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锦瑟随着廖老太君回到廖府,却暗自怪完颜宗泽非要闹此一场,害的廖老太君受惊,却不知完颜宗泽原本哪里会有叫锦瑟陪同看此戏的想法?
实是今日在柳府之事激的他临时将锦瑟诱进了成衣铺,后又念着马上要离京,偏和锦瑟经此一磨**浓,不愿和她就此分开,更兼他总想锦瑟更了解他,更贴近他的生活,这才生了带她瞧戏的心思罢了。
【143】
明孝帝和刘婉璧之事在京城迅速掀起一场流言之波,当日禁卫军和京畿卫赶到,明孝帝便将昏迷的刘婉璧亲自抱上龙辇,带回皇宫,就安置在内宫宫妃所住的泗溪宫中,之后长公主多次进宫欲接回刘婉璧却皆被明孝帝以刘婉璧在宫中养伤更为合适为由推拒了。
皇帝的意思其实是极为明显的,若没有它念,便该将刘婉璧安置在公主们所住之处,哪里有和宫妃住在一处,又日日亲自照看的道理?
而那刘婉璧身上的伤不过是瞧着骇人,实则皮外伤,她醒过来,见明孝帝守在身边,听明孝帝说是她关键时刻舍身救了他,刘婉璧自然不会否认此事,她伤都伤了,既然皇帝误会,她便也顺势占了此功。原本不过是为了贪功而应下,等她发现明孝帝不对劲时已然无法再改口。
而且明孝帝不顾众议,更不顾太后和皇后劝阻,一意地日夜相守在泗溪宫中,刘婉璧的清白已然没有了,她很清楚,即便出了宫,马僵也不可能再迎娶她,这叫她陷入进退两难之地。就在她不知何去何从之时,不知怎地,迷迷糊糊竟就和明孝帝有了一夜之欢。
刘婉璧食髓知味,加之明孝帝着实待她不同,三千宠爱在一身,帝王之尊对她却日日陪着小意,刘婉璧没了退路,渐渐地竟也接受了所处之境,当真就和明孝帝生出情愫来。
明孝帝和刘婉璧之事掀起风波一事略过不提,却说锦瑟这日下午见天色极好,便和廖书敏几个拿了针黹等物一同到园子中做针线。
廖书敏眼见出阁在即,锦瑟几个都在帮忙绣一些小物件,几人说说笑笑,倒也乐得悠闲,廖书意回府正瞧见此情此景,见几位妹妹一处笑闹,阳光照在她们如玉的面容上,暖亭中都荡漾起温馨来。他远远瞧着便也勾起了唇角来,复又念起这两日外头的传言来,目光不由落在正凑在一起的锦瑟和廖书敏身上,兀自握起双拳来。
他站在远处瞧了一会,这才换了笑颜大步进了亭子,锦瑟几个和他说笑一阵,廖书意才笑着瞧向廖书敏,道:“几位妹妹明儿是不是要往江淮王府作耍?”
前两日江淮王府送来了请帖,明儿是江淮王府三房夫人何氏的生辰,江淮王妃亲自下了帖子要请廖家几个姑娘过去游玩,廖书敏见廖书意目光含着打趣盯过来,便红了脸,道:“大哥少拿人家打趣,明儿妹妹又不去。大哥莫以为妹妹不知道,这些日婶娘可正在为大哥的亲事四处打听京中的好姑娘呢,等大嫂进了门,仔细妹妹将大哥从小到大做的坏事尽数地告诉她。”
廖书意闻言便笑了,道:“我只说一句,瞧这丫头便恼了,这般泼辣嫁了人可如何是好。”
几人又说笑两句,廖书意才道:“明儿二妹妹还是到江淮王府去一趟的好,江淮王妃的帖子可不就是给未来大儿媳下的嘛,二妹妹不去岂不是辜负人家一片心意?!倒是微微,前两日祖母便下了禁足令,哥哥瞧文青那指套实在稀罕,微微便留在家中于哥哥也绣个指套可好?”
