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大姑、八大姨家都走了一圈,也没去看汪仪凤,平氏大概是怕汪仪凤改嫁带累她的名声。沈妍暗自庆幸,不去也好,身份依然可以保密。若让平氏等人知道汪仪凤再嫁之人是金州知府,就不知道会再惹出多少闲事了。
正月二十,辰时正刻,沈妍和平氏一行准时起程。离开金州,欣喜前行,却又忍不住衍生出一番感慨,唏嘘之间,即使一张笑颜,也忍不住泪花晶莹。
此去京城,她们带去的仆人不少,行李也很多,车马绵延几十丈,令路人侧目。平海、老程骑马走在前面,看威仪阵仗就知道是大家族的家眷,颇为威风。
雪梨自不必说,白芷、黄芪、黄精、白术都愿意跟沈妍进京,她们是用习惯的丫头,沈妍也就把她们都带上了。平氏身边有一个姓钱的婆子,还有两个贴身丫头,分别叫珠扇、玉扇,另外唐嫂子两口和陆嫂子两口她都跟着去京城。
秋管事夫妇六七年不见女儿,很想念,想趁此机会去看看秋霜。等平氏一行在武烈侯府安顿下来,秋管事夫妇与女儿团聚几日,再回金州。
车马奔波,沈妍除了看沿途的风景,就是吃喝睡觉,并不觉得劳累,反而感觉很无聊。回忆当年从京城去金州的情景,她心中酸涩,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一路行来,春色渐浓,花红柳绿、草长莺飞不断后退,淹没在烟尘雾霭中。
此行很顺利,两个月零五天,他们到达了距离京城二十里的夏水镇。夕阳西下,遥望天际,五彩云霞缭绕缤纷,曼妙中透出与众不同的气质,就象这座京城。
“姑母,今晚我们就下榻在夏水镇的永福客栈。”
“不是说离京城很近了吗?为什么不进城?直接住进侯府多好,轩儿……”
“娘,城门在酉时末刻会准时半闭,还有一刻钟,别说我们现在赶不及近城了,就是还来得及,我们初来乍到,也不能傍黑去侯府呀!人家会认为不吉利的。”
“轩儿,我的轩儿……”平氏呜呜咽咽,又开始痛哭流泣。
“娘,您……”沈妍长叹一声,不知该怎么劝慰她了。
一行人下车下马,平海办好住宿手续,伙计引领他们到房间,洗漱用餐休息。
平氏就住在沈妍隔壁,不吃不喝,哭得昏天黑地,气得沈妍也懒怠劝她了。如果有别的原因,还可以开解,而她痛哭就是因为要延误一夜才能进城,耽误她见儿子。这些年母子分离都忍过了,偏偏到这时候却撑不住了,让人心理难受。
吃过晚饭,沈妍被平氏哭得心烦意乱,不想再房里呆,就让丫头陪到客栈里的小花园闲坐。主仆几人各有思量,谁也不说话,花园里一片静谧。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微风拂来馥郁清雅的香气,甜甜淡淡,令人心醉。
沈妍想摘几枝花回房插瓶,刚要动手,就听到人喊马嘶的声音由远及近。
“姑娘,是不是强盗来了?赶紧回房。”
“别胡说。”沈妍嘴上斥责,心里也犹疑不定,“去前面问问小二。”
急促沉重的马蹄声由远而近,直奔夏水镇而来,斥呵喊叫声反而越来越低。
沈妍让雪梨回房安慰众人,她带白芷黄芪去了前面,找店小二询问。掌柜说有官差要检查投店的客人,他让沈妍主仆到前面接受检查,就不让官差上楼了。
客栈的大堂里还有男客,掌柜把沈妍主仆安排在屏风后面。一会儿,就有几个官差进来例行检查,沈妍让白芷拿路引出去,她和黄芪等在屏风里面。
“你们什么时候来京城的?”熟悉的声音透出嘻然惊喜。
“回、回官爷,我们……”一向大胆的白芷紧张害怕,都说不出话来了。
沈妍心里犹疑更甚,她想探头出去看看,就与一张俊朗无俦且笑意盎然险些碰到一起。沈妍心里一阵抽抽,真是人生无处不相逢,还没进京城就碰上了。
沐元澈进到屏风里面,很大方地搬了一张椅子,坐到沈妍身边,也不说话,笑嘻嘻看着她。沈妍被他看烦了,一个劲儿皱眉,硬着头皮询问他查房原因。
“你们什么时候从金州起程的?”沐元澈不答反问。
“正月二十。”
“项大人四月要进京述职,听说家眷也一起回来,皇上要给他一份肥差。我以为你会跟他们一起进京呢,没想到你提前来了,是不是济真堂有事?”
沈妍摇摇头,不想跟她唠唠叨叨废话,问:“皇上要给项伯伯什么肥差?”
“顺天府府尹。”
“那算什么肥差?还是正四品。”沈妍只是随口一说,其实她很清楚,同样是市长,北京市市长就比地方市长牛叉多了,比在什么部挂一个品阶高的虚职强。
“你知道什么?”沐元澈站起来,摸了摸沈妍脑袋,说:“我还有公事,明天再来看你,估计你们要在这家客栈里住上三两天了。”
“为什么要在这里住三两天?”
“明天花朝国的贵女贵子进京,本来他们要走东城门,可这几天东城门护城河的上游发桃花汛涨水,怕有危险,就改走南城门了。西魏送质子和朝贡进京的车队也到了离京城一百里的驿站,后天也就到了夏水镇,肯定要先让使臣进城。”
沈妍无话可说了,这几天进城的人不是贵子贵女就是质子使臣。他们就是打出武烈侯府的牌子,也要乖乖给这些人让路,只好在客栈住上几天了。
她倒觉得在客栈呆几天不是坏事,好好理理思路,了解京城的情况。以后在京城生活,就要入乡随俗,有些东西必须遵从,才能更好地保护自己。可平氏急着见儿子,跟她的想法不一样,要是让平氏听到这个消息,不哭死才怪。
检查完毕,沐元澈带人离开,沈妍就让丫头去叫平海。车马劳累,平海睡得跟死猪一样,官差巡查都没吵醒他,丫头让老程把他叫出来,跟他说明情况。
平海揉着眼睛说:“我认识南城门一个守将,明天我先一个人进城报信,你们在客栈住两三天。你提前告诉姑母,免得明天不能进城,她再哭闹。”
“知道了,我这就去。”
平氏现在成了钉子户,难就难在她这个钉子户不能拨掉,只能安抚。
果不其然,平氏听到要晚几天才能进城,哭得惊天动地,昏过去了几次,好象平慕轩不在了一样。沈妍劝得口干舌燥都没用,又急又气,却束手无策。她很奇怪,这一路走来,平氏是不是颠坏了脑子,变得比以前不通情理了。
“哭什么哭?你们家死绝了?丧门星。”怒骂的声音从某个房间传出来。
永福客栈是环形建筑,上下两层,一层是大堂、餐厅,还有一些仆从、散客居住的房间。二层装饰富丽,住的都是准备进京的女眷,都是有些身份的人。
平氏痛哭,吵得客栈里的人都无法休息,掌柜来劝也不管用。把一起投宿的客人吵急了,不挨骂才怪,可平氏不管不顾,怎么劝都油盐不进,沈妍也很烦心。
终于熬到平氏一口气没上来,又哭昏了,沈妍不想再救醒她,让丫头给她擦洗身体,就让她这么睡。平氏的脉相没大问题,沈妍也不担心,就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