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两这个数字够他家阿酒挣好久了。
但看到这些对他抱以期待的农人,许怀谦到底还是狠不下心,他朝农人们大方地笑了:“成!”
“只要麦子收成超过两石,”许怀谦给了承诺,“也不用干活最卖力的前一百组了,整个盛北都赏一次白面馒头!”
灾难过后,人们需要希望,即使只是一个白面馒头的希望,也很能让人满足了。
这些农人也就是这么试探地一问,没想到许怀谦还真答应了。
一个个脸上都乐开了花:“听到了吗,许大人说了,一亩地收成超过两石大家伙都有白面馒头吃了。”
“哎哟,那我们得干快一点,这麦穗儿长得这么实诚,肯定有两石!”
“那不是,我种了这么多年地,少见这么实诚的麦穗,要是连两石都没有,我连麦饭都不吃了,嚼麦秆得了。”
看他们这么胸有成竹,许怀谦被感染得也给身旁的孟方荀保证:“两石肯定是有的。”
“到时候,你就写两石半或者三石!”
要知道,他这可是荒地啊,还是第一年开荒出来的荒地就有这个产量,要是放在那种长年累月耕种的田地里,两石半或者三石的产量,应该是可以的,
许怀谦觉得自己已经有点夸张了,然而现实却告诉他,还可以再夸张一点。
“五石!五石!”
“大人有五石!”
“一亩地有五石的产量!”
这日,许怀谦陪着孟方荀巡视麦地,争取让他有更多可写的素材,那边打麦场的人把脱粒的麦子重量统计出来了,火急火燎地就给许怀谦报了过来。
“你说什么?!”七月的天,太阳炙烤着大地,即使是许怀谦这种寒冷体质,在太阳底下暴晒了一会儿,也觉得炎热得不行,随意找了个水渠,掬了一把水洗了洗手,抬头就听到手下报来的消息,整个人都惊了一下。
“你们没统计错吧,别把两亩地的麦子混在一块去了。”
“大人,这种事我们怎么可能会统计错,的的确确是五石!”
“您要不是不相信,再取一亩地的麦子统计也是一样的!”
对于许怀谦质疑他们的话,手下们不乐意了,别的什么大事他们做不好,总不能统计一亩地的麦子他们还统计不好吧。
许怀谦和孟方荀对视了一眼:“这产量也太高了!”
“两位大人,我们看了,”孟方荀派出来的笔帖式们也跟着出声了,“这个产量确实是真实的产量。”
“盛北的麦子长得特别好,就没有空的麦穗,每个麦穗上结的麦子都颗颗饱满,要没这个产量才奇怪呢!”
“五石,五石!”听到这儿许怀谦才真正地放下心来,伸出手朝孟方荀眉飞色舞地说道,“哈哈哈哈哈,我这荒地都多出一倍的产量了,这要放在肥沃的土地上,恐怕得有七八石的产量吧。”
孟方荀也是一脸的惊恐,要真有这个产量,恐怕天下的百姓都不用忍饥挨饿了。
“那个什么蚯蚓肥,”孟方荀抓住许怀谦的手,“快带我去看看。”
这样好的东西不能不让天下人知道。
“你别激动,”见孟方荀这么激动,许怀谦倒是冷静了下来,想起一件事来,“我们产量能够有这么高,都多亏了户部给的好麦种,别的地方没有这么好的麦种,用了蚯蚓肥,恐怕产量跟我们也差不多。”
“那也很厉害了!”孟方荀朝许怀谦激动道,“要是全天下的粮食增产一倍,天下会少多少饿死之人?”
全天下的粮食增产一倍,百姓手头上的余粮多了,粮铺的粮价下去了,缙朝大部分的人百姓都能够吃上一顿饱饭了,这让曾经全家人忍饥挨饿,勒紧裤腰带供他读书的孟方荀如何不激动。
他的这种激动,比当初家里的生姜和甘蔗大卖还要激动,许怀谦这次做的事可是货真价实的慧泽天下了!
然而孟方荀再激动,都激动不过盛北货真价实受惠的农人们。
“五石?!”
“天啊,我种地从来没有种出过这么多的粮食来!”
“别怕是算错了吧?!”