便是锦瑟一行拜访柳府那日,闫锐等一众公子哥儿自柳府离开却是一同到了福园酒楼中吃酒,其中丰乐侯家的公子也不知怎么回事,竟因安东伯世子提及姚姑娘三字便突然对其大打出手,后又撂下话来,说那安东伯世子吃了酒,满口浊臭,实在是唐突佳人,若要谈论锦瑟却需得用净水香茶漱了口方可。
此事被当成笑话四处地传,安东伯府和丰乐侯府还闹起官司来,人人都说那丰乐侯家的三公子因见了锦瑟一面便入了魔,害了相思病。
这话总归是于锦瑟不大好,好在当日正好便发生了明孝帝遇刺一事,使得关于锦瑟的流言没能传播开,可这事儿却也传到了廖老太君耳中。还累的老太君恼恨生气一场,又念着谢少文潜逃一事,便给锦瑟下了禁足,不允她再出门访客。
锦瑟本便极为奇怪,那丰乐侯家的公子是扁是圆,她都不知,怎就好端端的就犯起了混来,听闻当日公子们吃酒那闫锐也在,锦瑟便对他有所怀疑,如今听廖书意专门提醒她明儿莫到江淮王府去,锦瑟便肯定了此事。廖书意这分明便是恐她去了江淮王府,那江淮王妃和闫峻再生出其它事端来,总归是人家的地盘有些防不慎防。
锦瑟也不愿和这般疯狗似的人物厮缠,闻言便笑着应了,道:“一个指套又有何难,明儿我做好叫人给哥哥送过去。”
翌日一早,胡氏便带着廖书敏和廖书晴三个往江淮王府去了,谁知未曾一个时辰一行人便匆匆而回,彼时锦瑟正在松鹤院中陪着廖老太君说话,胡氏进来时面色极为难看,锦瑟心知出了事,便忙告了退。
她自松鹤院出来总是不放心,想了想便直接去寻廖书敏,她到时碧江正站在院子中训斥着小丫鬟,见锦瑟来了面上一喜忙快步下了台阶迎了上来,脆声道:“姑娘来了,快进屋。”
碧江言罢却压着声音急声道:“我们姑娘正在里头哭着呢,不叫奴婢们进去,方才还将三姑娘四姑娘也给赶走了。表姑娘和我们姑娘历来是最亲近的,还得劳烦表姑娘劝劝我们姑娘。”
廖书敏历来都是刚强的,如今竟闷在屋中哭,锦瑟心中咯噔一下,忙道:“何至于此?”
碧江也来不及多说,只道:“今儿在江淮王府,那世子爷和府上客居的一个娇客有些不清不楚的,许是要先纳妾……”
锦瑟闻言面色大变,忙进了屋,她方到明堂,廖书敏便从内室出来,一双眼睛泪水汪汪的,瞧见锦瑟似是要笑,尚未笑出来倒先淌落两行泪来,遂也不再掩饰,拿帕子拭着道:“微微,我该怎么办……”
锦瑟忙上前两步拉了廖书敏的手,两人在罗汉床上坐下,廖书敏才哭着说起今日在江淮王府的事来。却原来今日三夫人生辰,众人便都在花园中游逛,谁知就刚巧叫廖书敏撞见闫峻和个姑娘衣衫不整地自一处暖阁中一前一后追逐着出来,那姑娘当时瞧见廖书敏便跑过来跪下,说她和闫峻是两情相悦,如今既然被撞破,便请廖书敏可怜她孤苦无依,还说她不会和廖书敏争宠,只愿跟在闫峻身边当个伺候的小丫鬟便好,请廖书敏万望看在她一片痴情的份儿上答允她。
廖书敏尚未过门,便撞上此事,当真成了京城笑柄,当时便白了脸,偏那闫峻竟一声未吭,只瞧了廖书敏一眼便甩袖去了。
后来,江淮王妃和胡氏商议了此事,江淮王妃只说那姑娘是她生母白姨娘家的侄女,因家中败落故而投奔了来,虽比不得大家闺秀,可也是清白人家的姑娘,出了此事她很是抱歉,可却不能叫世人说王府欺贫爱富,欺负人家一介孤女,所有便提议叫闫峻纳了那白姑娘为妾。
这江淮王府当众打了廖家的脸,胡氏又怎能忍受唯一的女儿遭受这样的罪,当即便带着廖家几位姑娘回了府,如今胡氏已是打定了主意要退亲。
锦瑟听廖书敏断断续续地说完,见她已是慌了神,只一径的哭,便暗叹一声,江淮王妃真真是好手段。
当初闫峻欲娶廖书敏,是江淮王亲自带人来廖府下的聘,这门亲事也是江淮王直接拿的主意,将江淮王妃给越了过去,这等于是打了江淮王妃这个嫡母的脸,亲事谈定,江淮王妃岂能心平气和?这不便闹出此风波来,目的实是再明显不过了,就是要逼着廖家退亲。
休说那闫峻本便不是贪好女色的人,便他是,那白姑娘是江淮王妃生母家的姑娘,分明就是江淮王妃的人,闫峻又不是傻子,想风流怎样不行,却偏去动这白家的姑娘?
