若是知道她主动邀请他,不知要高兴成什么样子。
当即也不管这开美容院的银子是不是要掏主子的腰包,只拿袖子一抹,将眼泪鼻涕全糊在上面,却是恭恭敬敬的给洛雯儿行了大礼:“小的谢洛姑娘了。”
☆、248护花心切
更新时间:2013-05-02
胡纶有些郁卒。
主子,主子这也太不矜持了吧?
人家昨天才发出的邀请,没准还是要套他的银子,他今天就乐颠颠的去了,感觉就像看到洛雯儿钩钩小手指便扑上去的大黄。
胡纶万分鄙夷的瞅着前面那个摇着折扇意气风发的背影。
昨天他把食盒打开的时候,主子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精彩。
喜悦,愤怒,疑惑,忧愁,哀伤,感动,怅惘,怀念……
他即便是不错眼珠,依旧是漏掉了好几个。
然后待那脸上的风云变幻完毕,又愣了会神,方抬了眸子,严肃的,威胁的,若有所思的,一瞬不错的盯住他。
他笑意满满,将饺子拿出来,又把调好的作料摆在主子面前。
“主子这几日食不下咽,小的急得不行,就寻思着怎么给主子开开胃。结果忽然想起主子竟是有一个多月没有吃过天香楼的饺子了,怕是想得慌,所以一大早的就溜出去,打算给主子个惊喜……”
他偷偷瞧了瞧千羽墨的脸色,后者也正盯着他,似是要看出他别的什么打算,比如是不是做了对不起自己的事。
主子,我真没暴露您的身份,不过我也不能让那丫头一直这么没心没肺,我今天是点到即止,恰到好处,您就等着她对您好吧。再说了,您只是要保密身份,这事可没说不让我说啊。当然,您心里自是要压着的,我也没说得太透,而且洛雯儿自是也不会跟您告密。
于是他笑得极是诚恳,还带着那么一点点的意外:“洛姑娘一听说,当时就急了,亲自下厨给您包了饺子,还千叮咛万嘱咐的让您慢慢吃,也不要一次吃太多,因为饿了几天,突然大量进食,对身子不好……”
他看到主子的唇角露出柔软,目光重新挪向饺子,心里松了口气。
“洛姑娘还说,待您有空了,想跟您请教一下开那个什么院的事……”
话音未落,只觉眼前一花……
若不是他极力拦着,千羽墨当即就要飞到天香楼了。
“主子,主子,您瞧您,这几日寝食不安的,这都瘦成什么样了?”
示意千羽墨睇向墙边的镜子,自己也忍不住掉了两滴泪:“若是这样去了,洛姑娘的心里……若是她知道,这全是因为她……”
好说歹说,终于劝下了。
于是又是饺子又是补品,还主动要求进了药。
千羽雪自是要来探望王兄,见他突然由不死不活变作精神饱满,讶异之下不知想到了什么,眉目之间满是光彩。
胡纶还请来了千羽鸿,千羽鸿自是弹了曲无声的据说只有千羽墨才能听懂的曲子。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会心一笑。
于是经过一夜调整,肉体和精神都达到相对饱满的无涯国主起床后修饰一番,掩盖了眼下的青黑,便意气风发风流潇洒的带着他的老胡纶向天香楼开进。
天香楼的伙计早已摸准了规律,若是那位最能招蜂引蝶的莫公子在某个时间段消失了,那么就说明此公子又同掌柜的闹了矛盾。
此前,他们虽觉得掌柜的是个好人,但是身为男人,心眼实在忒小了点,然而自从发现她的真实性别,便认为一切皆是理所应当,倒是这位莫公子,没事总惹女人生气干嘛?而且你总气我们掌柜的,还想不想把人娶回家了?
只不过腹诽归腹诽,一见莫习进了门,皆是心头一亮。
张顺端着盘子就往回跑:“掌柜的,莫公子来了……”
千羽墨小扇摇得惬意……看来洛雯儿这几日也不甚好过嘛。
他们刚进了账房,张顺就气喘吁吁跑过来:“掌柜的说,请公子到后院去,她要给公子个惊喜?”
惊喜?
主仆二人面面相觑,千羽墨心中已经溢出无限想象。
匆匆赶往后院。
离着老远,就听到一阵欢笑。
“三郎,来,走到这来,饺子在这……”
三郎?三郎是谁?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叫这个名字的一定是个雄性!
“不对,要这样走……”笑声继续:“对,三郎做得真好……”
千羽墨眼皮儿直跳。
“唉,别抓衣服。抓坏了多麻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