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希迩放在了海魄的背上。
这是这位经历过无数战场,对任何危险都不心存畏惧的将军的,唯一让步。
自此,战场上再一次紧绷的那根弦终于软化下来。
“将军?”嘉文难得没再大喊大叫,压抑着声音小声说了一句什么。
雷昂淡淡应了一声,“走吧。”
末日般的天空上,那抹破晓一般的阳光逐渐扩散到了整个天际,继而幻化成巨大而柔和的光芒,笼罩住这片刚刚经历过残酷战争的大地。
从上空往下望去,黑压压的军团正沿着波澜壮阔的海边往西北的方向移动着,巨大的军旗上,熊熊燃烧的火焰仿佛在引领着什么。
“真是难得。”浑身裹在巨大黑袍里的魔法师丝毫不在意自己浑身是血,他本来苍白的嘴唇上被鲜血染得嫣红,看起来像是一个刚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鬼魅一样,用沙哑的声音轻轻的笑着。
“这个结果你不是早就料到了么?”弗瑞德侧过头,看着虚弱不堪,却依然一副懒散模样的文魇,冷冷道:“把自己弄成这样,你是故意想让那孩子心存愧疚的吧?”
“谁知道呢?”魔法师耸了耸肩,暧昧的笑道:“不过,就算我不这么做,他也一样忘不掉我。”
弗瑞德从喉咙里冷冷哼了一声,红雀在他的肩膀上扇了扇翅膀,头也不回的跟着主人走了。
“能看过你真实样子的人,又有几个能忘得了你?”
微风拂过,吹起魔法师从兜帽里露出来的,一缕白金色的发丝。
“怎么没有呢?”
过了许久,魔法师才叹息般的说:“不过,就算看不到我的样子,他也不会忘了我。”
——我也不会让他忘了的。
末日的曙光自天际落下,希迩看不见这波澜壮阔的一幕,然而他心里牵绊着的人,却始终在不同的地方,同时注视着他。
希迩缠了鬼川冥河很久,鬼川冥河终于无奈的说:“这个世界上,能不听我命令,拒绝我的人,除了你之外,就只有你那位父亲了。”
希迩想了想,刚想说些什么,鬼川冥河突然按住他的小脑袋。
希迩被闷在他的胸口,不自然的想挣脱出来,却听他命令般的口气说:“先别动,马上就到了。”
……
杀戮之王的垂怜番外【离开龙廷】这里本来就属于你
“马上就到了。”
希迩紧紧贴在鬼川王爵的怀里,耳边是他沉重有力的心跳,像是每一次怀抱着他一样。
一样的沉稳,炙热,不容他有一丝一毫的抗拒。
希迩手指头动了动,又动了动,他想也许那个传说中的宫殿也不是那么遥远,至少海魄飞了那么长时间还没有感觉到累,然而他却明显的察觉到海魄的速度慢了下来。
他从五岁开始与海魄相处,彼此信任,彼此疼爱。他们两个躲猫猫的时候,海魄能从将军府的任何一个角落里把他找出来,希迩也可以在第一时间抬起头看向海魄飞向自己的位置。
他们之间的灵犀从多年前在萨尔蒂亚,彼此对视的那一眼中就开始形成。
海魄的心里在想什么,希迩是可以了解的。
就像现在,海魄身上的气息骤然变了,希迩刹那间也有些不安。
这还是第一次,他在鬼川冥河的怀里有这种类似于惶恐的紧张感。
“冥河?”希迩小声叫了一声,像是在确认什么。
鬼川冥河嗯了一声,一手紧紧按着他的后脑勺,让他紧紧贴在自己的胸口,看似漫不经心的把他揽在怀里,但事实上希迩现在一点都动不了。
“怎么了?”鬼川冥河低下头,用大拇指轻轻摩挲他的耳垂,动作轻柔怜爱。
“没事。”希迩说完静了一会,牙齿突然打起颤来。
海魄也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动作完全静止。
鬼川冥河用手指抬起他的下巴,这可怜的小东西嘴唇都有些白了,牙齿不停的打着颤,鬼川冥河看着他的样子,意味不明的笑了笑,“你怕什么?”
也许这句话完整的意思其实是,有我在,你还怕什么?
鬼川冥河确实有说这种话的资本,不管是在传言中,还是在他本人的言语里,这个宫殿都只是鬼川王爵一个人的所有物,那里的一切都属于他,而希迩又是跟这个神秘宫殿的主人在一起,他有什么好怕的呢?
“我也不知道……我在怕什么……”
希迩眼中的茫然渐渐涣散,他心里那种密密麻麻的恐惧莫名的渗透了他的神经内部,明明他现在应该是最有安全感的时候,他坐在海魄的背上,鬼川冥河的怀里,但是那种感觉即使是在鬼川冥河的目光下,也同样挥之不去。
海魄在高空之上退后了一步,它垂着头,迟疑地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虚空。
“那么,要回去么?”鬼川冥河的目光深深的看向他的瞳孔深处。
希迩摇摇头。
“你在发抖了,宝贝。”
鬼川冥河低低的笑了,他把希迩抱起来,让他就这样在自己的怀里转了个身。
男人的双腿修长,一条腿屈起膝盖,黑色的王靴一尘不染,希迩坐在他的两腿之间,鬼川冥河两手穿过他的手臂,环抱住他的腰部,然后把下巴放在了他的肩膀上。
“你这样害怕,我怎么舍得带你过去呢?”
希迩一手紧紧抓住自己的衣领,“我……我好多了,我们走吧,海魄。”
空气冰凉彻骨,他的背后贴着男人灼热的胸膛,然后在海魄终于试探着向前的时候,希迩终于发现自己在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