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宁公主冷眼注视沈妍,嘴角冷嘲的笑容欲加深刻,“沈承荣想让你们姐弟认祖归宗,他要行使做父亲的权利,替你订一门好亲事,男方是锦乡侯府旁支。”
沈妍早就知道沈承荣的险恶用心,脸上没有一丝一毫吃惊的表现,她淡淡地说:“麻烦您替我谢谢沈驸马,奉劝他别闲吃萝卜淡操心了,我的亲事不用他插手。我不会认他为父,就象当年他不认我们一样,他的如意算盘打不成了。”
“我会转告。”慧宁公主语气很平淡,心里却不停翻腾。她约沈妍出来,就准备了两件事,希望能卖一份人情给沈妍,从而提出自己的条件。没想到沈妍轻轻松松几句话就将两件事全部排解,弄得她不上不下,心里极其难受。
沈妍挑眉一笑,说:“长公主约我出来,如果只想提醒我小心那些小人,我定当千恩万谢。不过,我不想欠长公主人情,希望人情债也能现还现报。”
“你是通情达理之人,其实我不想让你千恩万谢,也不想跟你有人情债的纠结,现还现报最好。”慧宁公主有台阶可下,松了口气,连尊贵的称谓都省掉了。
“长公主直说即可。”沈妍知道没有免费的午餐,尤其同慧宁公主打交道。
慧宁公主长吁一口气,瞟了门口一眼,脑海中浮现老程的影子,她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不禁蹙眉长叹,“你我都是聪明人,在聪明人面前,遮遮掩掩没意思。我想知道你那位程叔的身份来历,必须是真话,以此还这份人情债。”
她约沈妍出来之前,就有详细的计划,目的也很明确。别看沈妍随便几句话就将她说的两件事化解,看上去没被她利用,但两颗软钉子已经扎进了沈妍的心底。只要沈妍着手防范沈承荣和安纹,她就可以进行下一步计划了。
她第一次与老程面对面,就勾起了她深远的记忆,她很想知道老程的过往经历。以那两件事为筹码同沈妍交换,谈不上价值等同,因为她急需某些答案。
沈妍知道慧宁公主约她出来肯定会问老程的事,答案早已准备好。她也想趁此机会探探慧宁公主的底细,尤其是慧宁公主对待老程的心态。
老程恨慧宁公主入骨,当年的情有多深,现在的恨就有多重,这对于老程来说太过残忍。而慧宁公主以为自己与爱人阴阳相隔,心中惭愧自责,日子也不好过。时隔多年,又有血债加身,让他们尽释很难,但沈妍仍想冒险一试。
世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我就在你面前,你去不知道我爱你。
每每想起这句话,沈妍就会忧伤纠结到心痛,这是人类最美好的感情,没有时空的差距。而今,老程和慧宁公主与这句话的描述不也有异曲同工之伤吗?
沈妍干咳两声,高声道:“你想了解程叔呀?他……其实不能算作人,是怪物,不,怪兽,就是奥特曼天天打的那种,唉,你肯定也不知道奥特曼是谁。”
慧宁公主沉下脸,轻哼一声,说:“人情债要现还现报,否则会变本加厉。”
“好了好了,我告诉你,实话实说。”沈妍从袖袋里拿出老程送给她的那对喜雀登枝的玉镯,一边摆弄一边说:“长公主精明强势,想查到程叔的来历不是易如反掌吗?说出程叔的身份来历就能还你的人情债,这也太便宜我了。”
沈妍是生意人,但她不会事事计较得失回报。此时,她虽然在卖关子,但她真正想帮老程和慧宁公主,希望能解开他们之间凝固多年的死结。
“我确实派暗卫去调查了,现在还没有价值的消息传来,你……”慧宁公主看到沈妍的手镯,脸色大变,说话声也嘎然而止,她一把抓住沈妍的手,牙齿不由打起哆嗦,重重握紧,颤声问:“这、这镯子……这是哪里来的?快说。”
慧宁公主一手紧握沈妍的手腕,去扯那对玉镯,一手掐住了沈妍的脖子。沈妍没想到慧宁公主会有这么激烈的反映,吓了一跳,平静下来,就意图反抗。慧宁公主自幼习武,沈妍那些三脚猫的功夫跟她不是一个段位,反抗也是徒劳。
转瞬间,慧宁公主就泣不成声,她松开沈妍的脖子,却紧紧抓住那对玉镯。玉镯仍戴在沈妍手腕上,慧宁公主动作迅猛,沈妍被紧紧套住,一动也不能动了。
这对喜雀登枝的玉镯是沐家的传家之宝,几代传承,重若生命。当年,忠仆舍命救下沐程风,只带出了这对玉镯,历尽磨难辛苦,也没舍得卖掉。后来,沐程风与慧宁公主订下终身之情,沐程风就把这对玉镯当成信物送给了慧宁公主。
沐程风遇害身死,慧宁公主就把这对玉镯放到了他身上,随他深埋地下。如今,这对玉镯戴在沈妍手上,慧宁公主看到,能不伤怀惊悚吗?
