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看来,端华公主和当今皇上就是一对祸乱违背伦理伦常的狗男女,父女苟且通奸,不知廉耻为何物。当今皇上当然宠爱端华公主,还不是因为有特殊的关系?这样的想法就是埋在他心里的暗箭,每每想起,就刺得他心痛欲裂。
“四少爷,你看这件事该如何……”孙清风试探着询问徐慕轩的想法。
“顺其自然,越乱越好。”徐慕轩咬牙冷笑,又说:“四老爷总想结交大皇子和庞家一派,他想得到赏识,从而得到好处,就要付出代价。”
自被松阳郡主从金州接到京城,迄今将近十年,徐慕轩的心也变了又变。起初,他依靠这个家族,对这个家族有一种近乎于强烈热爱,想凭自己的努力光宗耀祖。即使在这个家族内部受到欺凌侮辱,他小心忍耐,从而更加谨慎。
徐家贱视沈妍,阻碍他和沈妍的亲事,他才逐渐产生了叛逆的想法,衍生出失望。被家族逼迫,陷害且谋夺沈妍的钱财产业,他就对他赖以依靠的家族失望透顶了,还生出一股强烈的恨意。徐秉熙等人以平氏的性命相逼,把他当成家族攀附富贵的桥梁,扭曲的恨意充斥着他的心,他开始恨这个家族一切的人和物。
成亲之后,他对端华公主泼蛮猖狂的行径视而不见,从而助长了端华公主嚣张跋扈的气焰。恶人自有恶人磨,让端华公主收拾徐家人,为他出口恶气,他当然喜闻乐见。他喜欢看徐秉熙和松阳郡主等人为难愁闷,才不惜牺牲男色,笼络人尽中年的芳姑姑,为端华公主出谋划策、扇风点火,让她们折腾徐家每一个人。
“轩儿,你可来了,你快去阻拦说服公主,她怎么能如此行事?惹恼叶家会给大皇子带来麻烦。”徐秉熙看到徐慕轩进屋,就赶紧迎上来,把他当成了救星。
“祖父这话怎么说的?公主身份尊贵,能下嫁于我是徐氏一族的福分,公主行事,我哪敢阻拦?”徐慕轩脸上流露出浅浅的笑容,神情淡漠,语气不紧不慢。
徐秉熙搓手长叹,“处置一个叶氏不算什么,可要因此得罪了叶家一族,大皇子就会削弱一部分势力。当时我答应让你六弟娶叶氏的女儿,不就是想为大皇子拉拢叶氏一族吗?你是端华公主的驸马,应该阻止她,这也是为大局着想。”
“是呀!轩儿,处置叶氏不算什么,大不了你六弟废妻再娶。可若因此得罪叶氏一族,就是大皇子莫大的损失,叶氏一族若转投他人,还会与大皇子为敌。”
“难得你们不讲人情,处处为大皇子考虑,他日大皇子登基称帝,少不了给你们加官晋爵。”徐慕轩语气淡淡,毫不掩饰眼底冷漠的讥笑。
此时,徐秉熙和徐瑞宙这两张脸在徐慕轩眼里丑陋到无以复加。一种强烈的毁灭的**充斥在他心里,他很想抡起拳头,把这两张脸打得稀巴烂。
若徐秉熙和徐瑞宙肯为无辜的叶氏说句公道话,就是撕破脸,徐慕轩也会阻止端华公主肆意妄为。可现在,他不会管,他甚至期待叶氏的结局早点到来。
无论叶氏今天会有什么结局,会有多么可怜,都是命中注定、老天不公,就象他一样。或许有一天,他也会经历叶氏今天的遭遇,而徐秉熙和徐瑞宙等人一定会比叶氏的经历更加惨重,这都是天意,他做为人,无从改变。
“轩儿,这……”徐秉熙听说徐慕轩的话不对味,也还能说什么了。
徐慕轩笑了笑,没理会徐秉熙和徐瑞宙,竟自向小花园走去。看到几个太监拖着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叶氏出来,刘氏和叶家女眷哭哭啼啼跟在后面哀求告饶,徐慕轩暗哼一声。端华公主原本就泼辣蛮横,张狂狠毒,现在又长期欲求不满,心里极度扭曲,变得更加阴狠,她只会以别人的痛苦为乐,根本无人情可讲。
“端华,你这个狠毒的贱人,你还我的孩子,我若命的孩子,孩子……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不会……”叶氏饱含怨气的哭喊声在武烈侯府震响。
