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怎么作声的江措扯掉了耳机线,脸上没什么表情,啧啧了两声,话里话外都透着些嘲讽之意:“区别对待是吧?”
时闻野撩了撩眼皮,施舍般朝江措看了过去,他态度坦荡,平静的表示:“不好意思,我们恋爱脑确实都是这样的。”
江措:“???”
沉默了几秒钟后,江措平铺直叙的告诉他:“你太看得起自己了,野宝,你没有脑子。”
时闻野缓慢吐出??三个字,像是凿出来似的:“哦,崽种。”
骂完爽完。
时闻野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帮一点都不重要的人身上,牵着林悄悄的手往外走。
他陪她去公交站台等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钱包里总是准备一些坐公交的零钱。
时闻野在公交车上睡着了。
他下意识往她的肩膀靠了靠,手臂揽着她的腰肢,闭着眼睛,放松了神色。
公交开得很慢,路上偶有颠簸。两侧的冬青树,这个季节依然枝繁叶茂,浓郁鲜明的绿色,点缀了色彩。
林悄悄的身体有点僵硬,都不敢乱动,怕吵醒了他。
她忍不住侧过头,乌溜溜的黑色眼珠,像被湖水清洗过那么干净,眼巴巴盯着他的脸看,目光久久停留。
时闻野睡着的时候,神情是很乖巧的。睫毛听话的落在眼底,打出一片灰黑色的阴影。皮肤又好,十分的白净。
林悄悄似乎闻到了他身上的气息,干干净净的叫人舒服的清香。
若有似无,萦绕在鼻尖。
她攥着手指,克制住想戳一下他的脸的冲动。
经过横坡的时候,公交车忽然颠了一下,横在林悄悄腰间的那双手下意识收紧了力道。
冷风从玻璃窗的缝隙拂过她的脸庞,她若有所思看着窗外的风景,希望时间慢一点,能再慢一点。
“采薇巷到了,下一站曲意街,请下车的乘客提前做好准备。”
林悄悄安静看着车门开了又关,蜷缩的拇指逐渐松开,她没有叫醒靠在她肩头的少年。
这趟环线公交,还是能绕回原点。
她只是忽然之间想再和他静静的待一会儿。
有点不舍。
这难得的好时光。
时闻野中途睡醒,好像还是很困,眼睑惺忪,懒洋洋靠在她的肩头,声音也有点沙哑,“到了吗?”
低沉沙哑的嗓音,震得她耳根子发麻。
林悄悄说:“快了,下一站。”
傍晚的黄昏都像是被火烧过的烽火连天。彩色盘上大片大片的橘黄色打翻,涂抹了蓝白的天空。连成片的屋顶上缀满了夕阳金辉。
巷子里的积雪早就融化,还有倔强的青苔刻在石砖缝隙里。
巷子里没什么人,安安静静的。
林悄悄看着她和时闻野的倒影,拉长的身影薄薄瘦瘦的。
她心不在焉,快要走到家门口时。
身后滴滴的电瓶车喇叭声。
林悄悄下意识松开了和时闻野牵在一起的手,往后瞥了眼,好像是住在她家斜对面的邻居阿姨。
她心里忐忑不安,不知道邻居阿姨看见了多少,有没有认出她。
林悄悄想把自己藏起来,但好像无处可躲。
忽然之间,时闻野一把掐住她的手腕把她扯到怀里,动作利索帮她戴好卫衣上的帽子,遮住了她的脸,顺便用身体挡住了她。
邻居的电瓶车匆匆从他们身边经过。
林悄悄松了口气,她轻轻伸出双手主动抱住了他的腰,在他的怀抱里沉默的待了会儿。
她的声音总是轻轻:“明天见。”
时闻野抬手轻而易举摘掉了她的帽子,故意将她的头发揉得乱糟糟:“好,明天见。”
*
寒假短暂,过完农历新年就又要开学了。
除夕夜那天,时闻野和父母一起回了北城,老宅子里人多热闹。
不过时家的家风甚严,即便是过年,也是一派冷肃。
时闻野作息日夜颠倒,白天睡,晚上起来活动。
傍晚睡醒,懒懒下了楼。
对别的事情都没什么兴趣,拿着手机一声不吭坐在窝在沙发的角落里。
表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客厅里的其他人嚷嚷,“哥哥谈恋爱了!”