丰收的夜晚,听到消息的农人们都赶到了打麦场,看到那地上铺满了的麦子,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他们今年刚开荒的地,一亩地种出了五石产量出来。
“大人们都统计好几遍了,连最差的地都收了四石的麦子,绝对不可能算错!”
“那我们岂不是赚大发了!”有人惊喜道,“我们可是每个人都有十亩地的!”
缙朝规定了,每个成年男子都能分到十亩地,五亩桑田,五亩露天。
水灾过后许怀谦还是按照这个分配法,给水灾后的男人分了地,不然如何让他们下力气去干活?
当然,水灾过后,也有很多失去家人的女人、哥儿,她们没有了家人,也没有儿子,还没有田地,除了再次嫁人找个归宿以外,根本没有生存之本。
许怀谦见不得这种为了生存去委生一个人的做法,而且其中还有好多十二三岁,根本就没有长大的女孩、哥儿。
所以就在方天禄这些官员没有抵达前,主动做主给这些女子、哥儿每个人分了五亩地。
至于为什么是五亩地不是男子们的十亩地,不是看不起这些女子哥儿,是因为他们的力气就只能耕种这么多的地,再多的,把他们累死也耕不完。
现如今,盛北无论男女老少,每个人手上至少都有五亩地。
一亩地就算按最低的四石麦子算,每个人都有二十石的麦子,再除去一成的税收,到手的也有十八石的麦子。
一石没有脱壳的麦子卖给粮食商人是三百文,十八石的麦子,他们也能拿到五两四钱的银子了。
更别说那些拥有十亩地的男人了:“这么说,我们一年光是种麦子都能有十两银子的收入了?!”
一个人十两,一家人里要是多有几个儿子,岂不是就有好几十两了。
所有人都把目光往耿老头看了过去,他可是有六个儿子的!
“看我做什么!”对上他们羡慕的目光,耿老头却平常心得很,“我儿子多,我们吃得也多,你们不留点填肚子的粮食,都卖了啊!”
“就算卖一半留一半也划算啊!”这要隔在以前,还有卖一半留一半的?也就粮食刚下来那两天能吃顿饱饭,等到粮食都收好了,大部分都得卖出去补贴家用,全家人又要开始勒紧裤腰带忍饥挨饿的一年。
这样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家里随便什么人生个病,或者遭场灾,整个家都没了。
现在他们发现他们种地不但能够吃饱饭了,还能有富裕了,不少人都感慨着感激落了泪。
“是许大人!”有人抹着眼泪道,“是许大人弄出了这个蚯蚓肥,才让我们有如此高的麦子产量的,我们得感激许大人啊!”
“是啊,要是没有许大人,我们这些遭了灾的人,哪有现在的好日子过哦。”
有人想到以往那些遭了灾的人,别说是像现在有地种,有粮食吃了,能活下去就不错了。
哪像他们现在不仅从灾难里活了下来,还能拥有比灾难前更好的日子。
“对对对,是得感谢许大人,”一想到这些好日子都是许怀谦许大人带给他们的,这些人起哄道,“要不然我们去给许大人磕头吧。”
现在粮食才刚下来,许大人说粮食还是集体的,等麦子全部收完了才能够分给他们。
他们也没有什么好感激许怀谦的,只能给许怀谦奉上磕头这种不要钱的礼节。
有人这么一起哄,周边的人都跟着瞎哄起来:“好好好,我们去感谢许大人。”
说着就要带着人向许怀谦的帐篷而去。
就在这时,听到起哄声的许怀谦主动走了过来:“都感谢我做什么,你们应该感谢的人,是陛下啊!”
许怀谦真是无时无刻不给昌盛帝加光环:“要没有陛下英明神武的决定,怎么可能有我们今天的好日子。”
“你们别感激我啊,”许怀谦可不想被人用崇拜感激的神色看着,他就一个普普通通尽职尽责的官员,可当不起他们这么大感激,“要谢就谢陛下去。”
说完,他让人把蒸好的馒头搬了上来:“我说你们是真不着急啊,不是说好了,麦收超过两石就吃白面馒头,我们这都四、五石了,该吃两个白面馒头了!”
