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娘紧闭了眼“嘘”一声,“大半夜的别吵我睡觉。”
她还倒打一耙?谁折腾谁了?但室内在一声长叹后又恢复了安静,有人乖乖闭了嘴。
次日吃了早饭, 蜜娘袖着手靠在门边看巴虎一手端奶一手握了两根羊腿骨, 她一脚踏进雪里也跟了上去。
“你不用来,不用你来。”男人赶忙阻止,他今晚可不想再被关在门外, “我打算慢慢的磨, 大斑小斑还没断奶就死了娘也怪可怜,哪能又威胁又挨饿不是?昨天是我想岔了。”
“我去看看。”走到门口了接过巴虎手里的碗, 一开门就皱起了眉头, 蜜娘斜瞪了他一眼, 昨天的震慑果然到位,两只猫一见她就炸毛呲牙,尖尖的爪子也露了出来。驼奶倒进了它们的饭碗里,两小只也缩在墙角没敢过来。
巴虎自觉尴尬,干巴巴地说:“昨晚我活该被撵出门。”
又道:“别不识趣,快来喝,女主人亲手倒的,可香了。”他敲了敲碗边,拉住要出去的人后退了一步,等了半响,小斑才缩头缩脑的凑到碗边,试探地舔了一嘴,大斑这才凑过来。
羊骨扔在碗边,两人出去后关上门,巴虎瞄了眼对方的脸色,打着哈哈说:“晌午你再陪我来喂猫。”
也不坚持说是山狸子了。
蜜娘递了个眼色,男人立马意领神会,“说吧,想让我给你干啥?”
“……给我洗半个月的脚。”一时之间她也想不出来急需巴虎给她干的事。
“洗了脚后抱我到炕上。”她补充。
“挺会使唤人的,那你要连着半个月来陪我喂猫。”
“可。”
约定达成,两人在檐下分开,一个往外走去念书,一个回屋去看孩子。
快走到救济院了,蜜娘突然被叫住,她回过头一看,是木香。
“你先进去。”蜜娘给艾吉玛说,她缩着脖子站着等人。
“今天真冷啊,昨夜又下了不小的雪。”木香努力装作不存在隔阂的样子寒暄。
“一天比一天冷,好在屋里都有暖炕,也就走在外边冷一点。”两人一前一后往救济院走,“你们住的房子是烧自己攒的牛粪,还是扈县丞家安排人发下来的?”
“先前攒的。”扈家养了不少人,钟齐在扈县丞眼前都露不了脸,哪会样样都照顾到。
两人说着话也进了屋,拿了檐下放的秃扫把头子扫掉靴子上雪,两人相互帮忙拍掉肩上的落雪,脱了雨披走近暖烘烘的学堂――晚上住人,天亮把被褥箱笼收拾收拾搬出去腾地方。
“蜜娘,木香,这儿。”兰娘见人进来忙招手示意,七个人还是像去年一样坐在一起。
“这谁的宣纸啊,雪白雪白的。”蜜娘落座了故意打趣。
婉儿哎呀一声,娇羞地捶了她一下,求饶道:“别闹我。”
“我可没闹,我又没指名点姓,只是问问罢了,挨了一拳我也冤。”蜜娘夸张喊疼。
“婆家人送的呗,你一向眼明心亮,这就看不明白了?”兰娘勾了下婉儿的下巴,“记住这翘起的嘴角,往后再这般模样,定是婆家来送礼了。”
“可别这么说。”婉儿抿了唇,“事没定下,说出去不好听。”一没上门二没定期,可不能说是婆家人,传出去了让人以为她上赶着。
“蜜娘,可听到了?这是让你这个媒人赶紧催催,把事定下来。”木香也打趣。
“听到了听到了。”蜜娘抬头看见老夫子进来了,忙按住婉儿的手,“不闹了,夫子来了。”
宝音娘昨日上门没遮没掩,再有之前阿斯尔送婉儿回来被人看到了,救济院里人多嘴杂,有个动静就被传的沸沸扬扬了。下学后,蜜娘还没走出门先被人围住了,都是托她做媒,给家里儿子姑娘讨媳妇找婆家的。
她一一拒绝,好不容易出了门了,半路上又遇到白梅。
“蜜娘,我是专门来等你的。”白梅也坦诚,“不用我说你也清楚,我也想托你给我找个婆家,我清楚我的条件,没想跟你和婉儿那样嫁个家里条件好的,只要有个家有个房子住,男人性子好不打我,勤快能吃苦就行。”
白梅的存在感最弱,蜜娘对她的印象就是老实话少,不找事不挑事,万事不吭声,现在还要再加上一条,心里门清。
“有没有再详细点的?漠北当地的男人都有房,放牧的人大多都勤快,性子好的也不是没有,我也不知道该给你介绍哪一个。”
“朝宝性子如何?他还要在你家做几年?”白梅咬着下唇,吭哧道:“他家里有没有给他定亲事?”