沈妍拿出这对玉镯确实想刺激慧宁公主,可她没想到冷静敏睿的慧宁公主看到玉镯竟然如此失态,连尊贵的身份都不顾及了。
“程叔、程叔快来,救我……”
听到沈妍呼救,老程想冲进去,被门口几个太监挡住了。他情急之下,跟几个太监交手,下手又狠又准,三五个回合,就把几个太监全部打昏了。
“程风、程风……”慧宁公主抓住沈妍,哭哭啼啼,呼唤沐程风的名字。
慧宁公主忧伤到了极致,神情颓败无力,仍紧紧抓住沈妍手腕上的玉镯,仿佛她生命的重心全都聚在了这对玉镯上。沈妍的手腕被勒出几道红痕,火辣辣的痛,却不忍心推开她,怕她摔倒,从而掠掉她此时此刻生命中唯一的支撑。
老程看到此情此景,胸口一阵起伏翻腾,怔立当场,不知所从。听到沈妍再次呼救,他才过去揽住接近疯狂的慧宁公主,听到慧宁公主深情嘶哑的呼唤,他不禁热泪盈眶。慧宁公主似乎有所感知,扯着沈妍手腕上的镯子扑进老程怀中。
沈妍被老程和慧宁公主夹在中间,两人都在哭,她的脸皱成苦瓜,心中叫苦不止。大哥、大姐,不,大叔、大姨,小三不带这么当的。
她趁慧宁公主手上放松,赶紧脱掉玉镯,钻出两人的包围圈,才长长松了一口气。她摸着手上的勒痕来到门口,看到守门的太监都昏倒了,不由皱起眉头。
她拿出药瓶,刚要涂药,一条布袋从她头顶上罩下来。她还没反映过来,肩颈上就重重了一掌,她的身体晃了晃,就昏倒了。
“抬走。”一个年长的伙计指挥两个黑衣人抬起沈妍从后门匆匆离开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故人
许久,慧宁公主才停止哭泣,仍双手紧握手镯,一脸悲戚忧伤。老程靠在桌子一旁,双手抱胸,唉声叹气,一言不发,不时用眼角的余光扫视慧宁公主。
他们经历过生离死别,如今对面不相识,可那份经过生死考验的感情并没有磨灭。举止言行可以欺骗别人,却骗不了自己的心,而两人此时感叹皆由心而发。
慧宁公主慢慢恢复情绪,冷冽的目光投向老程,“你到底是谁?”
“你的故人。”老程连声轻叹,声音低沉无力。
“故人?哼哼!本宫怎么不记得有你这样的故人?”慧宁公主冷厉的目光上下打量老程,好象要穿透他的心一样,“看样子你是沈丫头请来的帮手,那我不防提醒你一句,本宫脾气不好,别在本宫面前装神弄鬼,免得惹麻烦上身。”
“我知道。”老程的语气很平淡,他很了解慧宁公主的脾气,今日一见,知道她并没有变,他倍感欣慰,只是重重误会仍纷扰他的心怀,恨怨难以开解。
慧宁公主见沈妍没在房里,又下意识捏紧手中玉镯,冷厉的目光仍在老程身上盘桓。说老程是沈妍请来的帮手只不过是她自欺其人,老程给她的感觉太过熟悉,可她实在想不起什么时候曾经结识这样的故人,让她面对面就心酸不已。
“知道就好。”慧宁公主坐到椅子上,把那对玉镯装入袖袋,据为己有,又说:“想必你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无须本宫再重复吧?”
此情此景及今日慧宁公主的所作所为皆是她有感而发,她要维系强势敏睿的形象,就不想让人知道她又哭又闹的小女人的一面。沈妍是聪明人,也能充分理解她的情绪,不会向外人吐露半个字,她激动过后,就担心老程的嘴不严。
老程扫了慧宁公主一眼,半句话都没说,只一声悲叹权做答复,就转身走出了雅间。不管慧宁公主有多么伤心,也无论他忍得有多么辛苦,他现在都不能公开身份。在他的记忆中,他的生命很早就陷入无穷无尽的忍耐,不在乎多忍几天。
慧宁公主松了一口气,她确信老程不会乱说,她就没必须全力防范了。此时她心里疑团重重,老程究竟是谁?为什么会让她有一种莫名的强烈的信任?沈妍带老程来,自然有用意,沈妍到底是什么意思?这更令慧宁会主费解。
“妍丫头、妍丫头。”老程一边呼喊沈妍,一边给几个太监解开了穴道。
几个太监摇摇晃晃起来,看到老程,如临大敌,又进入了戒备状态。老程似乎早已忘记曾把他们打昏的事,很急切地向他们打听沈妍,没得到确切答复,他又赶紧下楼,向丫头询问。几个丫头都没见沈妍下来,很着急,却不敢声张,就同老程一起悄悄寻找。几人在千味鸭铺里里外外找了一圈,也没见到沈妍的人影。
慧宁公主听说老程等人在找沈妍,心中不由一颤,她寻思片刻,召来隐卫吩咐了一番。鸭铺的伙计撤掉吃食,摆上茶点,慧宁公主浅尝慢饮,等候消息。
老程让两个丫头在车上等沈妍,又带山橙和龙葵一起寻找。千味鸭铺方圆十丈都找遍了,仍不见沈妍的踪影,几人都急出了一身冷汗。一个好端端的大活人一会儿功夫就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了,众人能不惊慌急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