“整个营地的人这会儿都吃起来了,就你们还在这里饿肚子呢。”
粮食丰收了,许怀谦也不再扣扣索索,这也舍不得那也舍不得了,直接让人取了新麦,去水磨坊那边磨成了麦子,做成一个个白白胖胖的白面馒头。
也让这些苦了一年的人都能吃顿好的。
堆成山的白面馒头一摆出来,所有人的肚子都不争气地叽叽咕咕叫了出来,有些甚至还挺不争气地流出了口水。
吃了好久的野菜糊糊,现在就算给他们一个麦麸做的饼子他们都觉得美味,更别说全是精粮做得白面馒头了。
许怀谦也没有笑话他们,拿着馒头给他们分发起来:“吃吧。”
“谢许大人!”
“谢许大人!”
“谢许大人!”
每个拿到白面馒头的人都朝许怀谦轻声感谢,虽然许怀谦说了不用感谢他,他都是照着陛下的指示在做的,可他们还是想感谢他。
陛下离他们太远了,他们看不到摸不着的,感谢他,他也听不见,许大人就在他们面前,看得见摸得着的,感谢他,他听得见啊。
有些这辈子都没有吃过白面馒头的人,拿到白面馒头,直接落下了泪来,转过身去抹干眼泪,又转回来感激许怀谦。
听到他们这一声真诚的感激,许怀谦笑了:“谢什么?”
“只是一个白面馒头而已,还不值得你们感谢,等到以后,你们的日子顿顿有肉吃,月月换新衣时,你们再来感谢我吧。”
“哎哟,”原本被许怀谦一个白面馒头感动得不要不要的人们,听到许怀谦这大话,不由得笑了,“许大人,你说的这日子,得是神仙过的日子吧。”
“是啊,一年能够吃上一顿白面馒头我们都已经很满足了,顿顿有肉吃,那样的日子我们可不敢想。”
“当个梦想嘛”见他们从感激自己中情绪里出来了,许怀谦与他们说笑道,“没准哪天就实现了呢?”
这会儿的人们全都没有当真,一个个啃着白面馒头与许怀谦说笑:“那许大人你这个梦想还真是了不起,我们等着许大人心想事成的那天!”
盛北的百姓吃了白面馒头,更加有劲地投入到了收割麦子的喜悦中去了,而盛北灾区不仅没有向朝廷支援,还一亩地种出五石麦子的高产粮的消息传回京都,震惊了整个京都。
“孟编修,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缙朝现如今用最优良的麦子种植在最肥沃的土地里,还不得不间断地施肥,才能有三石半的收成,你这一张口就是四五石,甚至很有可能是七八石,如此高的产量说出去,得吓死多少人。”
孟方荀可就没有许怀谦那般善良了,怼起人来那叫一个毒:“头发长见识短的大人,你没见过,不代表没有,自己少见多怪,就不要站出来丢人现眼了。”
反驳他的人被气得两眼一翻,说不出话来了。
“盛北的小麦丰收是我亲眼所见,”孟方荀不管他,在朝堂上侃侃而谈,很是会吊人胃口,“当然他们也不是把粮食种下去粮食就自然丰收了,他们还有他们的秘籍。”
“什么秘籍能够使得粮食这般高产?!”
孟方荀揣着手不疾不徐的,等他们讨论,等他们讨论完,这才站出来缓缓道:“这个秘籍当然就是盛北特产的蚯蚓肥。”
说着就有小黄门抬上一麻袋发酵好的蚯蚓粪,孟方荀从麻袋里抓了一把黑乎乎的粪给他们看:“众位大人请看,这就是能够使粮食增产的蚯蚓肥。”
“这么小小的一袋子,只要能够在追肥的时候,撒在地里,到了秋收,即使是今年刚开出来的荒地,也能够有五石粮的产量!”
“真这么神奇?!”
好些大人凑近,跟着孟方荀一块抓起麻袋里的蚯蚓肥,细细观看:“感觉这跟普通的农家肥也没有什么区别。”
朝堂上也有些农家子,他们看过后,觉得这个蚯蚓肥和农家肥的差距不大,搞不懂这粪为何就比农家高产。
“其中的奥秘想必就只有盛北的许大人清楚了,”孟方荀气定神闲,即使知道也不告诉他们,“你们若是想知道的话,就去盛北找许大人问个清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