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民多到要军队才能出城,可想而知城外拥堵成什么样了。
没办法,安芷只能拜托裴阙派人去找粮仓。
可是今年的粮食吃紧,价格翻了两倍不止,最后还是从安芷自个儿的庄子,还有裴家的库存里调粮食去西北。
尽管如此,他们准备的粮食,对于西北的将士来说,也是勉强饿不死。
但安芷已经尽全力了。
十二月二十三这日,皇帝突然病了。
钦天监给皇帝算了一卦,说皇帝的命格和皇位不匹配,才会让朝廷如此多灾多难。提出这个事的人,马上被问斩了,连带着还有他一家子人要被流放。
可话已经说出来,就塞不回去,京都里传得沸沸扬扬。
安芷回娘家送年礼时,就被她父亲特意叫到了里屋,只有他们和孟洁在三人在。
“我的老天爷诶,外边人都说要变天了,可是真的?”安成邺辞官后,老实了不少,但也就不懂朝廷里的事。他好歹当过二十几年的官,也清楚一些事情,如今风向大变,一个不小心就要满门抄斩,就算事情没有落到他头上,也是心惊胆战。
“流言而已,父亲不用在意。”安芷简单道。
“你让我如何不在意!如今我是辞官了,可裴阙是我女婿啊,别人问不到你们,自然就会来找我们。你是不知道,这些日子,我听到有人要来,心里就害怕。”安成邺最怕死了,他是一点麻烦都不想招惹。
孟洁也在一旁点头说是,“如今大家都在说,七王爷才是天命所归,这会七王爷就是在观望,只要有人反对他的,都要解决了。芷儿,你就和我们说一句实在话,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情况啊?”
“太太,说真心话,我也不知道具体如何。”安芷叹气道,“不过,你们要清楚,这个事不会空穴来风,而且少知道比较好。裴阙不愿意多牵扯这个事,故而一直躲得远远的,所以我们是真的不清楚。但不管怎么样,只要你们不去站队,这个事就扯不到咱们头上。”
安成邺一听这话,掌心都凉了。他最怕有这种事出现,每一次夺嫡,都会牵扯出许多人。不管你是不是无辜的,这个时候,只要上头觉得你挡了路,随时都有祸事来。
而且这次还是……不可说的篡位,安成邺突然觉得,辞官那会就不该坚持留在京都,而是带着夫人孩子回老家,逃得远远的。
一连三叹气,安成邺道,“芷儿啊,这个事不站队是好的,你也清楚我的为人,这段日子,我也不出门了,你们有什么宴席也别喊我。安府的大门我就不开,谁也别想从我嘴里套话。”
生死攸关的时候,安芷还是很相信她父亲的保命能力。
从安府离开时,街道上零零散散只有几个人。
安芷瞧着不太好,让车夫快点回去。
可马车没走多久,突然停了下来。
安芷往后倒了一下,春兰没好气地出去问怎么了。
车夫指着前边的几个流民,“他们突然跑出来,拦着要钱。”
“不是都安排在城外吗,怎么让人进来了?”春兰一边说,一边拿了十几个铜板出来,让车夫分给那些流民,可她刚把铜板递出去,一个小孩就窜出来抢了钱袋,其余几个人纷纷围上马车,有一个直接拉住春兰的手,要搜春兰的袖口,吓得春兰叫了起来。
好在车夫会些拳脚功夫,对付几个流民不成问题,但马车里的安芷也有点被吓到了。
回到裴府后,春兰嫌弃地看着自己的手,吐槽道,“真是一群没良心的,给了钱还要抢,下回再瞧见他们,我绝对一块铜板都不给。”
“连城里都有了流民,想来是真的很多了。”安芷感叹道。
“还不都怪……”话说一半,春兰忙住了嘴,“希望冬日快点过去吧,等开春后,多少会好一点。”
开春了,有野菜,还会有野果,山里的动物也会出来觅食,不至于连口吃的都找不到。
但安芷却说不见得,“若是不处理好这些流民,开春后只会更糟糕。春日雨水多,人死得多了不处理,瘟疫就来了。瘟疫可要比眼下可怕多了,届时就是有天王老子来,也要死上万人。”
春兰被吓到了,惊讶问,“可离开春也没多少日子了啊,若是再不解决这些流民,那可怎么办?”
那么多流民,每日吃的粮食就是一个大问题。
流民中有的是天灾的,这种等开春了,便可以给粮食劝回户籍地。但人祸的就要派人去查案,像安芷之前遇到的永州盐税案。
不过那么多流民,人祸还是少一点,更多的是天灾后,当地防灾不行。这么一来,又要罢免和更替许多官员。
不管是哪一项举措,都是费钱又费力。
如今的国库,就算李兴上位,也不可能突然变出钱来。
所以说来说去,都不是轻松的事。
裴家在城外也有救济的粥棚,城里的其他世家也都有,这会设立粥棚,为的就是一个名声。
安芷出门一趟,心累得很,回屋后却不敢休息,而是拿起账本开始算。
国库空了,必定要拿人开刀,才能变出钱来。这会子谁家最有钱,就最容易成为出头鸟。
安芷看了眼账本后,让人去把铺子都先停了。即使年底最挣钱的时候,安芷也不冒这个风险。
也就在安芷关了铺子的次日,城里就发生了流民抢劫的事件。而且因为流民太杂太乱,一时间还抓不到犯人,可谓人心惶惶。
至于皇上的病,也不见得好转。
这日裴阙进宫探望皇上,朝中的几个重臣也一块儿来了。
仁政殿里是浓厚的药材味,大家都闻不习惯,裴阙从内殿出来,和成国公并排走在前头,身后的其他大臣离他们有个几步的距离。
“裴阙啊,你说皇上这病……撑得住吗?”成国公突然问。
“太医说了,皇上只是风寒,好生修养就可以。”裴阙淡淡道。
“风寒?什么样的风寒可以让人病那么久?”成国公没好气道。其实他们都清楚,皇上的病能不能好,如何好,还是好不了,都不是太医说了算的,自然也由不了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