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悄悄还没开口,时闻野赌气似的说:“还你就还你。”
她松了气,“还有那个手链。”
时闻野插着兜,默了两秒开口说:“找不到了。”
林悄悄垂着脸,看不清表情,过了会儿,她开口道:“哦。”
弄丢了就算了。
早就生锈了的手链,对他来说确实不算多珍贵的东西。
林悄悄走出后门,她还没回到教室,紧跟着就听见一声剧烈的摔门声。脚下的步子顿了顿,她随即若无其事继续往前走。
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是高考。
林悄悄换了座位后恢复成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状态,除了做题目还是做题目,她想要考一个好的大学。
日子转瞬即逝。
临近高考那几天,连她都有点心浮气躁的。
等公交的时候看见一个男孩弯腰蹲下给他的女孩系鞋带,林悄悄脸上的神情有些怔愣,以前也有个少年会弯腰给她系鞋带。
她回过神,匆忙上了公交。
戴好耳机,隔绝了车里嘈杂的声音。
喧哗的风声,从耳边经过。
林悄悄心里有些空洞,麻木的痛感像是断线了很久才爬上来。她快忘记了难过,就以为自己真的不难过。
手机里还有时闻野昨天给她发的短信。
他平静的问她要地址。
要把千纸鹤寄还给她。
林悄悄用公事公办的语气给他发送了地址,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多余的话。他又咬牙切齿的,问她到底想怎么样,是不是他以后都不能再和别的女生说一句话。
他明明什么都没做。
凭什么要这样对他。
林悄悄看着那些字眼,耳朵又开始嗡嗡的响,伴随而来还有那天手脚冰冷。呼吸窒息的反应。
她什么都没有回,默默的删掉了彼此的联系方式。
等到毕业,应该这辈子都不会再有联系。
高考前半个月,南华已经完全没课。
国际班的教室空了大半,大多数都已经办好了出国留学的手续。
林悄悄从食堂回来,经过走廊。不巧撞见时闻野和陆北。
陆北劝了两句,让时闻野先哄着人。
时闻野红着眼睛,眉骨的伤口早已结了疤,他抬起眼冷声反问:“凭什么?”
凭什么要他低头。
时闻野吐出这三个字,抬眸正好对上她的眼睛,他的喉结滑了两圈,本来想解释,张了张嘴又保持了沉默。
林悄悄从他身边经过时,什么都没说。
时闻野下意识将手藏在背后,雪白细瘦的手腕,那条手链早就斑驳,他却一直都戴着。
赶在炎热的夏天之前。
迎来了高考。
两天眨眼就过,大多数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四场考试就已经结束。
卷子难度与往年持平,不算太难。
程年远问起来,林悄悄只说自己正常发挥。
三个月的暑假,林悄悄已经找好了家教的兼职。
出考试成绩的时候,林悄悄正在帮一名初三的学生补课。
她考得不错,分数远超她想要上的那个学校。
去学校填志愿的前一天晚上。
林悄悄被时闻野堵在巷子里,夜灯寂寥,橘黄色的光里有萤火飞舞,深夜的老巷子,静地只听得见蝉鸣。
她穿着件棉白色的连衣裙,夜风轻晃着裙摆,她温柔却不胆怯。
时闻野身上余着淡淡的烟味,清寥岑寂,一件合身的白色衬衫,下摆没入窄腰之间,他抬起眉眼,“我后悔了。”
林悄悄的耳朵又开始了嗡嗡的响,甚至模糊不清的记忆也开始出现了偏差,那天她明明没有听见他说了什么,但好像又听见了。
她心想算了。
不要再继续回忆了,越想耳朵越疼。
林悄悄深呼吸,平静下来说:“时闻野,你不要再这样缠着我。”
她的眼睛是红的,已经有些发酸,不过幸好她站在光线不好的角落,应该不会让他看出来,“你现在和我说一句话,我的耳朵就会很痛。”
心慌、心悸、手脚发软。
这些应激症状,她没有办法控制。
林悄悄看见他的脸色渐次惨白,也许是光线的原因,也许是他本来就很白。她望着他的眼睛,“不要再戏弄我了,就当可怜我。”
暴雨将至,雷鸣作响。
林悄悄觉得时闻野以后应该都不会再来找她了。
他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
隔天林悄悄去学校填了志愿表。
北城的医科大学。
离苔青有很遥远的一段距离。
她只想往前走,不愿意往后看。
林悄悄没有打听过时闻野的消息,也不知道他填报了什么学校。
她和他彻底没有了联系。
她暑假也没有回过采薇巷,而是四处奔波在去兼职的路上,借住在离市中心更近的舅舅家。
直到九月开学,林悄悄赚够了自己的学费和路费,拿着录取通知书直接飞往北城。
开学前几天,林悄悄回南华去拿了高中毕业证书。
在校报的墙面上看见了录取名单。
时闻野留在了苔青,国防科技大学。
林悄悄说不清楚自己心里是什么感受,也许是庆幸,也有点失落。
差一点,她也填了国科大。
林悄悄的大学生活枯燥无味,但是很充实,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
周末兼职赚钱,周一到周五认真上课。
她依然按时吃药,遵守医嘱,这大半年里再也没有出现妄想过。她觉得她现在已经不需要千纸鹤的翅膀,就飞出了曾经的泥潭。
有时候,一个人独处的夜里。
抬头看向星空,眼睛还是会很酸涩。
有点想哭,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么想哭。
大一的寒假,林悄悄回了苔青,和妈妈一起过了年。
说来很奇怪,连着几年,苔青的冬天都下起了暴雪。
小年那天晚上,林悄悄戴好围巾去药店给妈妈买药,风雪簌簌,她提着买好了的感冒药,忍着寒意推开药店的门。
她将将抬头,恰好与一双漆黑的眼睛撞上。
他看起来还是那么有少年气,一身黑色的大衣,浅咖色的高领羊绒薄衫,双腿修长,清瘦俊朗。
时闻野朝她走了过来,“巧。”
林悄悄五指蜷缩捏紧手里的塑料袋,“嗯”了声,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话。
她往前走,低头就能看见身边的倒影。
林悄悄知道他跟着自己。
大雪落在他的身上,他好似也像这场风雪,冷若冰霜。
寒假短短一个月。
林悄悄和时闻野偶遇了不下五次,也许不是偶遇。
别后重逢往往都是蓄谋已久。
来年的暑假,林悄悄没有回苔青,留宿在学校里,边给学生补习边准备考证。
直到那年的寒假,林悄悄才赶在过年前两天从学校飞回了苔青。
她提心吊胆的几天,怕在某个街道,抬眼就遇见了不该再遇的人。
林悄悄已经病愈,好几个月没有再发作。
上次心慌耳鸣,也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
也许现在,她没有那么怕遇见他。
记忆里的人,还是那么清晰。
他神采飞扬、鲜明恣意的模样,依然深刻。
八月底,林悄悄定了回学校的机票,拉着行李箱在巷口等车的时候,总觉得背后有人在看她。
可当她回过头,巷口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