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著雨这一病倒,缠绵床榻有半月有余。半月后,当她从帐篷内走出来时,竟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她站立在小河边,举目远眺,天空高远,远山苍茫,落日浑圆,北地的景色让人顿生一种雄伟壮丽的感觉。
天空中,一只孤独的鹰从云层中展翅滑过,时而盘旋,时而俯冲,似乎在追寻什么,又似乎在期望什么。花著雨瞧着那孤高傲然的鹰,心中顿时弥漫着一种苍凉而萧索的感觉。她感觉自己就如同一只孤独的鹰,翱翔在苍茫云海间。
病了半月,时令已经到了初冬了。北比的风越加凛冽,将她的军服吹得猎猎作响,一场大病,她比之前又瘦了,军服穿在身上,竟是更显宽大了。
病了这么久,这期间南朝和北朝又打了几仗,不过都是比较小的战事,双方各有输赢。军营里大大小小也发生了不少事,其中最令她惊奇的便是军营里多了一个女人,据说叫容四。
花著雨对这个容四很有兴趣,但不知为何,她又极其排斥和这个女子见面。甚至排斥听到她的消息,她隐约感觉,她之所以留在姬凤离身边,可能和她那夜解媚药有关系。
不知道这个容四和容洛是什么关系,她原本打算查一查容洛的,但是,无奈病重,且听平老大打探来的消息,说是容洛在军营待了不到两日就离开了。
这让她颇为遗憾。不过,南白凤容洛那般神秘,要想打探他,恐不是那般容易。这件事,只怕要从长计议。
花著雨很快将所有精力投入到练武和训练兵将上。
武功上,她还不够强。
萧胤不知练了什么奇功,她不是他的对手。
姬凤离武功深不可测,她也不是他的对手。
至于斗千金,她没有和他交过手,不是很清楚,但是,他那三枚大铜钱,似乎不好对付。
她想她之所以被并成为四大绝世男子,得益于她的赫赫战功,而在单打独斗上,她还需要再加强。她除了拼命练武,还教导虎啸营的将士排兵布阵。似乎只有这样忙碌起来,她才能将一些不愿记起的事情暂时忘记.
旷野上,溯风猎猎。
几十个骑兵排成一种箭矢形的队形,两侧斜开,形成一种尖锐的箭头形状,后面一环防守另一环,疾速向前奔出。
这是一种利于突围的队形,军队中的兵士们常用的,但是花著雨在这队形的基础上,又结合了五行八卦,威力瞬间加强。战场上,并非兵多将广便可以取胜。有时候阵法是会起关键性作用的。
花著雨率领这五十个骑兵向前奔去,六个校尉率领几百名兵士朝着他们围了过来,一圈又一圈,围得密不透风。
“宝统领,我们能冲出去吗?”花著雨的左测右测也是两名校尉,有些担忧地问道。
花著雨凤眸一眯,冷喝道:“在战场上,你一定要相信自己!”
她身体伏低,紧紧贴在马背上,呈现疾箭般的姿态,这样既可以避免被地方乱箭射中,又可以防止从马背上摔落,并且还很利于疾驰。
手中的银枪并不闲着,带着凛冽的疾风,将疾刺而来的兵刃一一格开。
身后几十名骑兵跟着她左转,右转,疾驰。。。
几十名骑兵的队伍,在重重包围中,左突,右突,最后,就好似一支利剑撕破了布幕一般,从包围圈中胜利地冲了出来,带着凛冽嗜人的攻势,疾驰而出。
队伍成功突围,花著雨一勒缰绳,拔马回身。
夕阳将最后的光影眷恋地照耀在她身上,将她苍白的脸映照得添了一抹嫣红,冷冽的凤眸中,闪耀着一抹孤傲倔强的光芒。
“宝统领!我们也要练这个队形!”兵士们举着兵刃高呼道。
“对啊,我们也要练!”众人齐齐喊道。
花著雨喘了一口气,将额边的汗水轻轻拭去,背后的军服已经被汗水湿透了。
病了这些日子,身子虚了不少,还需要再练才行。
“相爷来督军了!”不知哪个兵士忽然喊了一声。众兵士顿时神色一震,朝着远处望去。
花著雨在听到“相爷”两个字时,整个人已经化身一支出鞘的利刃,锋芒凛冽。她放下拭汗的手,在马上侧首,眯眼朝着远处望去。
远处的高坡上,果然有两道人影御风而立。
其中一道白影,卓然而立,白衣飘逸,似乎在那里站了好久。
花著雨冷冷笑了笑,正要将目光收回,忽然眸光一凝,停驻在姬凤离身侧那抹红影上,毫无疑问那是个女人,这个军营里,除了女人,没有人会穿红色衣衫了,这应该便是那个叫容四的女子,没想到,两人竟然双双来督军了。
花著雨眯眼淡淡瞧着,心中有些五味陈杂,一如当日在阳关城外瞧着萧胤身侧的温婉一样。可惜,距离有写远,她看不清那女子的模样。
自从她搬到虎啸营后,听说姬凤离也从军营里搬了出来,搬到阳关城内居住。这个容四据说也随着一起搬走了。
花著雨盯着那一白一红两道人影,心中爱恨情仇不断翻涌。
她微微扬唇,一抹孤傲的笑意在唇角绽开。
姬凤离,你与我之间。
要么,你的鲜血,盛开在我的刀锋之上。要么,我的热血,喷洒在你的素扇上!