锦瑟想着这些便拉了廖书敏的手,道:“我只问二姐姐一句,二姐姐如今这般伤心,是因为二舅母要给姐姐退亲之故呢,还是因为今儿二姐姐丢了脸面之故?还是,二姐姐不相信世子,觉着他背叛了你所以如此?”
廖书敏闻言愣住,尚未弄清楚自己因何而哭,便道:“我是信他的,那白姑娘的话我半句不信!可他怎能一句解释都没便走了,难道就不知道我会难受,会被人笑话吗?!”
锦瑟听罢倒笑了,眨巴着眼睛凑近廖书敏,道:“原来二姐姐是伤心世子没将二姐姐放在心上啊。可他着了人家的道,左右空口白牙说什么也都没人肯信,还有什么可解释的?只怕越说那白姑娘便越是要和他攀扯不清了呢。二姐姐又怎知人家闫世子这会子不是垂首顿胸的,只恨一不小心叫那白姑娘占了便宜,说不准这会子他正想着如何寻机会和二姐姐解释清楚呢。”
廖书敏闻言倒不哭了,却面色哀伤地道:“解释不解释的又有何用,反正出了此等事,母亲是怎么都要退亲的……那位白姑娘……也是一定要进门的。”
说话间廖书敏的声音低落下去,已是发起怔来,锦瑟见她分明放不下却又说出这样的话来,便捏了捏廖书敏的手,道:“我瞧世子不是个任人摆布的,他刚回府没多久,后宅又早已被嫡母一手遮天,一个没顾全着了人家的道也是在所难免。可那白姑娘,江淮王妃便想这般塞在世子身边,世子只怕不会乖乖就范。至于退亲一事非同小可,虽说错不在二姐姐,廖家因此事退亲于二姐姐名声也无碍,可总归也非好事,二舅母如今在气头上,自然坚持退亲,可二姐姐的事她是不会如此草率的。唯看二姐姐愿不愿意退亲了,只要二姐姐不愿意,舅母是不会拧着你的。”
锦瑟言罢见廖书敏闷头不语,这才又道:“二姐姐当初还说,愿意和有心人同甘共苦,想来也是明白江淮王府的水深,如今二姐姐尚未过门,便已闹上了,这真若过了门只怕日子要更难过,所以这门亲事二姐姐可得想想清楚,若然二姐姐现在便怕了,这亲事退了倒是好事,外祖母和二舅母一准会给二姐姐寻户妥帖人家的。”
廖书敏闻言半响没说话,良久却目光坚定地抬起头来,道:“这亲事我不退!我这就寻祖母和母亲去。”
锦瑟见她如此便噗嗤一声笑了,打趣着道:“也不知那江淮王世子有什么好的,竟叫二姐姐如此拿得起放不下的。”
廖书敏面上就是一红,瞪着锦瑟道:“微微少打趣我,我哪里是放不下他,我是咽不下这口气!那江淮王妃当众打我一巴掌,这亲事若真就这么退了,岂不叫她称心如意了?!”
锦瑟见廖书敏恢复了精神,这才笑着拿帕子给她擦了泪痕,又连连点头附和着规劝了两句,自廖书敏的院子出来,她却碰到了廖书意。
锦瑟瞪了廖书意一眼才快步过去,道:“哥哥也真是,明明知晓今日江淮王府会出事,早先还撺掇着二姐姐去赴宴。”
廖书意便摇头喊冤,道:“我怎会知晓今日要出事,不过是早先曾听到些关于江淮王府住了娇客的流言,这才……”
锦瑟自然明白廖书意的用意,他是恐将来廖书敏过了门应付不来江淮王府的事,这才提前叫廖书敏知道会面对什么,也是想借此瞧瞧那闫峻的处事态度。若然廖书敏现在就怕了或是闫峻这次没手段解决事端,反向江淮王妃妥协了,那么廖书敏的亲事便还是早退了为妙。
廖书意说起来也是用心良苦,锦瑟想着便道:“二姐姐说这亲事她不愿退。”
廖书意听罢叹了一声,这才恨声道:“闫峻这小子也不知上辈子积了什么德就摊上我廖书意的傻妹子了!”
