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家的,你看,兰花就比铁蛋大两岁,你看看这双手,你看看她这双手,还有一个女娃的手的模样么?”兰花娘走到兰花身旁,将她的手捉起来给她爹看。
兰花爹看到兰花手的第一反应是,女孩子不都那样做来的,可是他触及态度坚决的兰花娘,和被她娘举着手就快要哭出来的兰花,突然一下子,什么话都不说出来了。
“娘,你终于看到我了!”兰花爹不说话了,兰花却突然一下扑到了兰花娘的怀抱里。
不管是灾前灾后,她爹娘的目光就没有放在她身上过,她每天拼命懂事,带好弟弟,做好家务事,处理好田间地头的杂草,给爹娘端水送饭,就是为了让她爹娘多看她一眼。
可是没有。
一次都没有。
不管她做什么,都抵不过弟弟的一句撒娇。
但今天,她娘看到她了,尽管只是看到她的一双手,但是这也足以让她把多年积攒下来的委屈一泄而出。
“当家的,让兰花去读书吧。”都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兰花娘又怎么不可能不疼女儿,听到兰花的哭声,兰花娘也跟着落下泪来,“咱都是在阎王殿里走过一遭的人了,还有什么看不淡的,不就是女娃和男娃一块读书,刚遭灾那会儿,没地方住的时候,他们躺一块都没人说什么,现在读个书,大家伙倒是矫情起来了。”
看着妻女在自己跟前哭的兰花爹愣住了:“你不怕外人说你咱兰花的闲话了?”
“他们说他们的,我们过我们的呗。”兰花娘想起今天白日里那些人说的话,“要是咱兰花读书有出息了,以后当个官什么的,他们能恨不得把自己嘴给缝起来!”
“娘,你放心,只要你让我上去,我会认真学,好好学,去当官,当大官,不会给你和爹丢人的!”兰花娘听她娘这么一说,抹着泪给她娘保证。
她喜欢读书,她喜欢识字。她先前看到在县衙当主簿的何姑娘了,她可真美啊。
脸白白的,手也白白的,出入都有人跟着,又威风,手里永远拿着纸笔,站在那里就忍不住让人去瞧她。
她跟她们一样是遭了灾的姑娘,但她又一点都跟她们不一样。
何姑娘告诉她们:“只有读书你们才能够跟我一样,我是因为读过书,识过字,才被陈大人看中去县衙里当主簿的,你们要是没读书不识字,是没有资格的。”
从此,读书识字就烙印在她心里了,她想读书,她要读书。
只要她的爹娘能送她去读书,她会努力的!
还小的铁蛋看到哭成一团的娘和姐姐,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看他们哭得那么伤心,也跟着一块哭了起来。
“爹,让姐姐去读书吧,让姐姐跟我一块去读书吧。”
原本四口之家,三口人都哭了,兰花爹就算再坚持也松了口:“好,送兰花去读书!”
“不过,兰花,这是你自己选择的路。”兰花爹也跟兰花说,“以后别人不管是笑你也好,骂人也好,还是嘲笑你嫁不出去也好,这些你都要自己扛知道吗?”
兰花一边抽泣一边坚定:“我知道,我不怕!”
同样的事,还在别的家庭发生,不管是吵架也好,还是哭闹也好,总之,原本只有男儿报名的学校,突然开始有女子、哥儿来报名,虽然人数不多,但好歹迈开这一步了。
陈烈酒看着陆陆续续来带着女子、哥儿来报名的父母,朝出主意的许怀谦笑道:“还是你有办法。”
“那是。”许怀谦一点都不在自己老婆面前掩饰,“等这些女子哥儿入了学,再让夫子适当地表扬嘉奖他们,最好是学得好的再给他们免学费,奖励他们校服,奖学金什么的,你等着吧,要不了几年,这些女子哥儿都会全部给送到学校里来读书的。”
什么男女大防。
都是自己给自己束缚。
只要把原有的枷锁给打破,什么束缚都不问题了,所有人都会跟着大环境走。
“我家的小相公真棒!”陈烈酒夸夸许怀谦。
许怀谦耳朵一红,小声问陈烈酒:“哪儿棒?”