她收回目光,一声令下:“下一队,列队!”
立刻便有另外五十名兵士按照花著雨教导的队形集结起来,花著雨策马奔入到队伍中,带领着兵士们练习阵法。从利于攻击的队形,到便于防守的阵法,都一一练习。
她策马在队伍中疾奔,孤傲的身影恰如空中翱翔的鹰。
这一日,北风凛冽,天色阴沉。
南朝得到探子回报,萧胤亲率大军向距离阳关百里的襄鱼关攻去。襄鱼关地形比阳关险恶,驻军虽不多,但萧胤要攻克却也不易。
阳关城地势虽平坦,但驻有南朝重兵,不管萧胤攻打那里,都是不易。
花著雨隐约感觉到,这么久以来,萧胤都没有大肆攻打,这一次,不知是否有了良策,她隐约感觉到不安。
姬凤离和王棱即刻调兵遣将,一方面派兵驰援襄鱼关,一方面又派兵加紧守卫阳关,力图这一战,将萧胤彻底打垮,断了北朝南下的野心。
正文 第107章
秋风渐盛。站在高坡上,南望,山峦染黄,云淡风冷。北望,长空万里,一片萧索。
花著雨一身甲胄从训练场上策马进了军营,到了中军帐前,腾身从马上跃了下来。抚了抚马儿的鬃毛,缓步向中军帐走去。
她是被兵士从训练场上喊回来的,两日前,王煜已经派唐玉率领五万兵马前去襄鱼关截击北军,余下的十三万兵马在阳关训练阵法。当然,不光是她在训练虎啸营,听说姬凤离也早就在秘密训练阵法。
方才,她带领着虎啸营兵士们习练了一会儿阵法,背后的衣衫早已湿透,风一吹后背凉飕飕的。她站在中军帐前,抬袖榛了擦额前的汗水,才在兵士的带领下缓步走入帐篷中。
帐篷内除了姬凤离和王煜、蓝冰,便是各个营的统领,其中包括南宫绝。
姬凤离坐在桌案前正在埋头看地形图,听到兵士禀告宝统领到了,握着地形图的手微微颤了颤,却并没有抬头。
王煜看到花著雨进来,笑道:“宝统领,这几日你的阵法练得不错。”
花著雨锋锐的目光从姬凤离身上扫过,淡淡凝注在王煜身上,勾唇笑道:“大将军过奖了。”
“好了,人已经到齐了,本将就说一说,方才相爷和本将对于接下来的战事研究了一番,决定走一步险棋。这一次,北军联合了西凉军队,肯定是要对阳关发出总攻了。我们和北军已经僵持了不少时日了。这一次,相爷的意思是,派出一队精兵,悄悄绕到北军后方,抄北军的后路,扰乱北军的攻势。南北夹击,彻底退溃北军。”王煜沉声说道。
花著雨凝眉思索,这的确是一个好计策,只是却是一步险棋,走得好,南朝兵士就能大获全胜,若是走不好,这队精兵就危险了,还有可能全军覆没。因为这是孤军深入到北朝境地,一旦被北朝发现,那是没有话路的。不过,想起来,似乎也就这个计策比较好用了。
“这个计策我们能想出来,北军一定也会提前提防的,我们如何顺利抵达北军后方呢?”南宫绝问道。
帐篷内众人的目光顿时都集中在姬凤离脸上。
姬凤离负手从椅子上起身,示意南宫绝和蓝冰将地形图挂起来,他缓步走到地形图面前,伸指从阳关到连玉山再到东部的戈壁滩一路划过:“要想绕道北军后方,必须经过连玉山,最近的路是直接翻过连玉山到北朝境地。但这条路北军防守肯定很严,我们容易暴露。所以,只有走连玉山东部,绕道东燕的戈壁滩,再向北绕回到北朝境地。”
此言一出,众人皆哗然。
一个统领问道:“相爷,我们绕道东燕是不是太危险了,毕竟东燕的路连我们并不熟识,何况,那块还是戈壁滩,没有粮草补给,还要提防东燕和北朝发规。”
姬凤离眯眼道:“所以,必须是训练有素的精兵,且人欺不能太多,否则容易暴露。”
“如此说来,本将觉得宝统领带虎啸营的精兵去最合适。他们习练的阵法,可以让最少的人数发挥最大的攻击力和防御力。”王煜沉声道。
“不行!”姬凤离忽然抬首,脸上神色复杂深沉,凤眸中神色冷凝,深无可测。
帐篷内一阵寂静,王煜的目光从各个统领和少将脸上扫过,最终凝眉道:“若是让其他营前去,怕得派上万人,如此目标太大,若是让别人带领虎啸营,恐怕很难发挥阵法的威力!”