锦瑟听廖书意的语气倒像是被抢了珍藏的宝贝一般,便笑着斜瞥着他道:“改明儿哥哥的内兄一准也会这般想呢……”
廖书意听锦瑟打趣自己倒也不羞,只扬眉道:“二妹妹是个傻的,这般便叫闫峻那小子哄住了,来日哪个要娶我家微微却不能这般便宜,定要先过哥哥这关才成。你这小妮子可要给哥哥抻住了,万不能像你二姐姐,傻呼呼就将心窝子掏给人家什么苦都甘愿跟着受。”
锦瑟闻言心一跳,只觉自己比廖书敏还要傻上三分,又想起完颜宗泽来,再被廖书意含着宠溺警告的目光盯着,当即一张俏脸都红了起来,不敢再瞧廖书意,忙跺了下脚,道:“哥哥嫉妒人家江淮王世子便直说嘛,何苦拿妹妹打趣!哥哥有这话寻三姐姐和四姐姐说去,她们尚没定亲,哪里轮得到微微,我还小可听不懂哥哥说什么!”
锦瑟言罢却是脚底抹油,拽着白芷便跑了,廖书意只当锦瑟是害了羞,瞧她溜的比兔子都快,倒是一阵朗声大笑,哪里知晓锦瑟分明就是心虚难当。
而锦瑟这日刚和廖书意说两个姐姐未定亲一准是轮不到她的,谁知没过几日倒引得丰乐侯府,江宁侯府和萧家几乎三家同时前来提亲,这提的正是锦瑟无疑。
丰乐侯府所提正是当日在福园酒楼因锦瑟和人大打出手的那位三公子,这位三公子当初会有那般作为便没将锦瑟放在心上,为她切实考虑过。
这已够令廖老太君气恨的了,谁知这三公子回府后竟还死要活地闹起相思来,丰乐侯夫人膝下唯有两个嫡子,这三公子便是幼子,自然是得宠的,她见儿子为个姑娘不吃不喝的闹,抻了几日,四下打听了锦瑟的品貌便应允了此事。
丰乐侯夫人原想着锦瑟家道中落,如今退了武安侯府的亲事,江宁侯府愿意迎娶她为嫡子正妻那是给她脸面,没有不应的道理,谁知她上门,这话尚未说完便被廖老太君给婉拒了。
丰乐侯夫人听廖老太君说锦瑟年纪尚幼,两位姐姐都还没定亲,所以想再留两年,哪里不明白廖老太君这是不愿意结此门亲事,她当场便冷了脸,只觉自家儿子被人瞧不上眼了,放下茶盏便道:“看来老太君是瞧不上侯府了,既然老太君想多留姚姑娘两年这事儿便算我没提,只是可否请了姚姑娘来叫我见上一见?说起来,我原是没见过姚姑娘的,真不知是何等姿容竟惹得我家那孽障也上了心,不见上一见我这心里实在好奇。”
丰乐侯夫人这话说的倒好似锦瑟是外头那种没身份的女子,行至轻佻地靠姿色勾引了她的儿子一般。大锦说亲,两家若然关系亲厚,自行上门先探探口风也是可以的,然而若平日两家便无甚来往,为视郑重,均是请了冰人从中说和,就是恐亲事不成,再伤了和气,而廖家和丰乐侯府原便没有什么来往,丰乐侯夫人就这么自行前来提亲了。
这分明是没将锦瑟看在眼中,也是料定了廖家不会拒绝,如今遭拒竟还恼羞成怒了,这叫廖老太君恨的当即也沉了脸。
屋中气氛凝滞,也就是在此刻外头响起了下人的禀报声,竟是江宁侯夫人和镇国公夫人同时登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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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老太君闻言瞧都不再瞧丰乐侯夫人一眼便端了茶,吩咐尤嬷嬷出去迎一迎,她这已经是送客之举了,便那丰乐侯夫人竟然兀自坐着未动。
廖老太君这才瞧向丰乐侯夫人,道:“我这外孙女是怎样的品貌不劳夫人操心,贵府上的公子我倒听说是一等一的人品,斗鸡走马,游山玩水也是信手拈来,您的公子我府上的姑娘实在高攀不上。我廖府是有规矩的人家,姑娘们都品行端方,几个哥儿更不会做败坏人家闺女清誉的荒唐事,廖府于人结亲也不看门第,只看这门风是否和廖家相和,贵府门第太高,这门亲事实是不合适,还请夫人回去另择儿媳吧。”
