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刚张嘴,就看到吸血花的花蕊对着他摇摆,像是无声的警告。
雍怀咬咬牙,转头对清风温情脉脉地喊道:“清风。”
清风道:“留下来。”
“……”虽然他面上没什么表现,但是阿想、阿思和他从小一起长大,光看头发丝就知道他心里一定在咆哮。
阿思悲情地喊道:“师兄,那一年,你怂恿我们逃课吃野味,回来是谁帮你顶了罪?最后你无罪释放,我在祠堂罚跪。”
“是你跑得慢,才被师父抓住的。”
“师兄,又一年,师父挖回宝贝,你怂恿我们偷来观摩,却不小心摔碎,又是谁被师父拎去祠堂,一夜没睡?”
“是你摔碎的。”
“师兄,又又一年……”
“好了好了。”雍怀看着清风,憋屈地喊道。
清风上前一步,和吸血花商量:“阿花啊,你看,以后都是亲戚,一家人。”
呜呜,他一点都不想和这破玩意儿当亲戚!
阿思眼珠子往下一瞄,刚好对上花蕊,心头一悸,觉得这东西好像有灵性,就这样眼巴巴地盯着自己,下拉的脸皮硬生生地往上推了推,强笑道:“能和您成为家人,真是太荣幸了!”
花茎向下松了松。
阿思忙不迭地跑出来,躲在雍怀身后。
“我们去找师父吧。”阿想拿着灯,小心翼翼地跨出洞,很快尖叫一声。
“平安无事的暗号不是这个调子。”阿思跟在他身后,心里七上八下的。
阿想背对着他,声音从牙缝里一个个地往外跳:“所以这个不是平安无事的暗号!”
阿思看他堵着洞口,不满地将他往旁边推了推,利落地钻出来,但看清对面的东西之后,身体也跟着僵住了。
石璧上,灯光所及处,满是吸血花。一朵朵花像一张张小脸,眼巴巴地看过来,正面墙的花蕊都有节奏地抖动着,说不出的触目惊心!
清风一把拉住想要钻洞的雍怀,施施然地拉开被凿了个大洞的石门,牵着他往外走。
雍怀看了眼满墙的吸血花,拍了拍阿思、阿想的肩膀,镇定地拿着灯走在最前面。
阿思和阿想这才如梦方醒般地动起来。
走到分岔路,雍怀思索之下,选择往右。师训有云:道从明阳,路分左右,阴险而阳安,左死而右生。虽然几次经历都说明这句话纯属胡说八道,但养成的习惯也改不掉。
吸血花的花蕊却缠上清风的手腕,拉着他往左。
“呃……”清风看向雍怀。
“我们要和师父会合吧?”阿想和阿思悄悄站到雍怀身后,心里暗暗祈祷和吸血花、清风分道杨镳。
雍怀目光闪了闪,对清风道:“我会说服师父他们一起离开,不再回来。”
清风的脸顿时亮起来:“好!我们找到你的师父,一起送他们出去。”
“什么叫一起送?那师兄……”阿想被雍怀踢了一脚,抱着腿对着阿思呜呜叫。
雍怀不动声色道:“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到师父。”
清风问吸血花:“你们知道紫僵在哪里吗?”紫僵是追着他们去的,也许有消息。
吸血花抓着他的手腕,继续往左拉。清风反手抓住雍怀,一起跟着跑。阿思、阿想没办法,只好跟在后面,嘴里还喃喃咕咕:“我们是来参观的?”“当探路吧。”
雍怀干咳一声。
口风立马一转:
“探什么路!明明是来慰问地宮兄弟过得好不好!”“口误口误,是探亲、探亲,一家人嘛。”
墓道又长又窄,都差不多模样,七拐八拐之后,好像还在原地踏步。
阿想状若无心地问:“这地宮是谁建的?”
清风道:“主人。”
阿想道:“你主人是谁?”
清风道:“主人就是主人啊。”
阿想以为他不想说,撇了撇嘴角道:“哪个朝代的?照这个规模,起码是个王公贵族吧?”
阿思道:“这个规模,比起始皇陵也不差了。难道是秦二世的墓?”
“幸亏师父不在这里,不然一定让你跪祠堂跪出个始皇陵规模来。秦二世是被迫自杀,以庶人仪下葬,棺材板都不知道齐不齐呢,怎么和始皇陵比?”
“他爹真小气,也不让他进去挤一挤。反正他爹也不缺这么点地方。”
“是啊,还可以收租。干脆大家都去挤一挤好了。”
“……”
正说笑着,前面突然出现一堵墙。两旁的吸血花伸长花茎,一跳一跳地拍着石壁。
雍怀有了经验,招来阿思、阿想一起推石壁,果然推开一道缝隙来。
阿想心急地拿着灯往里探了探,顿时惊呼出声。只见灯光照处,金光闪炼,正对着门的整片墙壁竟用金砖堆砌而成!
