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听说,今儿可真算瞧见了。”二夫人满脸的笑容,她身边的一位穿着鹅黄褙子,约莫二十七八岁的妇人笑道:“我今儿也是第一次见呢,果然灵的很……四表弟可真是好福气哦。”
正说着,有丫鬟端了一盘子饺子上来,全福人就夹了一只放在碗里去喂析秋吃,析秋硬着头皮咬了一口,就听到有人问:“生不生?”
析秋垂着脸,双颊绯红低声回道:“生!”
对面站在承宁郡主旁边的穿着鹅黄色褙子的夫人,就掩面笑着道:“四表弟,这可是弟妹亲口说的,生!”满屋子的掩袖笑着,萧延筝听着就羞红了脸,拉着自己的丫鬟就跑了出去。
那穿着鹅黄色褙子的妇人就转了头去看萧延筝,大笑道:“二妹妹不要走呀,你的日子也近了,可学着点!”萧延筝走路的步子迈的更快了!
二夫人就转了头对那妇人道:“华嫂子,二妹妹面皮薄!”语气里有着明显的维护之意。
华嫂子?那日二太太来给析秋说房事时,曾和她大概说了一遍萧府的情况,萧老侯爷祖籍松江,家里一共兄弟三人,如今只有萧老侯爷这一房住在了京城,其它两房依旧留在了松江。
难道这个华嫂子就是松江来的?!难怪析秋听着她说话,语调中就有种熟悉的上海腔。
念头闪过,有人用托盘托了两只半边的卺来,底座的茎上用红绳拴着,里面各盛了酒,全福人就端了一只给析秋,另一只就给萧四郎,析秋用袖子掩面喝了一口,甜甜辣辣的还微带着苦味……
析秋的脸拢在袖子里,转了眼去看左边的萧四郎,他正眉眼含笑的看着他,微挑的眼尾斜斜的看着她,眼底有让人看不尽的情绪。
她的心突然便漏跳了一拍,慌忙侧开脸将卺中的酒饮尽,又交给全夫人……
全福人接过两只各半边的卺合在了一起,唱道:“夫妻一体,共进共退,白头偕老……”
这边说着,门外就有人来报道:“大都督,宫里来人了。”
萧四郎微微点头,这边承宁郡主开口道:“四弟莫急,先换了衣裳,我去前面看看!”
萧四郎就朝二夫人点点头表示谢意,二夫人就带着一屋子的人出去。
“我去换件衣服,你把头上的凤冠摘了吧!”萧四郎低头对析秋道:“稍后我们一起出去。”
人走了析秋终于松了口气,点头道:“好。”这凤冠压的她的脖子都转不得。
她转头去对身边站着的两个陌生的穿着秋香色比甲的丫鬟道:“劳烦两位姑娘,去把我的丫鬟叫来。”两个丫鬟就朝析秋屈膝行了礼:“是!”转身出了门。
转眼功夫,春雁和春柳疾步走了进来,春柳问道:“小姐,您还好吧?!”不过一天没有见面,仿佛隔了许久一样,满脸的担忧,说完还在房里四处看了看:“大都督去前面领旨了吗?”
析秋没有急着回答,就先指了指头顶:“先帮我摘下来。”春雁和春柳就帮着析秋把头上的凤冠摘下来,析秋长长的舒出口气:“帮我重新梳头!”
春雁就手脚麻利的帮析秋挽了发髻,又找了一支兰花纹珐琅彩步摇,金镶珠宝半翅蝶簪并着两朵红色的珠花戴上,这时候萧四郎已经从里间换了绯色绣五寸花纹的朝服走了出来,庄严的朝服更衬得丰神俊郎,身姿挺拔,他微微颔首问道:“好了?”
析秋站了起来,回道:“好了。”萧四郎目光在她身上转了一圈,点了头带头出了房门,析秋跟在他后面,两人过了穿堂出了院前的如意门,就上了小径……
析秋仿佛来过这里,像是萧四郎从前住的院子,不过门的位置却是换了一边……
到了前院,就看到太夫人,大夫人,两年未见,原宣宁侯夫人如今的大夫人瘦了许多,比起以前更为的清冷,目光淡淡的看着侧面,见析秋过来微微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析秋也朝她点点头,便垂着头乖巧的站在萧四郎身后,显得大方得体却有不张扬。
萧延亦和二夫人,萧延庭还有五夫人则在院中和一位穿着绛红袍服的内侍说着话,见萧四郎过来内侍就笑着抱拳道:“恭喜大都督。”说着,目光在随后而来的析秋脸上转了一圈。
年纪虽小,但行止沉稳眼神平静,面上没有丝毫紧张慌乱或是好奇的表情,这份气度倒不是像是五品官府中的庶女!
内侍看着暗暗点头,便抬了手中的明黄懿旨:“大都督接旨吧。”
萧延亦和和二夫人跪在太夫人后面,萧四郎和析秋并肩跪在其后,萧延庭以及五夫人则在旁边跪了下来。
内侍便展开明黄的卷轴,念了一段类似于国之社稷,家之根本……互敬互爱……之类的话,然后赐了一对玉如意和一对八宝琉璃缡纹玉佩便收了旨,萧四郎起身谢过:“有劳段公公!”