“你、你这个贱人,竟敢辱骂公主,不知尊卑,我、我休了你。”徐六爷从敞大的偏房里蹿出来,就要扑过去打骂叶氏,被徐家几个门客拦住了。
徐秉熙和徐瑞宙称赞徐六爷懂礼教、识大体,而在徐慕轩看来,却可笑至极。
叶氏见徐六爷不但不护卫她、为她求情,反而要打骂她,她发出一串凄厉的惨笑声,心骤然间跌落到谷底,脸上充满灰败绝望的神色,再次凄声哭骂:“端华,你这个贱人,恶妇,你还我的孩子,我让你血债血偿,你还我……”
“你还敢骂公主,真是不懂规矩。”刘氏同叶家女眷一起正为叶氏求情,听到徐六爷等人的话,她不知道自己为叶氏求饶对不对,又听到叶氏再次咒骂端华公主,她冲过来,狠狠扇了叶氏几个耳光,边打边斥骂叶氏不懂礼数。
端华公主听到叶氏骂她,就跳起来叫嚣着要重惩叶氏,见徐六爷等人呵骂叶氏,刘氏也对叶氏又打又骂,她心里异常舒畅,脸上透出阴狠的快意,“本宫宽宏大亮,本想留你一条活命,现在看来没必要可怜你,来人,把叶氏杖毙。”
“呵呵呵呵……”叶氏发出一连串凄惨绝望的冷笑声,突然,她拼尽全身力气,甩开拉扯她的太监,快跑几步,向一座石桌狠命撞去。
一声巨响,叶氏的身体轰然倒地,鲜血四溅,染红了初冬苍白的天际。
见叶氏撞石而亡,众人都愣怔当场,惊悚的压抑笼罩在武烈侯府上空,另众人喘不过气来。叶家几名女眷哭叫着扑向叶氏,惨景入目,她们都昏倒在地。
“禀公主,叶氏触石自尽,已断气了。”
端华公主不以为然,她这些年打死了多少宫人,她都不记得了,根本不会在意,也不会害怕,“死了就死了,有什么了不起?活该。”
徐慕轩盯着叶氏被鲜血包裹的身体,心里一阵抽痛,脸色霎时苍白。他仿佛看到他自己倒在血泊中,周围都是触目惊心的腥红,他的生命一点点消逝。那一张张丑恶的脸围住他,正放肆狂笑,对他指指点点,兴灾乐祸责骂。
芳姑姑见徐慕轩脸色很难看,赶紧给端华公主使了眼色,又附到她耳边低语了几句。端华公主轻哼一声,收敛猖狂,绞着手帕偷眼打量徐慕轩。
叶家有两名女眷被救醒,抱着叶氏的尸体痛哭,叫嚷着要状告徐家,为叶氏讨公道。两人让丫头婆子抬上昏迷未醒的叶母等人,哭骂着徐家人离开了。
徐秉熙和徐瑞宙等人都知道事情闹大了,叶氏一死,此事就不再是徐家的家务事,而关系到徐叶两个家族。叶氏一族虽说没有爵位,也未投靠任何派别,但论实力远胜于徐家。而且徐家理亏在前,叶家要告,徐家肯定会输官司。唯今之计,他们就把希望寄托于大皇子和庞家一派,想借助权势压制叶家。
“轩儿,你过来,当务之急,我们要商量怎么应付叶家,打赢官司。”
“我觉得当务之急是先收葬六弟妹,她犯了什么重罪?还在曝尸不成?”徐慕轩冷哼一声,转向端华公主,“公主最好回宫一趟,跟皇上和贵妃娘娘商量此事该如何平定。免得因公主恣意而为连累了大皇子,此事就不好收场了。”
“本宫……”端华公主见徐慕轩一脸凝重,也意识到此事后果严重,不知该说什么。若她回宫求助,庞贵妃肯定会责骂她,求求皇上倒可以幸免。
可是,她不愿意回宫,更犯怵见皇上,想起皇上,她心里就别扭。她新婚之夜没落红,被徐慕轩一再逼问,她竟然怀疑夺走她第一次的人是她的父亲――当今皇上。想起皇上臃肿的身材,再同玉树临风般的徐慕轩比较,她就想吐。
庞贵妃禁足期间,她只在皇上过寿时回去过一次,拜完寿就借口有事,连宴席都没赴,就匆匆回了武烈侯府。皇家摆家宴,皇上几次宣她回宫团聚,都被她打各种借口拒绝了。庞贵妃禁足期满,她只打发下人回去道贺,自己也没回去。
新婚之夜没落红之事也在她心里留下的阴影,她越是肆意发泄,心里的阴影就越重。到现在,她都形成心理障碍了,每每想起,心里都充满恐惧和羞怯。
“公主好好想想吧!”徐慕轩给芳姑姑使了眼色,转身要同徐秉熙等人离开。
芳姑姑赶紧冲端华公主摆手,“公主,您快……”