廖老太君说话极是难听,丰乐侯夫人面上一阵白一阵红,她原想着锦瑟不过是外孙女,这亲事又不委屈她,而且听说锦瑟进府后便和廖家大房极不和睦,廖老太君一准也是很愿意将锦瑟给嫁出去的。加之她见海氏也站在一边,言辞上就更没个分寸了。
再来,也实是其子闹得太过凶了,竟为了只见一面的锦瑟便不吃不喝的,非要娶回家去不可,因此还被侯爷给罚跪了祠堂,儿子何曾受过这样的苦,丰乐侯夫人自然将这一切都算在了锦瑟的头上。
如今她下不了台,欲发作可念着镇国公夫人和江宁侯夫人马上就到,自然是不敢恼火的。加之丰乐侯府那三公子确实也是得了相思病,念着如今儿子还在家等着她的好消息,她将事情办成这样,岂能再结怨,她也恐此事不成,儿子便真闹出闪失来。
她这边纠结万分,倒是悔其方才的态度来,然她却不知即便她的态度摆的再低,廖老太君也是不会应此婚事的。
丰乐侯夫人坐着不动,海氏便上前,道:“叫夫人白跑一趟了,我送夫人出去吧。”
丰乐侯夫人见海氏赶人,眼中还有着和廖老太君一般的冷意,竟也是护着锦瑟的,心中更是纳闷,可她这会子事情没办完,不能走啊。而且她也极想知道,尊贵如镇国公夫人,还有江宁侯夫人她们拜访廖府是要干什么的。故而丰乐侯夫人起了身,却磨蹭着没挪步,直到外头响起了喧哗声,却是两位夫人到了。
廖老太君起身相迎,一番寒暄和见礼,众人又重新坐下,镇国公夫人见廖老太君和丰乐侯夫人之间的气氛有些不对,又想起这些日所闹关于丰乐侯公子得了相思病的流言,便笑着瞧向丰乐侯夫人,道:“不知夫人也在这里,夫人这是……”
丰乐侯夫人闻言心思一转,便想将来意表明了,兴许眼前两位夫人能从中说和一二,便道:“两位夫人许也知道,我家中那孽子在柳府中见了姚姑娘一面,见姚姑娘品貌出众,才识亦非寻常女子能较,便对姚姑娘上了心,不瞒两位夫人,我也听闻不少姚姑娘的事情,甚喜姚姑娘,这回来也是希望能促成小儿的婚事……不想我是个嘴笨的,一句话没想好便将老太君给得罪了,我如今给老太君请罪了,两位夫人也快帮我说个好话儿吧。”
丰乐侯夫人说着便起身给廖老太君福身,丰乐侯夫人先前自然也听闻了锦瑟救平乐郡主而得镇国公夫人和江宁侯夫人高看的事儿,可却一直不信一个孤女能有那般大的能耐,更不信如镇国公夫人这样尊贵的人会看重一个小丫头,只当是以讹传讹。她这会子态度转变,也是瞧见镇国公夫人和江宁侯夫人待廖老太君极为敬重,而且言辞间对锦瑟更是亲昵关爱的很,这才心思一转,又说起此等话来。
廖老太君在一旁瞧着更是厌恶,便道:“此事方才我已回了夫人,我府上姑娘高攀不上令公子,夫人还是休要再提了。”
廖老太君如此不给丰乐侯夫人颜面,镇国公夫人和江宁侯夫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江宁侯夫人当下心中便是一喜。只因她今儿也是提亲来的,却正是为李冠言来提锦瑟的。
早先她便有此念,可后来发生了李冠言胡闹一事,这事儿便被耽搁了下来,可这些日子任是江宁侯夫人如何逼问李冠言,他都不承认有喜欢的姑娘,江宁侯夫人逼问那冰慈却又知晓冰慈根本没被收房,而是李冠言逼着她做戏给自己看。
这下江宁侯夫人便不安了,儿子如今年纪不小了,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如今要给他提亲,他便如此抗拒,这莫不是……儿子有什么问题吧?