“你看上他了?”蜜娘不太清楚朝宝家里的情况,但朝宝这人性子不错,又会说,做事也负责,但能来她家里做仆人,就说明家里条件不是很好。
白梅嗯了一声,她说她话少胆怯,就想找个话多的,以后成家了总有个肯说话的,“家里条件差点没事,我条件也差,除了租来的二三十只羊,一无所有。”
“行,我回去帮你问问。”蜜娘应下。
“要是事不成,你能不能帮我保密,别说出去。”
“行。”蜜娘再次点头。
等她到家了就看巴虎在门外站着,看到她走过来问:“艾吉玛都回来好一会儿了,你咋回来这么晚?”
白梅那边也是被问,她在门口扫掉羊皮靴子上的雪,进屋了爱惜地脱下换双单鞋,她就这一双冬鞋。
“憋的头晕,我出去转了一圈,看到有人家把湿牛粪摔在墙上,我去问了下,说是干了能铲下来烧火。”
“那等到休沐了,我们去蜜娘家铲几筐湿牛粪回来摔墙上。”盼娣吱声,她们没养牛,捡的牛粪总担心不够烧,一直都细着烧,夜里挤在一起睡还有冻醒的。
白梅没再说话,她去了灶房生火煮饭。
……
“我这就回去给我爹娘说,白梅愿意哪天嫁过来,我立马带了聘礼上门。”朝宝喜笑颜开,出门碰见狗还把狗抱起来往外走。他记得白梅这个姑娘,第一次听到她名字还跟人说过好听,也曾搭过话,但她性子冷又话少,他说两句她回一个音,蹭了几个冷脸,他才向态度大方的木香表过好意,不出意外也被拒绝了。
不过以他的条件,能有姑娘看上他已经是长生天保佑了,只要成了他婆娘,他就只对她好。
“干嘛这么看着我?”蜜娘别回头问。
“第二桩亲事了,接下来可还有?”巴虎抱臂问。
“有人上门找我说合就有,没人找就没有。”蜜娘站起来准备去抱孩子,还没走两步就被攥住了手腕。
“陪我说说话,其其格和吉雅在听故事,你别去打扰。”巴虎拽着蜜娘坐他腿上,她下学回来就去抱孩子,除了一天三顿饭,鲜少主动凑到他身边。
“咦?”蜜娘贴在他身上闻了闻,又扯开他袍子嗅了嗅,低头看他脚,“你是踩着羊屎了还是身上蹭到东西了?多久没换衣裳了?”拧着鼻子,一副嫌弃的模样。
“真有味?”巴虎抬起胳膊嗅嗅,好像是有一点,他脱了袍子搭在椅子上,双手枕在脑后睨着蜜娘,“给你哄两个孩子染上的,你跟艾吉玛不在家我就抱着俩娃去羊圈,有人说话干活,其其格和吉雅就不闹。谁都能嫌弃我,就你不能。”
蜜娘有一瞬间为嫌弃巴虎气虚,但很快又抬起了头,“什么叫给我哄孩子?那不是你儿子闺女?”
“你生的就是你的。”
“不喊你喊爹?”
“反正我没听到过。”男人强词夺理,还火上浇油:“生了两个磨人精,爱热闹,全随了你。”两个小崽子胃口好,吃得多长得胖,像两个小肉坨,一抱半天险些把他胳膊压折。
“没你我生得了?你要是不乐意就算了,外面多的是有人想当爹的。”
巴虎语塞,鼓着眼睛瞪她,不敢接话,只好换个方向说:“其其格跟吉雅都随你姓季,又是你生的,我可不就是在给你哄孩子?”
这下轮到蜜娘接不上话,她嘴巴动动,勉强说:“你就说你是不是两个孩子的爹。”
“你就说孩子是不是跟你姓?”