萧延亦便笑着道:“段公公到前面去喝杯水酒吧。”段公公笑着回道:“还要回宫复太后娘娘的旨,洒家改日再来讨酒喝!”说完,和太夫人行了礼,太夫人道:“劳公公向太后娘娘转达妾身的谢意。”
雷公公笑着道:“一定!”又转头朝二夫人抱拳道告辞。
萧延亦就转头和太夫人道:“娘,我去送送雷公公。”他说完,目光在析秋身上飞快的掠过,眼神一暗转头去和萧四郎说话:“五弟去招待客人,我送送雷公公。”
萧四郎不置可否。
萧延亦和萧延庭各去了外院,大夫人是孀居不宜出息婚宴,就随着两人带着自己的丫头婆子一起走了,回了自己院子。
析秋站在那里,就感觉有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拧了拧眉头也不去找,就碎步走到太夫人面前蹲身行了礼:“太夫人!”
太夫人就笑着携了她的手,这边五夫人也笑着走过来:“四嫂,这可是要改口了,还喊太夫人呢。”
析秋脸颊一红,飞快的看了一眼萧四郎,垂了头喊道:“娘。”
太夫人看在眼里,目光微微柔和了一些,微微点头问道:“累了吧,先回去歇着吧,皇后娘娘的旨意恐怕还要再等等。”
析秋一愣,皇后娘娘还会派人来?!
析秋正要说我扶您进去歇着的话,这边萧四郎已经接了话道:“我先送析秋回去,稍后若是再来旨,再来便是。”
太夫人就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析秋和太夫人行了礼:“娘,我先回去了。”太夫人点点头:“去吧!”析秋又转身和二夫人说话,二夫人朝她笑着道:“娘房里还有来贺礼的客人,我走不开,若不然我就陪你回去坐坐了。”
析秋暗暗诧异,面上却是笑着道:“给二嫂添麻烦了!”五夫人在一边看着目光微微一闪,却是没有说话,和析秋笑笑就转头去扶着太夫人。
析秋就随着萧四郎顺着原路往回走。
刚才一路来她没有注意,现在再走一遍她终于确定了新房的位置,果然是原来萧四郎住的院子,只不过将原来对着东南的门换了位置,改道东北方向去了,这样走起来虽绕远了路,可是门离佟析华原来住的院子要远了许多。
不知道承宁郡主嫁进来后,还有没有住在这里,当时佟析华的陪房又住在哪里的?!
萧四郎负手走在前面,比来时的步子故意放慢了许多,析秋跟在后面想着心思,冷不丁的他停了下来,析秋诧异的抬头看着他,幽暗的灯光下他面容让人看不清晰,开口问道:“累不累?”
他出了声,跟在后面的丫头婆子就自觉的退了几步,析秋看着摇头道:“不累!”萧四郎就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转身又继续走。
到了新房里,萧四郎站在门口却没有进去,目光灼灼的看着析秋,析秋挑了眉头问道:“怎么了?”
萧四郎面无表情回道:“我去前面敬酒,你……自己待会儿?”说着一顿又道:“若不然,我把延筝喊来陪你可好?”
原来是特意送她回来的。
析秋笑着摇头:“房里头都是丫头婆子,我一个人无妨的,你去吧!”第一次以这样的身份相处,析秋努力适应着。
萧四郎微微点头:“我吩咐了厨房给你送饭菜来,你先吃点垫垫!”说完,又看了析秋一眼,才转身独自沿着小径出去了。
析秋目送她离开,这才转身进了房,又顾忌着皇后娘娘的人不知何时来,只让春雁打了水帮她洗了脸上的妆,又重新坐在圆桌前喝着茶。
房间里先前的两个穿着秋香色比甲丫鬟还守在门口,见析秋看过来,两人就过来行了礼:“四夫人!”
析秋微微点头,笑问道:“你们是四爷身边伺候的?”
两个丫鬟面色一变,眼底露出恐惧的颜色,正犹豫间又听四夫人笑道:“我今儿才来也不熟悉……你们各叫什么名字,当的什么职?”
左边略高些的丫鬟回道:“奴婢紫阳,是四爷院里负责浆洗的。”旁边的又道:“奴婢宝珠,负责四爷的起居。”
都是以树为名!
析秋笑着问道:“知道了,你们也累了一天,都去歇着吧!”随即,她就听见两个丫鬟长长的松了口气!
这边有面生的婆子端了八菜一汤进来,析秋问才进来的春柳四人:“你们可吃过了,一起坐了吃吧。”
春柳和碧槐道:“我们来的早,在下面吃了。”又回头看着春雁和碧梧,春雁笑着道:“吃了!”
碧梧看着满桌子的菜吞了吞口水。
析秋就笑着让碧梧盛了饭,碧梧不敢上座就捡了菜坐在杌子上飞快的吃了一碗饭,春雁就连连皱眉拧着她耳朵道:“整日里就知道吃!”
