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无双闻言笑道: ‘小宝儿,伤弟是本殿下皇弟,本殿怎会伤他,你磨墨,本殿来写。”
花著雨抬袖磨墨,皇甫无双执起狼毫,醮墨在宣纸上挥洒自如,片刻书好。
花薯雨扫了一眼,只见皇甫无双威念了康帝皇甫无伤让位之贤,并封皇甫无伤为康贤王,赐封地南诏颐养天年,并承诺有生之年定护得皇甫无伤周全,绝不伤他。
皇甫无双将诏书卷起来放入衣襟中,淡淡道: “今夜,你便随我去见康帝!”
花著雨点了点头。
左相府,凤园。
姬凤离自从回京后,便称病末去上朝,然而朝中局势他却了如指掌,宫中的密报更是由铜手每日里送呈。
此时,他尘在卧榻上,伸手接过铜手的最新密报,慢慢翻阅完,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相爷,今日一帮老臣们都败在元宝手下了,她一句话便让他们打消了去探望康帝的主意。”蓝冰在一侧缓缓说道。
姬凤离将手中密报放在烛火上慢慢点燃,火光映得他狭长凤眸中一片幽寒他勾唇冷冷一笑, “他的确做的很好,不过,本相猜他和皇甫无双也应该明白了一个事实,没有康帝的诏书,皇甫无双是不会顺利登基的。如若本相猜得不过,今夜,他们必定会去见康帝。你命人盯紧皇甫无双和元宝,看今夜他们去哪里。务必,将关押康帝的地方寻到,一有消息,立即派人送回来。”
铜手点头称是,匆忙下去布置了。
夜色浑浓,寒星不倦,皇宫内万盏灯火通明。
花著雨去了一趟水棠宫,将装扮成太监的丹泓带了出来。两人和一众小太监,簇拥着皇甫无双的车撵,一路向前走去。
皑皑白雪覆盖着金瓦红墙,绵延不绝的九重宫阙在夜色中呈再出冷漠的线条。寒气扑入鼻尖,冷意沁人。
国撵一路向前,花著雨以为会向后面偏僻的冷宫方向,亦或是内惩院的方句而去,比竟那里是适合关押人的地方。却未料到,皇甫无双的车撵竟是一路向着太上皇炎帝居住的玄承殿而去。
花著雨心中虽略有颖惑,但想着或许皇甫无双是打算先探望太上皇,再去探皇甫无伤,便没有在意。
到了玄承宫,皇甫无双从车撵上下车,早有小太监迎了上来,领着他们几人朝着玄承殿一侧的偏殿而去。偏殿内以前似乎是太上皇的书房,里面有一座极大的书架,小太监手脚麻利地书架推开。底下现出一个黑幽幽的台阶来,一路蔓延而下。
花著雨再也未曾料到,玄承宫内竟然也有这样一处密窒,而康帝皇甫无伤竟然就关在这里。这,恐怕是谁也难以想到的。
他们沿着台阶,缓缓走了下去。密室内光线幽暗,环境倒是和他们曾经居住的内惩院相差无几,一样的阴冷。里面摆放着一张简陋的床榻,上面铺着棉被。
康帝皇甫无伤正蜷缩在床榻上打盹,被小太监的犬杷一照,他慢慢地睁开了眼睛。似乎是难以适应火把的光亮,他睁开眼睛一瞬间,又再次闭上了。过了一会儿,终于又慢慢睁开。视线从皇甫无双的脸上慢慢扫过,再扫过花著雨的脸庞,最后凝往在花著雨身侧的丹泓脸上。宛若静水深潭般的黑眸刹那间似乎荡起了一圈圈的涟漪,但,也不过一瞬间,便再次归于平静。
他将目光再次转到皇甫无双脸上,冷然道, “我早说了,你说的,我是不会同意的!”