江宁侯夫人越想越是不对,最后得出结论,若非李冠言心中装的女子不三不四,便是儿子他根本就不喜欢女人。不管是那种,江宁侯夫人都是无法接受的,故而她思来想去,最好的法子还是逼着儿子先成了亲,非是她要害锦瑟,而是她一来极喜欢锦瑟,希望她能成为自家的儿媳,再来也是她太高看锦瑟,觉着依了锦瑟的容貌和品格,才情和手段,也只有锦瑟能挽救她的儿子。
故而江宁侯夫人便和平乐郡主商议,令平乐郡主再来探廖老太君的口风,无奈平乐郡主却觉此事对锦瑟不公,婉拒了她这个婆母,江宁侯夫人回去折腾了一夜,今早便撇开平乐郡主自己亲自往廖府来了。
她原还怕廖老太君不同意结亲,如今有丰乐侯府提亲在先,这两厢一比较,便更能显出江宁侯府的好,李冠言的好来,江宁侯夫人自然是高兴的。
她这边正乐着,谁知镇国公夫人已然笑着道:“说起来,今儿我和丰乐侯夫人倒是一般的目的呢!”
众人闻言皆愣,镇国公夫人虽不赞成杨松之和锦瑟的事,却不妨碍她对锦瑟的喜欢和感激,今日她到廖府来说亲,一是觉着促成此事实是金玉良缘一桩,再来也是杨松之相求之故,她也想帮儿子圆了心愿。如今见丰乐侯夫人不将锦瑟放在眼中,便索性当着她的面儿就提了今日前来的目的。
廖老太君愣了一下,这才道:“夫人此话怎讲?”
镇国公夫人便笑着道:“老太君也知道,我是极喜欢微微这孩子的,今日来一是想收这孩子当个义女,再来,也是有一门好亲事,我想从中牵个线,这所提之人老太君也是见过的,便是萧家的三公子萧蕴。老太君若是瞧着成,我这便到萧府去说和。”
镇国公夫人言罢,江宁侯夫人倒是惊呼一声,她今日非是和镇国公夫人约好一同来的,实是在廖府门前刚巧碰上的,故而她并不知镇国公夫人所来的目的。方才听镇国公夫人说是来提亲的,她还心中纳闷,只以为是平乐郡主改了主意,又央了镇国公夫人来说和,那此事岂不更有胜算了?谁想镇国公夫人竟然是要说和锦瑟和萧蕴,这怎么能成!
“我也是听说了柳园中两个孩子琴箫和鸣之事,这才起了此心……”镇国公夫人扔在说着,丰乐侯夫人闻言一诧,那萧家望族之首,萧蕴又少年扬名,皆是她丰乐侯府比不得的,一个孤女竟能劳动镇国公夫人亲自说亲,充任冰人,而且说的还是萧家这样的人家,萧蕴这样的后生,为此镇国公夫人还要收锦瑟当义女,这也太叫人吃惊了。
谁知丰乐侯夫人还没惊回神来,那边江宁侯夫人便急了,萧蕴可不比丰乐侯家那纨绔,和萧蕴一比,她那儿子便没了优势,这若廖老太君一口便应下,岂不是要坏事!?
故而江宁侯夫人便也不再多等,拉了镇国公夫人的胳膊,便急声道:“亲家,薇薇这孩子可是我一早便瞧上的,今儿我来也是给老二提亲的,你可不能帮着外人和我抢啊。”她说着便又瞧向廖老太君,忙着又道,“我家老二老太君也是见过的,旁的不提,单单我这里便能给老太君保证,微微若是当了我的儿媳,我这心里便只定将她当亲闺女来待,往后在我这里更是只有闺女,没有儿子!”