两人互不相让,还是蜜娘先忍不住眨眼破功,照着男人的胳膊拍了两下,“烦死人,我才不想跟你争这个。”给她哄孩子就给她哄孩子吧。
“你承认了?”巴虎紧追不放。
“改天我让两个娃喊别人喊爹去……你住手!”蜜娘笑到扭曲,夹紧胳膊不让巴虎挠她痒,但力不逮,扭着身子从男人腿上滑下去,溜到地上爬着远离他,“行了行了,就你一个爹,没旁人了。”
蜜娘认输,靠在炕上大口喘气,嘴都笑酸了。
巴虎蹲在地上瞅着她,脸上满是笑,隔壁的两个孩子不知道为啥开心,也咯咯笑,尤其是其其格,嗓音高,声音嘹亮,把吉雅的笑声都压下去了。
“小丫头这点也随你。”他拉上她的手,站起来的同时也拽她起来,“走了,去做饭,吃了饭了我打水给你洗脚进被窝。”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更
第 九十八章
为期半个月的洗脚约定结束, 大斑和小斑也开始亲人,每顿进去喂饭它俩还知道迎上来蹭人腿,不再呲牙炸毛。巴虎跟蜜娘商量后又把猫窝给搬回前院厢房, 要让它们习惯家里的其他人,尤其是两个孩子。
“你给大斑小斑切截带骨的生肉, 我看它俩的牙都长出来了, 也该吃点生肉开胃口。”巴虎可没忘养这两只山狸子是为了以后带进山里逮狍子,草原上兔子也多,等养熟了就解了绳子由它们跑出去逮兔子吃。
“吃生肉不会唤起野性吧?”蜜娘担忧。
“跟人住一起哪有野性,巴拉和阿尔斯狼也吃生肉, 它俩还会在外逮兔子吃,不也好好的。”巴虎接了两坨羊蝎子丢过去,闻着肉腥味,大斑和小斑立马扑了上去,两只厚厚的前爪按住羊骨就啃。他故意凑近, 在大斑小斑喉咙里发出护食的呼噜声时也没停脚,又往前走了几步才蹲下,不训斥也不打骂, 就跟两只山狸子耗着, 它俩叼着羊骨后退他也不追。
先让山狸子习惯了吃食有人看着,再一步步缩进距离,为了表示他的友善, 在大斑小斑啃了骨头后还倒了半碗驼奶。一日日过去, 到了祭敖包的时候,大斑小斑已经接受了吃食的时候人能摸它们。
这时候它俩要是因为抢食打架, 巴虎就一个巴掌打下去, 敢冲他呲牙的就给栓起来不给喂肉, 让它看着听话的那只吃。
蜜娘旁观了这么长的时间,也放心巴虎抱着两个孩子去摸大斑小斑,他养羊养牛养马厉害,驯养山狸子也挺有一手。再有一年半载,她相信大斑小斑就是习惯在野外打食,回家了也是一只温顺的大猫。
“祭敖包带不带其其格和吉雅去?”蜜娘问。
“带啊,去年还是在你肚子里一起去的,今年去露个面,到时候我抱他俩去拜一拜,长生天会保佑其其格和吉雅平安长大的。”
“那要是哭了?”
“长生天不会怪罪的。”巴虎坚持,所以在其其格和吉雅被穿成胖球放在背篓里张着嘴巴大哭的时候,他乐颠颠地说是长生天在跟孩子打招呼。
蜜娘放下背篓把吉雅抱出来,护着他的嘴巴别喝进了冷风,也让巴虎把其其格抱着,“你小心她喝了冷风回去了咳嗽。”
今年没有婆婆在,就她跟巴虎带了孩子赶了两只羊,还提了彩绸和米粮,走在半腿深的雪地里出了一身的汗。直到把羊宰了扔在敖包边上,一二十斤的青稞麦子稻子豆子也撒进了雪窝子里,背篓清空了,这才轻松许多。
蜜娘没上前去祭拜,她不信这个,好在巴虎也没勉强。轮到巴虎,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她从头看到尾,只看到了扈县丞和扈文寅,扈夫人和扈小姐没现身,看来也不是人人都必须到。
“等其其格和吉雅长大了,我就不来了。”回去的时候蜜娘气喘吁吁的,寒天腊月,风把雪粒卷向半空,迎着风打在脸上生疼,她围着面巾遮住口鼻,鼻孔的地方凝了小团的冰霜。
怎么就不来了?巴虎一手抱其其格,一手还扶着她,“你不是喜欢人多热闹的地方,祭敖包不热闹?”
但是累啊,今年的和去年的步骤一模一样,看过一次也就没什么新奇的了。当地牧民尤其敬仰长生天,一路过来就没说闲话的,念叨着她听不懂的经文,她打不起精神。
循着来时的脚印走回去,进了家门,蜜娘先给两个孩子脱衣裳,他俩就没穿过这么厚的衣裳,全身捂得严严实实的,动都动不了,去的时候哭就为这事。
“呀!巴虎你快进来。”
“咋了?”巴虎推门进来,就看大斑小斑从炕上跳下来朝他跑来,“绳子呢?我走的时候它俩是栓着的。”
绳圈还绑在脖子上,但也只剩下绳圈,大斑小斑趁着没人在家把绳子咬断了。
巴虎蹲下身去接朝他跑来的两只猫,但人家绕过他冲着敞开的门奔了出去,还没跑出檐下又被狗撵的跑了进来。
“我到卧房去,你先把你的猫给折腾好了。”蜜娘一手搂一个娃,脚步匆匆出了门,“炕上的毛毡被子你也看看,别拉屎拉尿在上面了。”
说实话她有些恼,尤其是看到大斑小斑从孩子盖的被子下钻出来的时候,这是幸好把孩子带走了,要是留家里了,它俩咬断绳子会不会咬伤孩子?
但她在屋里哄睡孩子后,憋着的气慢慢又消了,巴虎他就喜欢养这些东西,而且教的也不错,她不能因为没发生的事迁怒他。
要不是他喜欢养狗养山狸,就凭大黄不爱搭理他的臭德行,不知道要挨几顿打了。
蜜娘一开门巴虎就看了过来,“孩子睡了?”
“睡了,我来做饭,你收拾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