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瑾的话说得委婉,但是让人一下就明白了。关于田甜在华阳市的生活一直还没有人说,就是在等今天审讯结束后,有一个比较系统的介绍。
“她是十年前来的华阳市,来了之后就是弘达会所的员工,之前的时间都是在前任经理的管辖之下,后来在父母死亡之后,她处理完后事回来的时候就升任了经理。”
赵瑾将人们对她的看法简单汇总了一下,“员工都认为田甜是一个亲和而且冷清的人。”
两个对立的词语。
“她外表看起来比较肉坨,而且是亲和力比较高的。但是实际工作过程中,她对人很严厉而且像一个没有感情的人,这里指的是她的工作状态是非常冷静、理智。如果她从事别的行业,也一定会成为佼佼者。”
这看似是非常高的评价,但是里面用在田甜的身上,就将她的神秘度再次加大,甚至说将这个人的矛盾再次放大,她的行为不合理的地方实在太多。
“她的男朋友审的怎么样?”应铮在田甜名字的旁边写了几条人物性格分析,继续问道。
“林强的个性很窝囊,而且很爱占小便宜,他们在一起已经很多年了,具体时间他说记不清了,给出的大概范围是七八年。”
赵瑾提起这个人就火大,毕竟林强回答问题时的态度和他说的话,女生很少会有不生气的。
“两个人刚谈恋爱的时候很好,我们查证了照片拍摄的时间,是两个人刚谈恋爱一年左右的时候,那个时候林强并没有这么堕落,还是有一份自己的工作的。
但是后来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就变得十分爱玩,而且开始混迹夜店,成为一个混混。
他有时候会给三爷做事,但是并不能直接联系到三爷,让他做什么的时候,都是三爷的助手给他打电话。”
“我再补充一下……”赵瑾说完,钱皓拿起审讯记录本,“其他跟田甜有关的人,都没有问出什么信息,这个人这么多年似乎总是在隐形的活着。”
钱皓用了一个比较抽象的词语,他思考了一下,自己给自己的话做解释:“就是她和所有的人都隔着一层距离,没有关系特别好的人。虽然我们从之前的信息中知道,死者会给自己的男朋友钱,容忍男友的背叛,仿佛是一个非常为爱奉献、地位卑微的角色。但是她和她男友已经恋爱七八年了,两个人并没有同居,也没有结婚,也没有见过家长。”
赵瑾点点头,对于这个问题也是十分不解:“我们问过林强,他提出过结婚、同居过日子,但是死者全部挡了回去。在死者的父母未过世的时候,她也从来没有带林强见过父母,而关于死者职业的问题,我们不清楚动机,但是林强是两年后才知道的。”
“恋爱两年后?”应铮又画了一个时间。
“对……”钱皓点点头,同时接过话头:“他们的照片是在身份没有坦白的时候照的。即便是知道职业之后,林强曾经提出不要干了,两个人换工作去别的地方,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但是死者全部拒绝。
而且两个人之后并没有分手。每当林强想分手的时候,死者就会挽留。当然,这并不是事实的全部真相,而是林强的片面描述。”
钱皓尽量用客观的语言去描述这件事情。但是在每个人心中,对于这些语言都会有不一样的理解。
“好,辛苦了。”应铮笑笑,“还有别人传达的信息吗?”