“都先别走,本宫有话要说。”端华公主明白芳姑姑的意思,站起来,呵住徐慕轩和徐秉熙等人,高声说:“叶氏的死不关本宫的事,是她误会本宫,才引出麻烦。前几天,本宫赐了她一碗安胎药,谁知被花嬷嬷换成了藏红花水,导致她落胎。花嬷嬷是伺候贵妃娘娘的人,本宫不敢处置,就把她赶走了。
叶氏对本宫怀恨在心,天天咒骂本宫,本宫要把她赶到洗衣房,也不过是吓唬她。她撞石自尽,也是因为徐六爷要休了她,四太太以打骂她而起,与本宫无关。本宫不会让叶氏白死,导致本宫背上恶名,本宫要还叶氏一个公道。”
听到端华公主这番话,除了徐慕轩和芳姑姑,众人都愣立当场。原来话还可以这么说,明明是端华公主逼死了叶氏,现在她居然比谁都无辜。
芳姑姑给端华公主使了眼色,“公主,您想怎么为六奶奶讨公道?这……”
端华公主会意冷笑,重哼说:“徐六爷明知自己的妻子受了委屈,不安抚劝慰,还要休掉她,这么无情无义就不配为人夫。干脆出家当和尚算了。本宫一会儿回宫,奏请皇上,下旨让徐六爷到皇觉寺出家,正赐他一个法号。叶氏无辜可怜,四太太做为婆婆,不宽慰于她,反而打骂她,导致她想不开,才自尽。四太太是长辈,本宫不能重罚,就先打她四十大板、让她到洗衣房为奴一年吧!”
听到端华公主如此为叶氏讨公道,徐六爷愣怔片刻,又一头栽倒在地。刘氏听到要打她四十大板,还要让她为奴一年,她一口气没上来,昏死过去。
听说嫡长子被罚去当和尚,正妻被打四十大板,还要到洗衣房为奴一年,徐瑞宙――为徐慕轩迎娶端华公主、徐家投靠大皇子一派鞍前马后奔波的徐四老爷顿时头昏目眩,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紧紧抱住头,呜呜咽咽。
徐秉熙和松阳郡主等人听到端华公主的判决,都欲哭无泪,仆人清客也都啼笑皆非。叶家肯定会告徐家,端华公主这样判,把责任全推给了徐瑞宙一房。可即使这样,徐家也难逃干系,此事闹开,徐家还会有大麻烦临头。
芳姑姑满脸陪笑,又抹着眼睛说:“公主英明,六奶奶在九泉之下也瞑目了。”
“瞑目就好,还是先把叶氏入殓吧!”端华公主顿了顿,又说:“本宫要回宫一趟,芳姑姑,你快去准备。府里本来平平静静,突然出这种事,该不是什么东西冲了吧?本宫要去问本悟大师,看看是怎么回事,定严查不怠。”
下午,端华公主刚回宫,就派芳姑姑回武烈侯府送信。徐家有麻烦上门,确实因被冲所致,但不是被邪恶之物所冲,而是被四房的孕妇所冲。端华公主叫嚣着为叶氏讨公道,为徐家清麻烦,又把徐瑞宙那两个怀了孕的妾室杖毙了。
看着昏迷不醒的妻子、被赐下法号的儿子、躺在棺材中的儿媳,还有被活活打死的两个爱妾,想到即将降临的官司,徐瑞宙好像疯癫的一样。他掩面嚎哭哀叫,直到嗓子嘶哑,他拼命用头撞墙,直撞得血流满面。
人们也为徐家四房捏了一把汗,唏嘘感慨,互相询问徐瑞宙和刘氏究竟遭了什么虐?随着叶家把徐家告到顺天府,此事也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了。
……
到达距离京城三百里的府城,沈妍和沐元澈就加快了行进的速度,比预计的时间早两天到达南城门外的镇子。两人休整了一天,又重新安排了行程。
沈妍带人从南城门绕过西城门,从北城门进城,先回引凤居,视查济真堂的生产间的生意。她现在怀孕五个多月,想在引凤居休养几天,详细了解一下京城的情况,再回胜战侯府。回到京城,就有硬仗要打,她也要做好充足的准备。
沐元澈要去京郊几个大营交接兵马,再回兵部交接兵符大印,还要向皇上和慧宁公主禀报此次巡视的情况。他回来至少要忙上六七天,公事做完,他才能歇口气。正好沈妍的事也理出了头绪,他要好好休息一段时间,陪沈妍安胎。
“夫人,你看,那是不是西魏的马队?”