皇甫无双负手走到皇甫无伤面前,居高临下笑道:“伤弟,到了今日日,你还要固执吗?你还等着谁来救你呢,这是父皇的诏书,就算没有你的让位诏书,我也一样能登上宝座。只不过,为了让那些大臣少流些血而己。
皇甫无伤冷然笑了笑,并不说话。
花著雨漫步走上前去,借着火把的光亮打量着昔日的康帝。这些日子的幽禁,让他憔悴不少,看上去极是清瘦。很显然,他也受过刑,裸露在外面的手背上,有一道鞭痕。不过.一双眼睛却是分外的灼亮深冷,暗含着一丝不屈。
花著雨倒是从未料到,看似柔弱的皇甫无伤竟然也有几分骨气。
花著雨望着皇甫无伤凝了凝眉,心内轻轻叹息一声。不论皇甫无双还是皇甫无伤,若是不生在皇家,他们或许会是一对互敬互爱的好兄弟,然而,在这皇家,他们却成了兄非兄,弟非弟的对手 定要斗个你死我活方肯罢休。
这两个人,要说谁适合坐上那个皇位,无疑是皇甫无双。因为皇甫无伤,只会是姬凤离手中的傀儡。所以,今夜,无论如何,都要说服皇甫无伤,她凝了凝眉,将皇甫无双亲笔所书的那个诏书交到丹泓手中,朝着丹泓点了点头,便随着皇甫无双和几个小太监一起退了出去。
眼下这种状况,皇甫无伤恐怕是谁的话都不会听在耳中。而丹泓,毕竟是他的嫔妃,如今,或许只有她才能和他说上话。而他们所能做的,只有等待。
玄承宫的偏殿内,烛火摇曳。
等了大约两盏茶的功夫,丹泓终于从地室中走出来。
“怎么样', 花著雨问道。
丹泓点了点头,从袖中将皇甫无伤亲笔所书的让位诏书拿了出来。花著雨接过诏书,交到了皇甫无双的手中。
皇甫无双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接过诏书,扫了一眼丹泓,微笑道:“宋照仪身患有病,还为本殿奔忙.此番立功不小,回去好好歇着。从今日起,你宫里的幽禁本殿下便解去,你可以自由出入了。水棠宫所需药物,自可拿着本殿下的牌子到御膳房去拿。”
丹泓唇角轻勾,扯出一抹笑意,朝着皇南无双施礼谢恩。
几人出了偏殿,花著雨忽然心中一动。想必姬凤离也在寻找幽禁康帝的地方,若是被他知悉皇甫无伤关在此处,依姬凤离的实力,恐怕会来此救人。今夜,难保他没有派人盯着他们。
花著雨顿住了脚步,回首对皇甫无双道:“夜色如此美好,殿下要不要在宫由转一转?”
皇甫无双愣了一瞬,随即微笑道: “既然小宝儿想转一转,那本殿下便奉陪到底。”
皇南无双弃了车撵,带着花著雨和丹泓,吉祥悄悄出了玄承宫,沿着宫中的青石路,穿过嫔妃居住的后宫,绕过清之宫,到了后宫的御花园.他们在假山群中转了良久,出了御花园,又直奔后宫的冷宫地界,后来又到宫中 的内片院去了一趟。
一直转到三更的更漏声传来,他们才才悄悄回到了居住之地。
醉仙坊。
虽然已经过了三更,然而醉仙坊内依旧热闹非凡。
楼下的大厅内,琉璃宫灯光线迷离.灯下,人影憧憧,裘衣翩翩。戏台上一名美貌的歌姬怀抱琵琶,纤手轻拨,奏出美妙动听的《醉花间》。
二楼雅室内,左相姬如离一裘白色轻裘,神色慵懒地斜倚在几案旁,透过垂柱在门上的珠帘,神色淡淡地凝视着外面。
身侧为他倒酒的醉仙坊的头牌小梨妖见他始终神色淡漠慵懒,笑吟吟道:“相爷,可是有想要听得曲子,梨妖为您弹一曲?”