陈烈酒捏了捏许怀谦的耳朵:“哪儿都棒。”
骗人,明明上次还说他太温柔,不够卖力来着,哼,夫郎的嘴的骗人的鬼。
明明都他已经用尽全力了,怎么得到的评价还是温柔?
难不成得去太医院掏点金枪不到药试试?
就是不知道他这个身体,一颗下去会不会躺板板?
作者有话要说:
许:满足不了老婆的老公不是好老公。
陈:温柔就是你很好,这样也很舒服,当然偶尔期待一下,突然被老公爆炒的感觉。
第104章 携酒上青天48
盛北的孩童大部门都去学校报名了, 一开始,一些有功名的童生、举人听到这是座男女混教的学校,还不屑来报名。
但, 许怀谦放了个消息, 他会每旬都去学校授一节课, 相应的三十位县令,也会各有各的课程。
这下, 那些有功名的童生、秀才们坐不住了。
不光他们坐不住,连一些举人也坐不住了。
当朝状元给他们授课,这要放在以前他们想都不敢想, 现在有这个机会还等什么, 赶紧去报名啊!
至于男女混教, 那又怎样, 有他们的功名重要么?!
本来他们去年就因为水患没有办法参加科举,要是再没有一个好的环境能让他们静下心来科举,今年的科举他们就算能参加科考, 恐怕也多半都是落榜的命。
更别说一些举人,明年二月份还要去京城春闱,三年一次的科举, 明年他们要是再落榜,可就要再等三年了。
现在有一个状元给他们授课, 只要他们肯用心学,至少要比其他地方书院里出来的学子强吧。
童生、秀才、举人们纷纷到学校报名了,那些不愿意上学校教女子、哥儿的夫子们也逐渐动摇了。
这学生都没了, 他们要是再不去, 就彻底没了用武之地。
何况,许怀谦和陈烈酒还给他们真挚地写了一封诚邀信。
“老头子, 这学生都去学校报名了,你还在倔什么!”相比起这些顽固的夫子,他们的家人就要开明多了,看到大家都去学校了,自家的老头子还不去,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转,“难道你真想跟我们一块种一辈子田啊。”
现在的盛北,除了在灾难时仍保留着家中钱财的和一些有经商头脑的可以不用种地,其他人都跟普通农人一样需要种地。
官府给他们发放了田地,又想方设法地让他们增产了,就没有给他们发放银钱了,他们不种地吃什么喝什么?
现在粮食增产了两季,家里不是那么的缺吃的喝的了,有点脑子的都在想做点什么跳出农门,他们家这个夫子有人能够请他到学校里去教书,就偷着乐吧,要是学校夫子招够了,这辈子他们家也就这样了。
“就算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家里孩子考虑考虑吧。”夫子的家人们劝说道,“有个在学校教书的爹,总比个只会在地里刨土的爹强吧。”
“我可是听说了,只要去学校教书的夫子,每个人都能分到一个小院,可以带家属的。”夫子的家里人看着他们的茅草屋说道,“现在就算日子好过了,饿不死人了,但想住上正儿八经的房子都得一家人努力好几年,只要你肯去书院教书,家里直接就有房子住了,你还纠结那些姑娘、哥儿干什么?”
“就当是去给他们当西席老师了呗。”
大户人家不都这样做,既然想让姑娘、哥儿读书,又没有学堂可以送,就在家中请个西席。遇到抠门一点的人家,家中男男女女一块让西席教一样的。
“就是啊,爹。”夫子的孩子们也出来说话,还把许怀谦和陈烈酒给他们写得诚邀信拿了出来,“许大人和陈大人都给你写诚邀信了,你要是再不去,就是不给许大人和陈大人脸了。”
“哪儿呢?”原本就被说得有些犹豫的夫子,一听许怀谦和陈烈酒还给他们写了诚邀信,忙向家里人问道,“诚邀信在哪儿呢。”
他家里人忙把刚收到的诚邀信拿出来递给他。
夫子接过用宣纸做的精美诚邀信,展开里面是许怀谦那一手好看的楷体字写得邀请他们去学校教书的言语,最下方印着许怀谦和陈烈酒两人的私人印章。
一封诚意满满的邀请信。
说是诚邀信都有点贬低它,这完全可以称得上是诚邀函了。
夫子看着许怀谦那一手漂亮的字,爱不释手:“好啊,不愧是状元郎,这一手字可真是漂亮!”
