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阙走到安芷边上,看着眼前的蔷薇盆栽道,“新帝登基第二年,若是已经亲政的君王,那第一个状元郎绝对是最受重用的。但皇上才十岁,离亲政还有六年时间,现在出来的状元郎,不是云家子弟,就是哪个世家捧出来的人。”
安芷说起状元郎,只是随便转移话题,家中近点的只有一个施珣参加科举,“听我父亲说,往年放榜的时候,会有人在榜下抓婿来着,听着倒是挺有意思。”
裴阙科考那年,他自信满满,也不想去凑热闹,只吩咐顺子去看榜,他自个儿并没有去,所以不曾亲眼见到榜下抓婿,“会去榜下抓婿的,大多是富商,他们家中殷实,但世人觉得商人重利,需要一个进士来撑起门楣。夫人若是有兴趣,等放榜那日,咱们去看看?”
陶蔚然的案子告一段落,安芷在家中无事,便点头说了好。
到了放榜的日子,裴阙定了考试院对面的茶馆雅间,一起跟来的,还有施家几人,不过他们在隔壁雅间。
街道对面,便是榜单公告的地方,这会已经挤满了人。
安芷侧头往窗外看,瞧见好些熟面孔,再往附近茶楼看去,还真瞧见许多夫人小姐在往外看。
裴阙手里捏茶盏玩,看安芷一脸新奇,动作很是可爱。
等安芷回头时,便看到裴阙直勾勾地看着她,“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夫人好看。”裴阙不假思索道,“学子苦读多年,为的就是今天,不过有人欢喜就有人忧。”
“这倒是,不可能所有人都能满意。”安芷收回目光,移向桌上的茶汤上,“说句心里话,作为女子,我倒是挺羡慕这些等榜的学子,毕竟他们有机会去搏前程,可以跋山涉水地去描绘天下。而女子的天下只有闺阁之事,及笄前学的一切,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未来能嫁个好夫君。”
意识到自己说的有点多了,安芷抿了口茶,听到铜锣声响,又把话题转到科举上,“榜单来了。”
裴阙也转头看向窗外,但他并不关心谁是状元郎,更没有妹妹要嫁给新科进士,他比较在意的是方才安芷说的羡慕。
作为从小被世家捧大的人,又没有母亲的教养,而是跟着父亲长大,裴阙对于闺阁女子的认知,只局限在大部分男人看到的那些。
他会诧异安芷为什么会羡慕,也会思考是他有什么做得不够好,才会让安芷有这种想法,又或者是安芷早就有这样的念头。
一番思索下来,裴阙还没有明确答案时,榜单已经贴好了。
他们隔得远,看不到榜单上的内容,只见一群人围着榜单挤来挤去。
裴阙转头叫来顺子,吩咐道,“你下楼去问问,今年是谁家中了状元。”
说完,再转头去看安芷,“夫人方才说羡慕,难不成夫人也有一颗为官的心吗?”
安芷摇摇头,她没想到裴阙会接着问她这事。其实她觉得眼下的裴阙就很好了,比一般官宦人家要好许多倍,所以方才只是感叹更多。这会听裴阙问她是不是想做官,一时间找不到掩饰的话,只好直接说了,“我倒不是想做官,就是觉得男子的选择更多。这个你不懂的啦,你看楼下!还真有人开始看榜抓婿了!”
所谓抓婿,并不是真的把新科进士抓回家就能当女婿,而是先询问,若是家中无妻儿,又贫苦的,便问问有没有成婚的意思,若是有,就去茶楼相看。
那些想靠科举改变命运的进士,没钱没背景,名次又比较排后,就会会考虑和富商结亲,毕竟七品县令一年的俸禄,还不如富商一个月的盈利。
但也有一心报效国家的人,他们则看不上榜下抓婿的行为。
裴阙听安芷再次岔开话题,知道安芷不愿多谈这个,不再多问。
小半个时辰后,顺子满头大汗回来,说是云家的一个公子中了状元,探花和榜眼也都是世家大族的子弟,和裴阙预想的一样。
楼下人潮拥挤,这会不好下去,裴阙便问安芷有没有想吃的。
安芷正好有些饿了,点了几道招牌菜,店小二刚开门出去,隔壁就传来摔东西的响声。
安芷下意识转头去听,但隔着木墙听不到隔壁在说什么,但她大致能猜到,倾身小声道,“是不是表弟今年没中?”
裴阙点点头,“应该是。”
话音刚落,两人就听听到姑母窸窸窣窣的哭声,没一会儿,门就被推开了。
裴清妍红着眼睛进来,身后跟着垂头丧气的施珣,还有板着脸的施诗。
“阙儿啊,你可要帮帮姑母啊,不然姑母可要活不下去了!”裴清妍坐在裴阙边上的椅子,一边用帕子擦眼泪,一边道。
一听姑母这么说,裴阙就确认施运没中举,“科举榜单已经公布,姑母还是莫哭了,我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帮不了表弟。”
裴清妍也知道改不了榜单,所以求的不是这件事,“我不用你做那么为难的事,就是希望你能给施珣安排一个官当当,他都考了两回,若是再等三年,那岭南的人得笑话死我们家。”
“母亲!”施珣不愿意这样,“我不是说了么,两次不行就考三次,夫子都说我够格了。这次只是运气不好而已,你别再说这样的话了,这天底下考四五回的人都有许多,谁敢笑话我!”
“儿啊,你不懂……”裴清妍早就和岭南的熟人们吹牛,说她儿子一定会中举,若是说出去的只是大话,岂不是啪啪打脸。
裴阙了解姑母,知道姑母这会担心什么,毕竟是裴家嫁出去的人,姑母名声不好,对裴家也不好,他思索一会道,“姑母,如果表弟想要一个好前程,那肯定是他自己考上的比较好。但岭南较远,不如我让表弟去京都附近的书院读书,一来有个照应,二来也不用再回岭南,姑母也能在边上照应着,你看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