这个阵法,是花著雨带领兵士们演练好好多日才娴熟了的。她的位置是至关重要的辟眼,若是让别人代替,威力肯定是大打折扣的。最怕的乱了阵脚,阵法一乱,就麻烦了。姬凤离低敛的睫毛颤了颤,其实王煜说的对,军营中若有一个合适的人选,那毫无疑问便是他了。可是……孤军深入,确实凶险万分。
“相爷,您三思啊。像宝统领这祥有勇有谋的将士,若是不用在刀刃上,那是暴殄天物啊,本将觉得,宝统领是最合适的人选。还请相爷思准。”王煜抱拳一步说道。
“是啊,相爷!”其他将士见状也齐声说道。
花著雨心中不知为何,竟是堵得难受。这是什么状况,这样子好像是姬凤离在护着她一样,她用得着他护着吗。姬凤离背对着众人站在地形图面前,背景淡漠冷冽。
“宝统领,你是如何想的?”姬凤离的声音,淡然如风地传了过来。
花著雨凝了凝眉,双手紧抱成拳,向前迈了一步: “本统领愿意带兵前去!”
雪亮的甲胄发出锉锵声响,一如她的话语,一样的坚定决然,这个任务,以她的能力,她能够完成。而且,她不需要姬凤离护着她。姬凤离再也无话,过了好久,他蓦然转过身,俊美的脸上如罩寒霜,冷冽凤眸直直凝视着花著雨。
这是自从那夜以后,花著雨第一次近距离地和姬凤离对面而视。她极力压抑着内心情绪,神色淡然地瞧着姬凤离。而姬凤离也冷淡回视,眸中波平如镜,一脸淡漠,眉间,是难掩的冷傲高贵。
“既如此,那便下令吧!”他一字一句,缓缓吐出。
王煜大喜,立刻拿起令牌,下了军令。
接下来众将又研讨了一会儿战略,便散了。
姬凤离负手从中军帐中走出,快步从军营中走过。俊脸如罩寒霜,浑身上下散发着冰寒的气质,军营中的兵士见到他如见阎王,战战兢兢连招呼也不敢打。
他一路走回到自己的监军帐篷,掀开帐门走了进去。
容四正弯腰左整理着姬凤离桌案上的东西,听到脚步声,直起腰来见是姬凤离,乍见他寒霜满面的样子,她吓了一跳,唇角原本正漾开的笑意顿时凝住了。
“相爷,出什么事了,可是北军攻了过来?”容四担忧地问道。
姬凤离修眉扬了扬,神色顷刻间柔和了下来,他低头扫了她一眼,道:“还没有!”顿了顿,又说道,“这一战十分凶险,你还是离开这里吧,我让侍卫们护送你回去。”
容四放下手中的东西,摇了摇头,柔声道:“我不走,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我一定要随着相爷,生死都要在一起!”
“不行!”姬凤离冷声说道,快步走到几案前坐下。
“相爷,让我留下吧!我不想离开你!”容四走到他身后,万分期盼地说道。
“你的武还不高,在这里,我怕无暇分身照拂你。这里是军营,马上就会变成血腥的战场,非常危险你知道吗?你一个女子,我不放心你留在这里。你马上收拾东西回西江月,容洛日后你也不用扮了,你就好好在西江月等着!”
“那我,我到西江月等着你,等你来……”容四走到姬凤离身前,慢慢偎在他怀里。
“相爷,你也要保重!”容四抬首说道。
怀里软玉温香,姬凤离顿时浑身僵硬,他下意识去推,抬起的手,已经快要触到容四的身子了,又强自抑制着停了下来。伸手拍上了她的肩头,淡淡说道:“好了,回去收拾东西吧!”
容四点头不舍地走了出去。
姬凤离凤眸微眯,目光凝往在面前的几案上。桌上原本摆放着的棋盘上的黑子和白子已经被都容四收拾了起来。那一局不曾下完的残局,永远成了残局,恐怕再也没有机会下完了。
是夜。月暗、星稀、风冷。
花著雨率领虎啸营三千名精兵从东部翻越连玉山。深夜的山峦,黑压压犹若沉默的怪兽,似乎随时都能将他们的性命吞噬。脚下道路险阻,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跌下山崖。
众人牵着马儿小心翼翼赶路,一直到了第二日清晨才翻过连玉山,到了东燕境内。
放眼是一大片茫茫的戈壁滩。刚到十月,这里却巳经是风如雷,砂若石,雪似斗。天气如此恶劣,行路更是艰难。更兼之这里的地面砾石极多,马蹄上都裹了厚厚的羊毛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