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答应我的条件,我当然会把他放下来。”
他忽然扬声道:“老迟――!”
迟大宇身旁的两个黑衣保镖同时松开手,退到一旁。
栏杆外侧瞬间只剩下他一人颤巍巍站着,头晕目眩。
“老迟,”陈之华却还依旧乐在其中,向他喊话,“刚刚跟你说的,你考虑得怎么样?楼要不要?”
迟雪急得快哭。
也不用去想,便知道父亲的答案。
果然。
“不要!!你松开小雪!”
迟大宇颤着手抱住栏杆,嘶吼道:“放开我女儿!!我绝对不卖我女儿――你松开她!”
“你看,我给过他机会了,是他不珍惜。”
陈之华遂又收回视线,看向面前两眼通红的迟雪。
“我也给过你机会。”
他说:“本来我想的是,可以多给你一段时间好好适应的。但是最近外面的风声可不太妙啊。你私下里偷偷干的事可不少,小动作太多,就不是好女儿了。”
“……你要怎样才能放了我爸爸?”
“我说了,他不是你爸爸。”
陈之华叹了口气:“不过,算了,改口这种事可以慢慢来。”
说着,又将另一只手也盖在她的手背,两手用力,彻底断绝了她挣脱开的可能。
“我要你跟我和你妈妈走。”
他说:“我们一家三口,找个安全的地方生活。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话落瞬间。
“小雪!你别听他的!!”
迟大宇两手死死抱住栏杆。
也许是酒劲上头,声音竟比平时还要大些,只死命迎着风喊:“有爸爸在,你别听他的,爸爸这就上来,我们走――”
走?
陈之华脸色一冷。
只简单一个眼神示意,刚才退下的两人之一便又上前,冷着脸掰开迟大宇的手指。
力气之大,动作之干脆,一个老人怎么受得住,片刻便被掰开了一只手。
只左手还紧攥着栏杆,脚下摇摇晃晃,站在那么一丁点的露台边缘。
“爸――!!”
迟雪瞬间目呲欲裂。
深呼吸,当即转头看向陈之华,“好,我跟你走,你放了他。”
“还不够。”
“我说了我会跟你走!”
“你的眼神,”陈之华微笑,“写着不服气。”
“……”
“从前阿玉也是这样,所以,我把她带走,没过多久她就开始逃跑。”
一次不行就逃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四次,用尽办法也不安分。
他原以为生了孩子,也许母亲的身份可以绑住她――但竟然如此她也要跑。
女儿像妈妈,有好的地方,当然也有不好的地方。
这个眼神就是最不好的地方。
于是他的笑容逐渐变浅:“我不喜欢这个眼神――梁振!”
一声令下。
迟大宇紧握住栏杆的另一只手也被强硬掰开。眼下只两脚还站在边沿,一只手被梁振握住――只要他一松手,重心后移,迟大宇必然摔得粉身碎骨。
老迟吓得紧紧拉住眼前青年的手。
青年却始终面无表情,如一具听候发落的傀儡。
只要下一道命令到来。
他毫不怀疑,这个名为梁振的年轻人会立刻甩开他。
“小雪!小雪!”
然而老迟此刻的心竟然空前通透起来。
顾不上自己死生一线,涕泗横流,只突然又大喊起来:“他们不是好人!不能跟他们走――爸爸不怕,你不要哭,爸爸……爸爸什么都不怕,警察肯定马上就来了,你跟警察走,你不能――啊!!”
梁振的手试探性地往外一递。
迟大宇的两脚瞬间便站不住,向外打滑,整个人以一种诡异的姿态往外“探”。耳边掠过风声,他整个人都在抖颤。
“我跟你走!”
迟雪眼见于此。
已经什么都顾不上,当即向面前人大喊:“我跟你走!拉他上来……拉他上来!!”
“既然已经决定跟我走。”
然而陈之华突然笑起来:“那就说明你认我这个爸爸。”
“……对。”
“那还要多出个爸爸干嘛呢?”
他的心意转瞬万变。
迟家父女超出预计的深厚亲情已十足让人不爽。
于是他直视迟雪瞬间苍白的脸:“还是说,你又在撒谎?这一点,你和你妈妈也一模一样――把他丢下去!”
“爸――!!!!!!”
迟雪在最后终于挣脱开陈之华的禁锢。
又或许是他故意为之。
让她眼睁睁目睹父亲在自己面前满脸惊恐地坠落向下,无助地挥舞双手、仍然抓不住任何――
“砰!”
“抓住我!!”
有玻璃破碎的声音。
紧接着是熟悉的男声。
迟雪一怔,扶着栏杆向下看:就在触手可及的下一层,解凛整个人几乎半边身子都探出窗外,一手攥住栏杆,另一只手紧紧拉住迟大宇的衣领。
迟大宇慌张地扑腾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奇迹般地“生还”。
死命拉住他的左手。
“小谢!”
“……拉住我。别松手。”
解凛的声音在颤抖。
为了承托两个人的重量,他不得不用相对情况好些的右手紧攥住借力点的栏杆,而有伤的左手则成为了连接两人的“纽带”。他的手臂几乎要被撕裂。
冷汗涔涔。
“解凛!!”
迟雪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他却无暇给予任何回应。
全身上下未好全的伤口都在叫嚣疼痛。
只有脑海深处还剩不多的清明――他在计算后续支援到达的时间。
楼下已经陆陆续续有了围观人群。
警察很快……很快,就会,赶到。
他的双眼被汗水模糊。
整只手臂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不行……
不仅是迟雪,连迟大宇都注意到了他的不对劲。
“小谢!”
迟大宇喊他的名字:“你,你……”
此刻迟大宇全身上下唯一的着力点就是解凛的左手。
为了活命,他只有一条路走,但是――
一滴接着一滴的鲜血,顺着上方的袖口流到他的手上。
紧接着是汩汩的血流。
迟大宇的表情从愕然到惊恐,之后是不敢置信――不敢相信,在这样的情况下,解凛依然坚持――酒已醒了大半,他两眼是泪,怔怔看着两人紧拽在一起的双手。
再这样下去。
他们两个人都会死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