姬凤离仰首将杯中酒潇洒饮尽,饮毕手执琉璃盏随意把玩着,“不用了 !”
小梨妖抿唇笑道: 相爷,梨妖最近新谱了一个曲子,您就赏脸听听吧!.’
姬凤离摇了摇头,淡淡说道:“也好!”
小梨妖顿时笑靥如花,将手中酒盏放下,掀开珠帘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取了一架瑶琴过来,放在地面上,铮铮鲜起来。
一曲未终,珠帘审被掀开,铜手快步走了进来。
“相爷,铜大爷来了。”小犁妖按住琴弦,笑道。
铜手肃然站在姬凤离面前,低声禀告道:“相爷,今夜皇甫无双和元宝先是去探望了太上皇,在那里逗留了两盏茶的工夫,然后就去了清之宫,在那里之逗留了三盏茶的工夫,后来就去了御花园,在御花园的假山群里又待了三炷香的工夫,后来去了冷宫,在冷宫又待了三炷香的工夫,后来就去了 内惩院,这次待得时候长点,有半个时辰的工夫,然后,就回去了,这一夜,他们快要交整个皇宫走一遍了。”
姬凤离执着酒盏,正在饮酒,闻言黑眸一凝,唇角勾起一抹凌厉的笑意“皇甫无双平日里去太上皇那边多不多”? 姬凤离淡淡问道。
“挺多的,听说这一次从内片院出来后,便对太上皇的病情尤为关心。
“白日里没时间去请安,一般晚上都会过去,”铜手道。
姬凤离端着茶盏沉吟片刻,缓缓说道:“看来,需要走另一步棋了!”
丹泓从皇甫无伤手中得到让位诏书后,皇甫无双的登基也算是名正言顺。经过几日筹备,终于定在十二月初举行登基大典。
十二月癸未日,这一日天气晴朗,空中飘荡着淡淡的云气。
这一日.是南朝新皇皇甫无双登基的大日子。不到寅时,皇甫无双便在宫女的侍奉下沐浴完毕。按照南朝贯例,新皇登基前必须前往谨身殿去更换龙袍,等待寅时的即位大典。
花著雨如今已经是从二品的太监总管,今日大典,便是她司礼。她身着一袭新做的绛红色太监宫衣,腰间束着黑色绣着云纹的玉带,发髻高束,头上戴着官帽,手中扬着拂尘,看上去有和说不出的翩翩风致。
谨身殿内一片灯火通明,宫女太监数不胜数,但每个人虽然忙忙碌碌,但却都是鸦雀无声,缓步进云,竟好似入无人之境一般。
紫檀木桌上摆着新皇的明黄色流彩锦缎如意团龙盘领的龙袍和双龙戏珠纹金丝翼善冠。
“离登基大典还有半个时辰,请皇上更换龙袍,”花著雨高声喊道。
立刻,一众宫女匆忙涌了过来,捧起紫檀木桌上的龙袍便要为皇甫无双更换。
“慢!”皇甫无伤忽然冷声喝道。
声音虽不大,但这宫里的宫女们哪个不知皇青无从的脾气,顿时吓得一哆嗦,手拿着龙袍,齐齐跪倒在地,个个双手筛糠似地抖个不停,生怕自己不知哪里得罪了新皇。
皇甫无双却不理这些宫女,唇角一扬,朝着花著雨笑道““小宝儿,你来为本殿下穿这龙袍!”
花著雨微微一愣,今日登基大典,她是司礼总管,这龙袍本不该由她服侍着穿的。但,皇甫无双提了出来,她只得慢慢地走了过去,从宫女手中接过龙袍。
“你们都下去!”皇甫无双冷冷说道。
一殿的宫女太监如蒙大赦,瞬间退了个干干净净。
花著雨勾唇笑道:“皇上,这服侍穿衣的话,日后可不是奴才的活了!”
