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文雄看张放:“张老,您看现在……”
张放知道他不想再在张建业之死上纠缠下去,嘿嘿冷笑两声道:“孙爷做主。”
这句话说得颇阴阳怪气,孙文雄不想理会,径自道:“我看留在原地也不是办法,还是按照原先想的那样,去下一层。”他们就是找到了通往下一层的阶梯才半途折返,打算叫上张建业带上黄金塔一起下去,没想到后方出了事。
张军道:“那建业的遗体……”
这决定除了张放谁也做不了。
张放看着一双双眼巴巴望着自己的眼睛,暗叹了口气:“放进棺椁里吧。幸好这是个墓,也不缺个安身的地方。”
他话里悲怆的语气倒是令其他人都生出几分兔死狐悲之感,如今留在这里的是张建业,不知道下一个又会是谁。
司马诚恳握着司马夫人手上的老茧,心头一阵难过。这样一个喝过洋墨水的好姑娘要不是跟了自己,何必上天下地地和尸体打交道?
司马夫人与他结婚多年,心意相通,回头冲他笑笑。
司马诚恳低声道:“干完这票,我们就收山吧。”
司马夫人愣住。不是没有期盼过这一天,她太了解丈夫,听到哪里有墓,司马诚恳两条腿就像上了发条,拦都拦不住。她早已做好跟着他东奔西跑大半辈子,等他断了一条腿或是老得走不动才停下的准备,他的话出现得比预料中早太多,早得她不敢相信。
司马诚恳道:“你不是一直想要个孩子吗?”
司马夫人眼眶微湿。要个孩子这样一个对女人来说再正常不过的心愿,在他们家却再困难不过。司马诚恳为人耿直,她总怕他在外面吃亏,所以结婚后每次出活都是两人一道,生孩子的事不得不无限推延。她已不再年轻,再拖下去,生育风险会越来越大。她将犹豫彷徨遗憾藏在心里,年复一年,已成心结,不想终有一天被丈夫亲手解开。
司马诚恳没想到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老婆竟因自己一句话而感动落泪,心里越发泛酸,搂住她的肩膀道:“这次我们说好了,要是我反悔,你就……你就拿张家那个锁命索把我死死地捆起来。”
司马夫人笑着捶他一拳:“你想得倒美,锁了你,谁给孩子换尿布?”
司马诚恳听她这么说,知道她心里美滋滋地正乐着,也感到无限欢喜,忍不住搂搂她,蹭蹭她。
司马夫人想羞涩地推开他又有些舍不得,只好把头埋在他肩窝里,由着他去了。
不过在场没有多少人关注他们的柔情蜜意。楚晓海和张军合力将张建业的尸体抬入棺椁后,张放又觉得张建业赤条条地去,到下面也不体面,让张军把清风丢下的衣服给他套上了——张建业原来那一身和清风一起被锁命索捆住了,脱不下来。
等张军替张建业穿好衣服盖好棺椁,张放扶棺念了一段往生咒。等他们一趟折腾下来,孙飞扬等人已经很不耐烦了。
张放道:“走吧。”
孙文雄安慰他道:“我们以后再回来接他。”
张放道:“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个机会。”
这句话听起来有些不吉利。
在场诸人听着膈应,但看在张建业刚过世的分上,也不好发作,只能闷声往外走。
孙文雄在前面领路,清风跟在楚焰身后,索却抓在张军手里。
楚晓海突然从清风身边冒出来,低声道:“你认识我哥吗?”
清风一开始不知道他在和自己说话,等他用手臂撞了撞自己才反应过来,疑惑道:“你哥是谁?”
楚晓海道:“就是你一直在看的那个。”
清风下意识地抬头看楚焰的背影。
“你认识他?”
“不知道。”清风迟疑道。从看到楚焰的那一刻起,他的心就像放在翻腾的海浪上,顺着浪潮不断地翻腾起伏,有什么藏在浪潮下的东西似乎要在下一秒跃出水面……却始终没有跃出来。复杂的情绪让他分不清楚到底是开心多一些还是难过多一些,但心里总有那么一股冲动。想对他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
楚晓海道:“那你看他做什么?”他直觉对方不会说谎。
清风低头想了想,脱口道:“好看。”
楚晓海:“……”
张军道:“你和个怪物废什么话!”