“你快别管字了。”夫子沉浸在许怀谦的一手好字里,无法自拔,他的家里人却是为他的前途着急,“这学校你到底是去还不是不去啊。”
“去吧。”夫子看看邀请信,又看了看家里人,终究还是松了口。
这前有家人催着,后有许大人和陈大人邀请着,他要是不去这学校教书,对不起所有人。
至于这学校是男女混校的,就像是他家里人说的,就当是在大户人家家里当西席,把他们统一都当兄弟姐妹看就是了。
这兄弟姐妹在一块读书有什么不好的。
好嘛,这下连夫子都妥协了,那些家里有子女的大户人家也开始犹豫起来:“外头的先生学子都去学校教书的教书,报名的报名了,我们要不要也把孩子送去学校读书啊。”
大户人家比普通人家更会专营,普通人家考虑的都是自身,大户人家会考虑得更多。
比如这件事对他们,他们家的生意,对他们以后的关系有没有什么利处。
答案是,好处多多。
孩子去学校上学了,不仅能够增长自身的见识,还能结交到许多同窗好友,更重要的是,在学校里,他们的孩子能跟许大人和陈大人接触到啊。
许大人就不说了,每旬都会跟孩子们上一节课,虽然只有一节课,当不得什么正儿八经的师父的,但是半师也是师。
能有一位当朝状元当恩师的学生该是多么大的荣耀。
至于陈大人就更不用说了,学校的山长,只要进学校读书的人,都是他的弟子。
男子就不用说了,谁给他们当山长都无所谓。
姑娘、哥儿们呢?
他们进入学校读书。以后出去说,他们家的孩子曾经是爵爷座下的弟子,不管他们的孩子有没有跟爵爷相处过,说出去是不是脸上都要多一层金?
想通了这些后,大户人家明显比普通人家要爽快,很快便同意把家里的孩子都给送去了学校:“去吧,叫家里的姑娘、哥儿们都注意着些,别跟学校的男子过多地接触。”
他们一动,原本还有些犹豫不决的人,都开始动了。
得了,这下去学校读书的孩子更多了,陈烈酒每天下了衙,数收到的学费都数到手抽筋了。
“这一个铜板一个铜板的,得数到什么时候去了。”许怀谦每天忙完政事,帮着陈烈酒一块数,由于大头还是普通百姓,所以他们交上来的铜钱比较多。
数铜钱是最麻烦的。
“一天数一点,很快就能数清了。”陈烈酒数好一串铜钱,交给许怀谦,由许怀谦再数一遍,“有钱数你还嫌麻烦啊。”
“我倒是不嫌麻烦。”许怀谦接过陈烈酒手中的银钱,见他老婆又多数了一枚铜钱,默默地将多的这一枚铜钱取出来,“就是太辛苦你了。”
他老婆哪儿都好,就是数这个铜钱,总是容易多数。
可能是因为铜钱太多,而他又是个急性子,不注意就会多划两个进去。
怪不得,以前陈小妹总喜欢问陈烈酒要钱……
陈烈酒也知道自己有这个毛病,所以每数完一次后,还会再捡出来,重新数一次。
给本来就繁重的工作再增添负担。
“数钱哪里会辛苦。”陈烈酒一点都没意识到这份工作繁重,反而还给许怀谦笑,“这可是我以前梦寐以求都求不来的。”
“哦,原来你梦寐以求的是当银行的工作人员啊。”许怀谦搂着他老婆的肩膀,反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