皇甫无双勾唇微笑,“小宝儿,这龙袍一定要你为本殿下穿,本殿下才踏实。”花著雨服侍着皇甫无双穿上了龙袍,戴上了双龙戏珠纹金丝翼善冠。一瞬间,那个飞扬跋扈的少年,成了“肓挑日月、背负星辰”的九五之尊。
那一袭明黄色龙袍,首襟绣有十二条团龙,后面用金缕丝线绣有日月星辰、海水江牙、火珠云纹等十二章纹样,简直是富丽堂皇,华贵至极。
拥有逾百年历史的太极殿上,在京六品以上的官员皆身着朝服,手持笏板,按品阶站立在太极殿前等候。
辰时一刻,随着黄门官一声高喝: “皇上登基!”
一时间,钟鼓齐鸣。
百官齐齐拜倒在地。
珠帘微动,一袭龙袍的皇甫无双缓步走出。
身着绛红色从二品宦官服的花著雨手捧圣旨随着皇甫无伤漫步了出来。
深冬的日光,暖暖的从稀薄的云层中射出,照在花著雨身上,笼着她挺拨的身姿。她缓步走到百官面前,展开圣旨,高声宣读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望兄皇甫无双贤德仁孝,今继承大宝,改无宏武……”
“联上承天命,下顺民心,今日得承帝位,为谢上苍之厚爱,并施恩于万民,谕大赥天下,免全国上下一年赋税……”
御前总管,南朝内监第一人花著雨手捧黄绫圣旨在御街下宣读,清澈无尘的声音犹如日的一缕清风,扑面而来。“钦此!”
花著雨静静站在御阶上,修长身姿站得笔直,一袭绛红色的锦袍被冷风啖得猎猎翻舞,恍若谪仙欲飞。
姬凤离一袭朝服站在百官之中,他袖色淡淡地凝视着花著雨,两人都目光无意间对视,眸光俱都冷然犹如刀锋上泛起的光泽。
正文 第117章
“咚咚咚咚咚……”
就在百官要俯首称臣,三跪九叩时,太极殿外的鸣冤鼓蓦地响起,整整十几下,沉闷浑厚地在太极殿上空回荡。
花著雨感觉事情不好,她回首望了一眼皇甫无双,只见他眸中也闪过一丝惊愣。她的目光静静瞥向姬凤离,只见他脸上神色不变, 望着花著雨的目光淡定从容,唇角挂着一丝温雅的笑意。
花著雨心中蓦煞一凛,姬凤离此人,怕是笑得越温雅,出手越狠辣,她顿感棘手。
早有小太监匆匆忙忙地奔了过来,花著雨缓步从台阶上走下去,低声问道:“何事?”
“宝总管,冷宫里的于太妃不知怎么跑了出来,左前面击鼓,说有重要事情要面禀太上皇。”小太监悄声说道。
花著雨心中一沉,这个于太妃是康帝皇甫无伤的生母,多年前便被炎帝打入冷宫,听说这么多年来一直是疯癫的。前段日子,听说康帝皇甫无伤登基为帝,要将她从冷宫接出,她都疯癫地将康帝打走了。今日,却如何来这 里鸣鼓了?莫非,此人是装疯?
“派人栏住她,别让她上殿,我去禀告皇上。”花著雨悄悄说完,转身拾阶而上。
“出了何事?”皇甫无双沉声问道。
“禀皇上,是冷宫里的于太妃,恐是宫女们没看好,逃了出来。此人一向疯癫,难免做些癫枉之事。”花著雨淡淡禀告道。
皇南无双点了点头,“好,既如此,那便继续大典。”
花著雨回身拉长声音道:“百官跪拜,参拜新皇!……”
“慢!”姬凤离一声冷喝,语音清冷,如同水溅玉盘,泠泠通透。
花著雨的话话顿时好似被斩断一般,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