“我只是纳闷。”楚晓海顿了顿,忍不住问道,“我不好看吗?”楚焰外貌精致他知道,但是他的外貌也不差啊,怎么不见清风对着自己目不转睛。
清风转头看他,仿佛这时候才注意他这个人似的:“能看吧。”
“……”楚晓海道,“你一定认识我哥。”不然不可能斜视到这种程度。
清风迷茫地看着楚焰的背影。真的,认识他吗?如果认识,为什么一点记忆都没有?如果不认识,看到他时自己心头涌起的悲伤和熟悉感又从哪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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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僵、二毛和绿僵在白僵的墓室集合。
白僵看到血迹,皱眉道:“流得这么少。”
二毛惊骇道:“你什么时候对人血感兴趣了?”紫僵死后,白僵就在蛮横、暴戾、喜怒无常的道路上越跑越远,真惆怅!
更惆怅的是,他是白僵蛮横化、暴戾化、喜怒无常化的直接受害者。
白僵道:“流得越多,死得越多。”
“坐等人老死的想法是对勤快的僵尸的侮辱!想要死人就亲手把人类的脑袋摘下来吧。”二毛说得豪气干云,然后转头望向捧着他胳膊的绿僵道,“你在干什么?”
绿僵戳着他枪伤的伤口道:“每当我看到你身上丑陋的洞洞,杀意就会消弭于无形。”
“……”二毛气愤道,“难道我们就任由他们在我们的地盘上蹦跶?”
绿僵道:“能蹦跶多久?撑死了一百年,到时候他们化作白骨,我们还在笑傲江湖!”
二毛看着墓室四壁:“江湖在哪里?”
绿僵深沉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人不是化作白骨了吗?”
“……”绿僵暴躁,“我追求的是意境!意境你懂吗?”
二毛懵懵懂懂道:“所以这些人我们别管啦?”
绿僵道:“要不你再送一座黄金玲珑宝塔出去?”
二毛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送一座黄金玲珑宝塔才死一个人,生意大大的不划算!要是他出手,一巴掌下去就能有一双呢。
绿僵摸着下巴道:“其实就算我们不管,飞僵也不会坐视不理吧?”
白僵怒道:“难道我们杀不了他们吗?”
绿僵道:“你有什么不增洞洞又能杀死他们的两全其美的办法吗?”
“……”白僵默默地盯着二毛。
二毛火烧屁股般地跳起来:“想都不要想!”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不知道。”
“那么……”
“死都不给!”上次就是比绿僵晚开口才造成黄金玲珑宝塔的牺牲,这次他绝对不会重蹈覆辙。
“……”白僵看向绿僵。
绿僵识趣道:“我可以帮忙动手。二毛死后,遗产归你。”
二毛:“……”还可以这样?!三观下限被刷新!
白僵看这两只互相推诿,扬手道:“别吵了,我决定了,亲自出手。”
“……”绿僵和二毛真心实意地说,“一路顺风。”
白僵道:“你们当先锋。”
绿僵、二毛:“……”让他们当先锋叫亲自出手?亲,谁跟你亲了?
绿僵灵光一闪道:“你不想为紫僵报仇了吗?”
白僵眯起眼睛道:“什么意思?”
绿僵道:“对付人类太危险,一不小心就会阴沟里翻船。你还有那么重要的事要做,必须要保重有用之躯,不能轻易涉险。”
白僵面无表情:“你怎么知道我要报仇?”
绿僵:“……”你天天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地宫里还有谁不知道吗?
“嗯?”
“呃,飞僵告诉我的。”她不可能找飞僵对质,绿僵觉得自己这个谎撒得再高明不过。
“……”
看着白僵震惊的表情,绿僵舒坦了。
二毛站得累了,打算偷偷溜进白玉棺椁躺一会儿,谁知刚开棺就被里面的尸体吓了一大跳!“白僵,你藏了个汉子!”
白僵抬手一巴掌。
二毛被打得贴在墙上哆嗦。
绿僵高高兴兴地往棺椁里张望:“还真是有一个汉子!”
白僵提起张建业往地上一摔,想到自己的棺椁竟然被一个陌生男人睡过,气不打一处来,对准尸体挥手就是一整套自创的捶胸捶肺捶心捶肝拳。
疾风骤雨般的攻击下,张建业胸口成碎石。
绿僵和二毛默默地揉胸。
大地猛然一震。
二毛震惊道:“你冷静点!”
白僵道:“不是我。”说着,又捶了一拳。
绿僵道:“是飞僵。”
白僵收起拳头,一脸淡定:“既然飞僵提前出手了,我们就看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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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下一层之前,孙文雄提议大家坐下来暂做休整,众人自然无异议。
经过一连串的事件,擅闯者之间暗潮汹涌得越厉害,表面上的关系就越融洽。每个人都装出友好的样子,以免被团体排斥在外。
几块巧克力几颗糖像接力棒一样传来传去,野餐气氛和谐。
司马诚恳忍不住也吹嘘起自己的经历:“你们听过鬼咒吗?”
孙飞扬笑道:“人死了不安宁,做厉鬼报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