“其他都没有什么很重要的,我们都会在审讯记录记叙,整理好之后应队你看看。”赵瑾打话。
“大家有什么要问的吗?”应铮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人要放得太久也不是件好事。
“没了……”陈副队摇摇头,剩下的人也都没有什么想法。
“好,散会,大家继续忙自己的事情,还有很多信息不够完善,还有很多消息不能辨别真伪,我们需要再深入调查。钱皓、赵瑾,你们去审三爷,我在隔壁听。顾盼,你去查找失踪人口信息。”
人一下就散了,大家又都行色匆匆,忙着自己的事去,应铮去看三爷的审讯,顾盼去了档案室。
档案室有纸质档案、以往报纸,旁边的电脑上可以调取很多信息。
顾盼来的时候,大家都只知道她是秦老的徒弟。对于她的很多信息并没有询问,实际上,顾盼是a大的研究生,她本科念的师范数学专业,研究生是通信与信息系统专业,在计算机方面的能力也非常出众。
进行信息检索和信息搜寻是一件非常无聊的工作,同时要查两地的报纸,对人的精神力要求也很高。
但是顾盼在很开心的做这件事,相对于与人交流,与机器交流、与报纸相处,在一间安静的档案室里,是一件非常自得的事情。
十几年的失踪人口记录,是一个非常繁杂的工作,顾盼入了神,连吃饭也记不得,等她终于一抬头的时候,就看到门口站着应铮。
不知道站了多久,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不知道为什么不说话。应铮半倚着门,少了些严肃,多了几分日常的烟火气。
“怎么样了?”他看到顾盼抬头,很自然地开口,但是走过来的动作却不怎么自然。
顾盼又想到了两个人前几天刚见的第一面,应铮在白光中走来,仿佛天光乍破的明亮,今天的他依旧如此。
“还没有查到。”顾盼摇摇头,同时摇走自己脑子里多余的东西,她随手拿起桌边的一份报纸,装做掩饰。
就看到应铮已经走过来,他身子微微前倾。一只手撑在桌子上,另一只手抬起,顾盼整个人顿时被他环住。
前面是一台电脑,背后是应铮,电脑上还能映出应铮的脸,他一如既往的严肃冷硬。
顾盼的心怦怦直跳。
“怎么……了?”她紧张地吞咽,脸上还是面瘫。
应铮那只抬起的手拿过她手里的报纸,站正:“这个人有点眼熟。”
那是十六年前,清乐县的一份报纸。
第24章 、念奴娇(16)
报纸上报道了近期破获的一件大案。
在清乐县这个闭塞而微小的县城,这样的案子可以称之为惊天大案。
报纸上简单介绍了案子,同时还放了一张打码的照片。照片只打码了眼睛,他安静地躺着,已然是死亡的状态。
应铮这样说,顾盼也探头去看,压下心里刚刚莫名升腾的紧张和一丝尴尬。
“这是……”报纸保存的很好,但毕竟年代久远而且当时像素就不高,再加上眼睛的打码,辨别起来其实是有些费劲的。
顾盼抬头看向应铮:“这是那张烧掉的照片上的人。”
“嗯。是他。”应铮点点头,同样是黑白老照片,反而能够多看出来一些相似之处。
两人同时去看案子的内容,报纸上只有简单的介绍,这是市里刑警下来,追踪了长达几年才破获了的一起大型毒品案。
报纸上没有报道前因后果,只说了结果,在死亡的这个人下面,还有一张照片,同样是眼睛打码,脸上的刀疤十分醒目。
“走吧……”应铮拿起这份报纸,顾盼以为又要开会,两个人并行往外走,发现路越来越不对。
“不是要开会?”顾盼停住脚步,在岔道口问应铮。
她的空间感很好,这里怎么也走不到办公室,更像是去……食堂……
应铮在她旁边,神色未动,顾盼因为还没有吃饭,而且本来皮肤就很白,此时多少显得有些苍白,气色不是很好。
自从她开始实习,一直熬夜,休息也不好,虽然并不流露,可是应铮从她眼下微青黑的眼圈能够窥得一二。
“只有最佳的身体状态才能有最好的工作状态,大家都很忙,但是他们都没有忘记吃饭。”
“你怎么知道我没吃?”顾盼嘴快,刚说出来就抿唇,浑身气场更加的生人勿近。
都怪这气氛正好,岔道口种着几棵大树,旁边是灌木,还有花相间点缀其中,景色在这里算是最宜人的。
也怪因为饥饿,脑子充血不够反应慢了。
应铮没有说话,只是继续开始往前走,顾盼跟上,两个人都在沉默。