阿想和阿思也顾不得吸血花带他们来这里的目的了,一进屋就四下查看起来。
金墙还只是这间屋的小部分,屋子正中放着一副棺材,白玉质地,边上镶着翠玉,玉棺前盖上雕刻着白云和几只藏在云中的鸟。
清风还没进门,就觉得这屋子很眼熟,好像是……
缠住他手腕的吸血花突然重重地扯了下,让他不由自主地倒退两步,眼睁睁地看着门砰的一声当着他的面关得严严实实。
这一声不止惊动了他,连沉浸在宝物光芒中的阿思、阿想也被惊醒过来。
雍怀离门最近,立刻推门,却纹丝不动。
阿想突然压低声音道:“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清风捶门高呼:“雍怀!”
阿思道:“听到了,清风在外头喊师兄呢。”
雍怀皱了皱眉。
阿思挠挠头道:“他喊的对象的确是师兄……唉,这个不是权宜之计嘛。”
雍怀道:“声音是从屋里发出来的。”
阿思愣了愣,很快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因为他也听到了捶门和叫喊之外的第三种声音, 类似于生锈的转轴被用力拉动的声音。
他猛然回头。
玉棺的棺盖轻轻震动着,渐渐露出缝隙,越来越大。
阿思、阿想满脑子都是一只手慢慢地推开棺盖,然后不知道什么颜色的僵尸从棺材里坐起来,阴森森地看着他们……
出乎意料的是,从棺材里出来的不是手,而是一只毛茸茸的球,比拳头略大,浑身白毛,像线团又像没有耳朵尾巴的兔子。
“谁会在棺材里养宠物?”阿想笑了笑,但很快笑不出来。
棺材里的绒球一只接着一只,源源不断地跳出来,很快把阿想、阿思包围在正中央。
清风还在坚持不懈地敲门。雍怀问他:“什么东西是白色的,拳头大小,圆滚滚, 毛茸茸?”
清风天真地问道:“打一什么?”
雍怀磨牙道:“会动的活物。”
清风道:“手套?”
阿想咬牙道:“……你的手套被魂穿了吗?”
“对哦,手套不是活物……”清风盯着石门发呆。
“啊!”阿思尖叫一声,“它们爬到我的脚面上来了!”为什么受伤的总是他的脚?
清风觉得这种尖叫有点耳熟,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他也这么尖叫过,导致后来他很少进……
记忆中很不光彩的一页被强行翻开来。他反手拉住牢牢地缠着他手腕的吸血花,焦急地问到:“这里是白僵的墓室吧?”
吸血花得意地抖抖抖。
“小心!”清风整个身体朝石门撞去,“那东西会吃人!”
墓室里的情形已经很糟糕了。阿想和阿思在雍怀的帮助下跳上玉棺,惊恐地看着下面一个个看上去又圆又可爱,一张嘴就是血盆大口的绒球怪。
“这不合常理!世上怎么可能有东西的嘴巴比身体还大!”
绒球怪的身体充满弹性,两片嘴唇能向上向下拉伸,吞噬比他们大几倍的食物。毛茸茸的身体一旦拉开,毛就会变得异常稀疏,露出藏在毛下的粉红皮肤。它们的皮肤很薄,离得近了能看到纵横交错的青蓝色血管和皮肤上一颗颗站起的细小颗粒。
阿想只看了两眼就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痛恨自己的好眼力!
“师兄!”阿思心惊胆战地看着蹲在梳妆台上的雍怀。送他们上棺盖之后,雍怀自己来不及爬上去,只能就近跳上梳妆台,但他低估了自己鞋子的尺寸,露在梳妆台外面的半只脚掌简直像刚刚出炉的烤鸭一样吸引着绒球怪的注意!
一口口的小钢牙前赴后继。雍怀用皮灯盏的火光阻止了一些,却挡不住所有。他才用匕首挥掉一只,前脚掌就挂上了两只。锐利的牙尖轻易地挑破鞋面,嵌入肉里。
雍怀痛得皱眉,匕首用力地扎进绒球怪的身体,却听吱的一声,血水从白色绒毛里喷了出来。他用力一挑,绒球怪像球一样滚回大部队中间。
同伴的死亡并没有遏止绒球怪前进的脚步。
雍怀脚掌上的挂饰越来越多,整个脚掌好似被扯裂一样,超越了痛的极限,几乎没了知觉,被生吞活剥的滋味实在很不好受。
阿想看得目眦尽裂,整个人差点扑过去,但被阿思死死地扯住。“不要去!“这个时候过去除了给雍怀增加负担之外,一点帮助也没有。
石门突然开了。
清风将被他蹂蹒得无精打采的吸血花从手腕上扯下来,赤着脚从绒球怪上一路吱吱地踩过 去。快要靠近梳妆台时,他猛地侧身,尾巴像扫帚一样在雍怀的脚面上刮了一下。伏在上面的绒球怪被刮下来,不甘心地想重新跳上去,但台子上的目标已经没了踪影。
清风用尾巴卷住雍怀,甩在肩膀上,扛起就跑。
他甩的幅度太大,雍怀被晃得晕头转向,回神的时候耳边已听不到阿想、阿思的呼唤声,。“放我下来……”他凑在清风的耳边痛苦地呢喃。
清风立马停了脚步,将他小心翼翼地放下来。
雍怀捂着胃。清风看起来软绵绵的,可肩膀一点都不软绵绵。
清风紧张地看着他问道:“是不是饿了?”
“没事。刚才谢谢。”雍怀靠墙喘了口气,从怀里掏出火祈子,照了照周围的环境,“回去怎么走?”
清风疑惑道:“回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