“应该是,只有西魏的马队才从西城门进城。”
沈妍主仆从通往西城门的官道经过,远远看到一队绵延数里的人马车辆正向西城门走来。队伍渐渐走近,沈妍确定是西魏的马队,就让车夫在路边停车。
西魏马队由左琨组建,可以出入大秦境内,运送西魏和大秦的特产物品。大秦皇朝决定与西魏建交,马队通行贸易,两国互通有无,这是建交的第一步。
“山橙,你去看看是谁带队?我正需要西魏的药材,直接截下他们。”
“是,夫人。”
山橙打马朝西魏马队奔去,一柱香的功夫就回来了。同山橙一起过来的还有一位身穿西魏马装的贵妇,这位贵妇身材高挑,容貌秀美,却英姿飒爽。贵妇对沈妍很热情,她自我介绍,沈妍才知道她是左占的妻子萨蓉,西魏皇后的嫡妹。
听萨蓉说,沈妍才知道左琨和福阳郡主要成亲了,婚期订在十一月上旬。西魏帝后身体都不好,左占要留在西魏处理国事,萨蓉就来大秦皇朝为左琨操办亲事了。等到成亲前几天,左占也会过来,为左琨主持婚礼。
听说左琨要和福阳郡主成亲,沈妍的心咯噔一声,五味交织,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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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好戏看了,结局倒计时。
☆、第二百二十九章 罚跪
沈妍本身就是爽快人,很喜欢萨蓉爽利大气的性格。萨蓉经常听左占和西魏皇后说起沈妍,对这位名满天下的奇女名医也兴趣极大。今日偶然相逢,两人一见如故,在城门外聊了很久。时候不早,两人约好再聚的时间,才各自离开进城。
躺到引凤居柔软舒适的软榻上,沈妍终于有了着陆的感觉,躺下就不想起来了。她一觉睡到日落西山,醒来之后,活动了一会儿,就和丫头们聚在暖阁闲聊。
听白芷黄芪说起这半年京城发生的事,沈妍唏嘘感慨,不时评论几句。从这些事件中,沈妍听出不少话外之音,心里在琢磨深层隐义及应对之策。
她白天睡够了,晚上睡不着,就平躺在床上,双手摸着肚子,低声和孩子谈笑对话。感觉到两个小家伙在她肚子里欢实撒花,她周身充溢着软麻麻的幸福。
到现在,她已怀孕五个多月了,身子一天比一天笨重,一心养胎,精力也欲渐不足。她以后的重心要转向家庭和孩子,就决定把生产间的管理权分散,建立梯队型管理层模式,等她家事缠身,还有人能稳妥处理生产间的事务。
经过这段时间的考验,众人一致反映平海和一位刘姓管事不错。沈妍分别找两个人谈了话,问了他们的想法,也简述了她的安排和计划。自生产间组建,两人就过来做事,到现在两年有余了,有晋升的机会,两人当然高兴。
沈妍召集生产间的大小管事开会,商讨了几件大事,做了下一步规划,又宣布了人事任命。平海和刘管事都升任大管事,一个主内,一个主外。她又把财务人事重权交给了白芷,而黄芪则成了引凤居的管家婆,打理引凤居的家务事。
第二天,她开完会已时近晌午,刚要用餐,左琨就派随从送来了请帖。萨蓉请她到驿馆一聚,左琨要成亲,也有事需要她这个义姐去安排。她计划明天上午到驿馆赴左琨和萨蓉的约,又让丫头准备了礼物,让左琨的随从带回去。
回到京城,她接连睡了两个安稳觉,总算养足了精神。家中调养的食材和药材多不胜数,她连续吃了几顿药膳,就感觉有劲了,托着大肚子也不觉得沉了。
清晨,细雨纷纷而落,凉风卷起黄叶,为寒凉的初冬增添了几分冷意。等沈妍主仆用过早餐,准备去驿馆赴约时,雨停了,几缕桔黄色的光晕挤出云层。
半年多的时间不见,左琨长高了很多,身体也健壮了,沈妍给他配的调养药物早就停掉了。自马队组建之后,大秦和西魏协商建交,大秦朝廷对他的限制几乎取消了。他天天有自己喜欢的事要忙碌,偶尔还能跟着马队到各地走一走。见识增加,人也成熟了许多,与初到大秦京城时那病弱畏缩的少年完全判若两人了。
左琨与沈妍一见面,寒喧了几句,没说他的亲事,就说起了沈蕴。听说沈蕴跟随西魏的马队去了江东,沈妍放下心,嘱咐左琨让人对沈蕴多加照顾。听左琨讲起沈蕴的遭遇,沈妍感慨气愤,不管沈蕴认不认她,她都会为沈蕴报仇出气。
沈妍见萨蓉脸色精神都不好,问起因由,才知道萨蓉第一次来大秦京城,初来乍到,水土不服,驿馆的条件又很一般,她很不适应。沈妍当即就让萨蓉主仆搬到逸风苑去住,逸风苑与左琨起居的质子府隔了几条街,来往也方便。自沈蕴离开之后,逸风苑就剩了几个看家洒扫的仆人,偌大的院落一直空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