时闻野嫌他聒噪,摁住了他的小脑袋,“别吵。”
表弟艰难挣脱魔爪:“你脾气这么差都能找到女朋友,我以后肯定也不用愁了。”
时闻野撩起眼皮扫了他一眼:“你太丑了,没戏。”
表弟:“?”
时闻野又伸了伸腿,“只有我这种大帅比,才有资格得到爱情的眷顾。”
“我也有人追,好吗?”表弟气不过,咬牙切齿。
时闻野心情好,清冷眉眼此时舒展,神色慵懒,说话贱得有些欠揍,“哦,那你小心点。”
“小心什么?”
“杀猪盘,专杀你这种蠢笨的猪。”
“……”
时闻野继续:“我言尽于此。”
弟弟龇牙咧嘴,“哥哥,真是谢谢你的好心了呢。”
时闻野撩了下眼皮:“应该的,分内之事。”
尽情羞辱了一通他的傻逼弟弟后,时闻野的心情更加愉悦。
吃过年夜饭,像个桩子被钉在了沙发上,躺着的姿势几个小时也没怎么变。
微信置顶聊天,消息几乎没有中断。
2015年的新年,林悄悄收到了时闻野给她发的祝福。
在那一秒钟,她也将早就编辑好的短信发给了他。
【新年快乐。】
时闻野秒回了她,【现在已经是北京时间零点一分二十秒,你给别人群发去了吗?】
林悄悄哑然失笑,电视机里的欢声笑语成了背景音,窗外是在空中轰炸开的短促烟花,绚烂的光照着她的侧脸,她低着头,【没有。】
【我只给你一个人发了。】
她打完字,仰起脖子看了眼烟花。
像春天盛开的那簇最灿烂的阳光。
好似天光已经大亮。
林悄悄头一次没有这么讨厌新年。
前两年,她从没有对农历新年有过任何期待,冷冰冰的家,被抽走了生机。
年三十的夜里,都会有要债的人上门追讨。
他们凶神恶煞用力敲着门,一个个面目狰狞。年复一年,次次如此。
林悄悄听见手机叮了声,她点开对话。
时闻野回复了她:【我也是。】
林悄悄的脸悄然红了起来,玻璃?窗里倒映着少女通红的脸颊,带着点稚气未脱的羞涩。
林凤年纪大了熬不住夜,肩头裹上一条围巾,坐在电视机前昏昏欲睡,被烟花炮竹的声音吵醒。
林凤打了个哈欠,关掉电视,回房间休息之前也嘱咐女儿:“悄悄,早点睡。”
“嗯。妈妈,晚安。”
*
还没过完农历新年,南华提前开学。
新学期上课的第一天,程年远就拿着去年的期末考试成绩滔滔不绝说了一大堆,“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老师还是希望你们能将学习放在首位,不要整天就想着玩。”
“上学期期末大考,我们班只有三名同学考进了年级前十。”
程年远说教的口干舌燥,端起自己的茶杯,喝了口茶止渴,接着喋喋不休,“你看看你们,我在上面说,你们还有人在底下化妆的!”
中枪的周书颜不得不放下她手里的小镜子,忍不住对同桌抱怨:“老班好凶,我口红还没涂好呢。”
程年远忧心忡忡:“你们这个样子将来怎么升国际班?”
高三的国际班,条件严苛。
成绩和家世,缺一不可。
既要品学兼优,还要经济优越。没有足够富裕的家庭条件,无法支撑国际班的学习。
时闻野在睡觉,每次程年远在讲台上唠叨的唾沫横飞,他都很困。
并且他能很坦然的忽略程年远朝他看过来的、犹如两道利箭的目光。
林悄悄反倒替他坐立难安,用胳膊轻轻推了推他,“别睡了。”
程年远的眼神气的几乎能喷火,一帮大少爷大小姐确实不好教育,软硬不吃,叫人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