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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夜回信 第24节

冬夜回信 林格啾 5201 2024-06-30 13:43

  但那笑却并不快意――那时的她眼也不眨地望着他。某一瞬间,总会惊觉那其实是种极轻蔑的笑。大概既是在笑底下那些无动于衷的少年,也笑漠然只知规矩的领导。

  笑“肇事者”。

  笑自己。

  “为一只猫打架,违反校规,影响学校形象……八条罪还是八百条都无所谓,总之是我不对。所以念检讨是我该。”

  他说。

  “但一条猫,你容不下它,你杀了它,反正是一脚或一棍子的事,他是被规矩杀的,这没办法――何必又要扒了它的皮,把它的尸/体吊在树上?难道用血淋淋的样子杀鸡儆猴,又不违背你们的规矩吗?”

  “这里是学校,这么多老师,教我那么多思想政治语文历史,难道到最后,连教人‘尊重生命’四个字的都没有吗?”

  那时那刻,死去的仿佛不是一只猫。

  而是他对于某些事、某个人、某些道理的信任。

  一旦没有,就再也没有了。

  他将如此这般的信条贯彻始终。

  所以那一夜,当迟雪被凌乱雨声吵得不得不站起身,收拾手电筒准备回宿舍,却看到宿舍楼下隐隐约约的一道人影时。

  其实她甚至都不算特别意外。

  反而有一种“终于还是来了”的感觉。

  她向下望。

  楼底下的那人撑着一把黑伞,雨水淅沥,沿着伞面滑落。他也同样抬头。

  雨水沾湿了他的衣襟袖角,显出蜿蜒的湿痕。

  他们就这样隔着很远、几乎看不清对方表情的距离,遥遥望了一眼。

  她不知道他已经在那里站了多久。

  不知道他此时此刻在想什么。

  不知道一觉睡醒,是否还会有“正式的”告别。

  甚至不知道这一眼过后,后来,要有多久,才会有另一次真正的再会。

  但没有告别或许正是最好的告别。

  她想。

  只是,原来临了才知,她还有那么多的话想讲。

  好像要说很久。要一天一夜,三天三夜才够。

  但又好像只要一声叹息。除此外,无所求。

  她低垂下眼。

  摁下开关,手电筒的光随之熄灭。

  *

  梦里的雨声亦嘈杂,深夜也无星。

  她流着泪告诉自己从此后也什么都不会变。

  她的青春亦不过是和许多没有结局的青春一样。

  在无声中,与初恋告别。

  第15章 (二更)“什么什么雪”。……

  到七年后。

  此夜恰如彼时夜。

  但不同的是,这次解凛选择叫住她。

  以一个略显陌生的、甚至不知如何称呼的“哎”为开始。

  她仍憋着一肚子的伤心,提醒自己不能回头。

  却还是忍不住,忽又悄然去看地上、两人被路灯光影拉长的身影:一步之遥,他的手指已靠近她的肩。

  将触未触。

  最终却仍是迟疑着挪开。

  只转而轻拉了下她袖口。

  “不好意思。”

  他说:“打扰你一下,我想问件事。”

  很是礼貌的口吻。

  却既不是道歉,也不是“相认”,更不是解释。

  意料之外的展开,连迟雪本人都怔住。

  顾不上脸上泪痕仍未干,便又倏地回过头去。

  四目相对。

  无解与失措。

  “你……”

  解凛一贯淡定。

  此时却也甚至没来得及遮掩表情,因她的狼狈面容而不禁一愣。

  几乎是下意识,便又低头,想找包纸巾出来。

  然而他这时压根没穿外套,单一件透风的白t恤,又哪里来的手帕纸能藏。果然找遍全身都没有,最后也只能匆匆丢下一句“你等等”。

  没多会儿,竟还真去路边还开着的便利店,买了包纸回来。

  最后的场面遂变成:

  迟雪擦眼泪,他在旁边干看。

  迟雪背过身,他无言以对。

  迟雪转过来,他脸上仍写满无辜。

  以及她莫名从他眼神里读出来的:“到底为什么哭啊”。

  如此这般僵持许久。

  “你刚才说要问我一件事。”

  最终还是她先调整好心情。

  深呼吸,又尝试着开口:“是问什么事?”

  一语打破僵局。

  解凛这才被提醒着、从尴尬的气氛中回过神来。

  沉吟片刻。

  却还是先尝试着问了她一句:“你没事了?”

  显然对于女人的眼泪感到相当棘手。

  且处理方式相当简单粗暴。

  迟雪一时被堵得无言,亦不得不扶额叹气。

  最后随便借口说我哭是因为我家里的事。跟你完全没有关系。想问就问吧。

  他才终于罪恶感稍霁。

  又开门见山问起她,是不是和“周向东”很熟。

  “他跟你是邻居,我想你应该会比较了解他的过去,”解凛补充,“不过,如果不方便的话,就当我没有问过――希望你也不要告诉别人。”

  “是、这倒没问题……不过。”

  迟雪被他笃定的语气问得一脸茫然。

  在记忆里检索了半天也无头绪,愣住半天,只得又颇不好意思地把问题抛回去,问:“不过,周向东是谁?”

  “儿子、黄玉阿姨的……你说麻仔?”

  “哦,那我知道了。我们一起长大都叫外号,很少叫他名字的。”

  绕了半天终于绕回来。

  她恍然大悟:“不过如果你说的就是麻仔的话,就今天中午,我确实是在医院见到他了。”

  解凛问:“之前很久没见?”

  “嗯,他成年之后就一个人搬出去住了,”迟雪便又点点头,“之前读高中的时候也是寄宿,挺独立的一小孩。后面我去外省读大学,见的就更少了,基本上一年到头也见不到一回。”

  “他和家里人关系怎么样?”

  “应该,也还算不错吧?”

  迟雪道:“听我爸说,麻仔有段时间也挺会赚钱的,还给他爸换了车,但是跟黄阿姨的关系好像就只有一般。叔叔过世之后,没见麻仔回来看过黄阿姨。她一个人,年纪大了腿脚不好,上下楼都不方便,也过得挺辛苦的。”

  这些事邻里皆知,大都不算秘密,也没什么不好提起。

  只是迟雪说着说着,仍是愈发觉得奇怪,心想为什么解凛会突然问起和他八竿子打不着的麻仔,还是暗地里找她来问。

  正想旁敲侧击打探一下缘由。

  突然间,却又想起今天餐桌上父亲义愤填膺的责骂。

  关于麻仔“□□”和“杀母骗保”的种种猜测浮上脑海。

  果然。

  下一秒,便听解凛继续追问:“那他之前赚的钱怎么来的――你们附近的邻居,有人打听到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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