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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夜回信 第7节

冬夜回信 林格啾 5288 2024-06-30 13:43

  迟雪盯着那个人模狗样、西装革履的背影。

  解凛也在看着,一动不动。

  唯嘴唇轻翕动,看节奏,似乎是在数数。

  等数到第四下的时候。

  “你站在这别动。”

  他忽然侧头对迟雪说了一句。

  下一秒。

  果断松开手。

  助跑。

  加速。

  一记横踢――!

  男人被他一脚正中后心,痛呼一声,伏倒在地,而他当机立断控住对方双手,猛地向后反剪。

  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老解!”

  解凛忽又扬声、向巷子口喊了一句:“人呢!这里没别人――这杂种身上有刀――拿手铐来!抓人!”

  第5章 烟瘾与薄荷糖。

  那一晚,是迟雪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到解凛的父亲。

  被解凛叫作“老解”的男人,个头很高,肩阔腿长,脸也年轻得完全瞧不出已有个十来岁的儿子。只不过解凛的五官――或者说是给人的感觉,却和老解一点也不像,甚至完全相反。

  毕竟他的阴郁苍白早在十七八岁隐露苗头。

  而老解却是个浓眉大眼的北方汉子形象,与迟雪从前在贴吧里听到那些“传言”无出左右。

  这个从不出席家长会,不接老师的电话,哪怕解凛在学校犯了错,校领导三催四请也请不到他过来的不称职家长,据说也是出了名的“三不管”。

  不管爹妈,不管老婆,不管儿子。

  是以,迟雪也一度认定他是个很冷漠的人。

  但事实证明,老解后来被解凛喊过来、看到眼前场面,又看到脸上泪痕未干的迟雪。第一反应却不是质询或惊疑,反而像个很能理解她心情的朋友,走上前来安慰似的拍拍她肩。

  莫名让她想起自己家里那位老好人父亲。

  “没事了,”这位似曾相识的“老好人”说,“我家这兔崽子不是坏人。你安心,他就是正义感过剩,不会动你一个小姑娘的。”

  但是重点是不是偏了?

  迟雪闻言一愣。

  “我……我知道。我不是怕他。”

  她说:“我们是同学。我知道他是来帮、帮我。”

  此话一出。

  迟雪自不觉得有什么,仅仅只是阐述事实而已。

  然而,除了地上被解凛摁得吱哇乱叫的男人,老解,包括解凛本人在内,竟都齐齐一愣。

  “同学?”

  老解从外套兜里掏出手铐丢给解凛,又观察着眼前的女孩,“那你不是也读高三?这么晚了还没回家?”

  “我在这边咖啡店打工。”

  “勤工俭学?”

  “嗯。”

  “好孩子。”

  老解说:“辛苦你了……这杂种欺负你一个小女孩,真他……不好意思啊,叔叔没说脏话,我的意思是,他、这种人就挺不是人的。”

  说罢。

  大概是体谅到她和解凛毕竟同学、关系要“亲近”一些,又掉头走到解凛身边,边打电话报警,边把解凛赶到了她这头来――美其名曰要他安慰照顾。

  解凛却仍是满脸莫名所以。

  大高个儿杵在她跟前,略低下头。

  安慰的话不知怎么说,倒是难得观察了她很久。

  “你平时戴眼镜?”

  他忽然问。

  “嗯。”

  “梳,两个辫子?”

  “嗯……不过今天我工作的时候盘起来了,”迟雪说。连说带比划,眼神却不敢直视他,只怯生生盯着他肩膀,“下班才披着头发。”

  是吗?

  解凛沉默片刻。

  末了,没头没尾喊了她一声:“迟雪。”

  “嗯?”

  “……”

  她应了声,抬头看。

  却见他的眉心忽蹙起,又定睛看她。

  “怎么了吗?”

  迟雪问。

  读不懂他有一瞬复杂的表情,只能眼睁睁看他又低头,掏了掏外套的兜――不想竟当着她的面掏出个烟盒和打火机来。

  老解正好往这看,见状大骂他兔崽子不学好,无奈正押着人也不好起身,回过神来,又连忙给电话里被他莫名殃及的警察同志道歉,快速报了个准确的地址。

  解凛想是对“兔崽子”的称呼早已免疫,倒是眼皮也不抬一下。

  只有点疑惑的表情,转而去翻另一个兜。

  幸而这次却没翻车。

  他从里头抓出什么,在迟雪面前展开手:映入眼帘是尤其纤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无凌乱的掌纹。以及手掌中央,两颗蓝白色的薄荷糖。

  不是牛奶糖也不是棒棒糖,给女生似乎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尤其他还用了一个“压压惊”的借口。

  ……算是,安慰?

  迟雪愣愣接到手里,塑料糖纸不算精美,但他把两颗全给了她,至少没有小气。给完,又扭头看了一眼身后那黑咕隆咚、路灯微弱的小巷。

  “你刚才说你在这边兼职?”

  “嗯。”

  我还给你点过单。

  后面这句话迟雪忍住没说――唯恐两人之间又出现相对无话的尴尬局面。

  果然,解凛压根没想起也没提这回事。

  只因为刚才救了她都没认出她的事稍有歉意,又小声说了句不好意思,“刚才我听到有声音,但是不很清楚,所以来的路上耽误了时间。”

  “……对不起。”

  他说。

  作为一个人尽皆知的刺头。

  其实于解凛而言,主动或被迫的道歉并不少见。说对不起,也不过是上嘴皮碰下嘴皮,轻而易举。光是国/旗底下读检讨,从上小学开始,他读了没有十回也有八回。

  但敷衍的嘲弄和真诚的对不起总归有区别。

  这一次则显然是后者。

  是以说完这句话,仿佛完成了一个浩大工程。迟雪莫名从他并没太多细节的表情里,读出“终于说出口”的复杂情绪。且他只表达,无需回应,说完,只定定看她一眼,又转身去找老解。

  两人背对迟雪简单聊了几句。

  迟雪站得稍远,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知在警察赶来的几分钟前,老解忽又向她笑着摆手、说了声再见,紧接着便快速离开了现场。

  ――“小姑娘一看学习就好,以后还麻烦你多带带我们家阿凛,等我哪天再回来,一定请你吃饭。”

  这是他对迟雪说的最后一句话。

  等迟雪反应过来,想起他明明帮了自己为什么还要提前回避,手铐又是从哪来,已经是从派出所出来很久之后的事。

  亦来不及细想。

  旁边解凛忽然脚步一顿,又侧过头,问要不要送她回家。

  “啊?”

  “这么晚了不安全,而且你……”

  他话音未落。

  迟雪已经开始:“不、不不不用。真的不用了。”

  “……?”

  “我的意思是,我,回家蛮方便的,一个人也可以,”她说,“今天已经辛苦你太多了,不好再麻烦你了。”

  说是说的好听。

  但当然都是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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