以一位优秀刑警的敏锐力,发现吃没吃饭实在是一件小事。
两个人到达食堂的时候,高峰期已过,食堂里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人。
其实晚上来吃饭的人本来就少,因为大家晚上还是更倾向于回家吃,只有那些尚未结婚和加班的人才会一直在食堂。
而应铮显然是泡食堂的这一类人,他往那一站,打菜阿姨没有一个不认识的,笑眯眯地打招呼:“今天来得挺早啊。”
然后又看看旁边的顾盼,什么也不说,只是笑。
这笑容笑得顾盼怎么怎么不舒服,她匆匆打了饭,找个地方坐下。
应铮也没有吃饭,两个人坐着,各自吃自己的,非常安静,可顾盼总能感觉到,有几道视线时不时落在自己的身上。
她吃完了自己的,应铮也正好吃完,他吃得很安静,唯有几块胡萝卜挑了出来。
跟以前的习惯一模一样。
“为什么她们总是看我?”顾盼看他吃完,问出自己的疑惑。
她今天已经有没控制好自己情绪的时候,问这话的时候自认为语气掌握的非常好,完全就是同事之间一句闲聊,再加上面瘫,要是让不熟悉的人看到,可能还会觉得有几分冷淡和不满。
可这里环境不一样,应铮放下筷子的手一顿,有些今夕何夕的错觉。
两个人在学校食堂也吃过无数次饭,吃饭的时候大多是安静的,偶尔顾盼会从他盘子里夹过胡萝卜,又把自己不吃的芹菜换过来。
她向来是冷静的,做这些小女儿情态的事情看似十分自然,甚至透着理所应当,好像是做一道数学题一样正常。
可应铮总能从她那一瞬间微红的耳尖发现端倪。
吃完之后会聊几句,就像所有的情侣不舍分离一样,坐在那里。
那个时候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在谈恋爱,没有人不长眼色的走过来。
可是如果真要过来,就会发现他们在这样的时间里讨论的,仍旧是一道物理竞赛题到底有几种解法。
“走吧……”应铮站起来,拿起餐盘放到回收处,顾盼也跟着,看应铮没有回答,也没有再问。
而操盘回收处的阿姨依旧是笑眯眯地看着两个人,顾盼浑身不自在。对于这种热情感到无法适应以及不知道怎么面对。
只好也微微一笑,快速离开这里。
应铮自然又看到了,对着阿姨笑笑,也快速离开,他不是不想解释,确实是没办法解释。
他向来是一个人来食堂的,因为工作比较忙,来得都比较晚,偶尔跟队里的人一起来也是一堆人。所以跟一个女人一起来食堂还是第一次,也难怪别人惊奇。
两个人往办公室走,此时已经是下班时间。但是刑侦二队的人都没有走,大家各忙各的,完全还没顾上下班。
顾盼和应铮进来,只有正好抬头的陈副队跟他们打了个招呼。
“开会,手头的事停一下,先把这个事说一下。”应铮小心地拿着报纸,顾盼跟着她进会议室,她还顺便拿进来一台电脑,一进来就在操作着搜索这个案子的信息。
“顾盼,你买两张票,最近的,我们去一趟清乐县。不,清平县,先去清平县再去清乐县。”陈副队这个时候也进来了,应铮加了个名字来吩咐这件事。
同时,他把报纸递给陈副队,准备亲自去把那张烧掉照片的原件领回来,进行一个仔细对比。
顾盼听到人说话,再一抬头就看到应铮已经往门外走。
她停下手里的搜索,打开了12306,清平县并没有开通高铁,过去只能坐火车,此时最近的火车也九点半,而且是个慢车,晃晃悠悠要五个小时。
顾盼估摸了一下时间,九点半这边的事应该都能结束,再往后火车就是十一点的,也是个慢车,同样需要五个小时,一时之间有点拿不准。
毕竟凌晨两点半到和四点到并没有什么区别。
把买票页面放着,顾盼又开始搜索案子的信息,其他人陆续把手里的事停住,一个一个进来。
陈副队把报纸传递,应铮进来的时候,基本上每个人都看过这份报纸了。
他刚坐下,顾盼就问:“火车都是五个小时,九点半和十一点,坐哪一趟?”
“十一点的,卧铺。”应铮算了一下时间,这边再加个班,直接火车上睡算了。
顾盼应了声好,输入身份证号,买了两张卧铺票,这趟火车人不多,正好买在了一起,还是两张下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