碧梧满脸委屈:“我没吃饱嘛,刚刚那么多不认识的,又见不到小姐,我心里慌没吃几口。”
春雁心里也高兴,笑骂道:“没吃几口?我可瞧见你吃了两大碗。”碧梧嘟着嘴不说话。
析秋笑着道:“也别说她了,今晚你们住的地儿可安排好了?”
春柳就回道:“安排了,就在小姐院子的后面。”析秋点点头没有再说话,捧着碗肚子觉得很饿,可却只喝了半碗粥,就再也吃不下。
待析秋吃过饭,正好外面又丫鬟隔着门回道:“四夫人,四爷请您去外院,说皇后娘娘的懿旨到了!”
析秋急忙擦了手,带着春雁,春柳四人又去了前院。
皇后娘娘赏的也是一柄玉如意,并着一套碧玺红宝石飞凤赤金的步摇和同款的手串一套,以及大红的蜀锦,滚雪细纱八匹布料,一尊寓意多子多福的玉石石榴树。
等析秋再次回到房里,就立刻让春雁打了水给她沐浴,泡在浴盆里她顿时觉得紧绷着一天的神经就松懈下来,可还不待她缓口气,外面就听到春雁喊道:“四爷!”
萧四郎回来了?怎么这么早!
她飞快的起身站了起来,胡乱的抓了毛巾擦了身子,找了件粉白的中衣穿上,换了件在家是常穿的半旧的茜红素面褙子,扣紧了领子深呼吸了口气走了出来。
萧四郎正坐在她刚刚吃饭的桌前喝着粥,她闻到他身上有淡淡的酒味。
见到析秋出来,萧四郎便放了碗,看见她头发湿漉漉的披在身后,身上穿着件半旧的褙子,随意中透着一丝慵懒,但神情却显得很戒备,他面无表情的起身,指了指她的头发道:“头发快绞干了,免得受凉。”
析秋不敢看他,就垂着头应了。
“我去沐浴!”萧四郎站起来,负手进了净室,析秋回头去看紫阳和宝珠,就见她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门边,没有要跟进去伺候的打算。
难道她们不近身伺候?那萧四郎平时的事都是自己在做?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让春雁进去伺候,里面已经传来水流的声音,她便让春雁拿了干帕子来给她擦头发,紫阳机灵就从外间端了火盆来,帮着析秋烘头发,碧槐则和碧梧收拾桌面,春柳到屏风里去铺床。
等她头发半干时,萧四郎从离间走了出来,穿了一件褐色的家常道袍,身上的酒气没有了,换成一种淡淡的香味,她说不出是什么味儿却觉得很好闻。
萧四郎在雕着雪映红梅的圆桌前坐了下来。
他一出来紫阳和宝珠就自发的退了出去,春雁和春柳面露迟疑去看析秋,析秋便点点头,春雁就带着三个人鱼贯出了门。
析秋披着头发起身,只觉得心在嗓子眼跳动,她不去看萧四郎,明知门已经关好却依旧走到门口推了推了门……忽然身后就传来萧四郎低低的咳嗽声,她转头去看他,一回头就看到他一双黝黑明亮的眼睛,正似笑非笑的盯着她。
析秋呼吸都觉得停住了,手脚不知放在哪里,故作镇定的走到桌前给他倒了杯茶递过去:“喝茶!”
萧四郎抿着唇却没有接茶,而是手臂一转直接抓住了她的手臂……
“啊!”毫无征兆的析秋被他一带,就滚进了他的怀里,随即鼻尖就充斥着他身上所散发出的淡淡香味,析秋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
两人咫尺之间,鼻息可闻!
析秋本能用手低着的胸口,心跳如鼓,没话找话开口道:“那个……我……你饿不饿?”我让人给你备饭的话没有说出来,她就已经后悔了,刚刚才看到他吃了一碗粥。
萧四郎眉梢微挑,满眼里笑意盎然,翘着唇角飞快的在她额头亲了一下,挑着眉头道:“确实饿了!”
一句引人遐想的话,析秋脸红的若番茄一样:“你……放我下来,我们谈一谈!”
“有话明天再说!”他说的毋庸置疑,随即身子一动人就站了起来。
析秋就觉得腰间一紧,人随即腾空而起,她一惊就抓住萧四郎的衣襟,惊恐的看着他:“你干什么!”
萧四郎看着她惊慌的样子,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又低着头在她额头啄了一下,声音愉悦的道:“真是个小丫头!”
随着房间的灯一暗,只余下屏风外两盏大红花烛跳动着,将房间拢在一片暧昧的红色中,析秋整个人落在软软的锦被中,还不等她换姿势,身上便是一重,萧四郎密密的压了上来,手便探进她的衣襟里……
析秋紧张的说不出话来,曾经做过了无数心理建设,无数宽解安慰的话在这一刻顷刻被冲击的消散无踪……她只觉得四肢僵硬起来,就连垂在身侧的手都抬不起来,只能睁着一双大眼满眼雾气的去看着他。
萧四郎低头轻吻着她的脖颈,不经意抬头就看到析秋一双朦朦胧胧的大眼,欲语还休的看着他,他眼神一暗唇便不自控的覆了上去……
“丫头!”他顺着她的眼帘一路亲吻到嘴角:“别怕……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