江宁侯夫人一言,众人皆愣,丰乐侯夫人这会子已然觉着像在做梦,惊地张大了嘴,她怎能想到她瞧不在眼中的小孤女,竟有叫这么两户人家摆低了姿态,争着抢着的本事。
今儿也是年后第一个黄道吉日,易嫁娶,故而三家竟就这么巧的撞在了一起。寻常自然也是有那一家女数家求的,可却也没有这数家同时登门的,廖老太君也没应对过这样的场景,一时怔住,倒是海氏笑了,上前两步便冲丰乐侯夫人福了福身,道:“夫人这茶也吃的差不多了吧,母亲只怕要和两位夫人细谈,不若我先送夫人离开,廖府失礼之处,还望夫人海涵一二,来日府中无事,我再亲自下帖子在府中摆上席面给夫人您赔罪。”
丰乐侯夫人闻言气得浑身发抖,可也无话可说,只觉当众被人闪了两耳光一般,双颊一阵阵的火辣,又见海氏那皮笑肉不笑的模样,一时哪里还有脸面留在这里,便哼了一声,愤然起了身,只冲镇国公夫人草草福了福身便转身去了。
而此时的福园酒楼中,一间雅室中,杨松之正和萧蕴对坐畅饮,萧蕴眼见杨松之仰头又灌下一杯酒,不觉眉宇微挑。今儿杨松之一早便约了他来吃酒,并且显得心思极沉的模样,分明是有话要说,可这已灌了两壶酒,瞧着已有些微醉态,他却仍不开口。
如此难以启齿,想到那日柳园杨松之比箭输于完颜宗泽一事,萧蕴心思微动,杨松之并非一个遇事慌乱之人,相反,他是极稳重,坚毅之人,寻常之人根本无法影响到他,然而那日完颜宗泽不过箭指锦瑟一方,杨松之便心神大乱,还有当日杨松之和完颜宗泽之间隐约的敌意,以及完颜宗泽对他的那股敌意,已然叫萧蕴隐约觉察到了些什么,故而杨松之不开口,他便也只默默相陪,并不主动去问。
终于,杨松之再次灌下一杯酒,便干脆执起酒壶来,挥袖仰首,清冽的酒从酒嘴泻出,在空中滑过急促的弧度便尽数倾覆落入他的唇齿间,直洒落了不少在他刚毅的面庞之上,沿着坚毅的下巴往襟口中钻。
萧蕴和杨松之可谓一同长大,何曾见过他这般模样,不觉蹙了下眉,心中微微发苦,而杨松之灌下一壶酒,将酒壶随手执在桌上,这才道:“我要定亲了。”
见萧蕴瞧来,杨松之不待他开口便又道:“所以我没法娶她,也给不了她幸福,可我希望她是幸福的,也希望这份幸福是我的好兄弟,是你给给予她的!我瞧的出来,你也喜欢她,是不是?”
杨松之直接质问萧蕴,目光灼灼地盯着萧蕴,那眼眸中有期待,有彻骨的伤痛还有释怀,说服和自嘲,萧蕴瞧在眼中,双眸微眯。两人都极熟悉彼此,往往因对方的一个眼神和动作,便能极默契地知道对方在想什么,那日萧蕴和锦瑟琴瑟和鸣的情景杨松之瞧在眼中,即便萧蕴极擅掩藏心思,他也能看出,萧蕴对锦瑟是极不同的。
杨松之见萧蕴不说话,只沉默地盯着他,便又道:“我已央了母亲到廖府去为你说和,廖老太君当不会拒绝,你母亲那里便不是我能插手得了的,你小子比我有福气,比我有福气……”
杨松之已然有些醉酒,萧蕴不愿和他再谈下去,闻言面色也沉冷了下来,却是拂袍起身,两步行至杨松之跟前,冷哼一声,紧盯着他,一字字地道:“我萧蕴心悦于谁,要娶谁,皆是我自己之事,和他人无关,更用不着他人插足!”
言罢见杨松之面色微变,这才又道:“不管是我的事,还是她的事,你都没资格插手。来日你若还想买醉,我愿陪你一醉,只此事勿庸再提。”
萧蕴言罢转身便走,杨松之却笑了,也不去瞧他,只扬声道:“你果真也心悦她!”他言罢顿了下,这才又低声道,“那便莫再犹豫,须知错失了机会,一生都要悔恨,起码你还有此机会,我却连争取的机会都没有……萧蕴,我是衷心祝愿于你,婆婆妈妈也不是你萧蕴的处事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