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春野用毛巾擦了擦头发,然后走过去揪住被单抖了抖,“哎!”
他声音不大,但床上的人如果醒着肯定能听见的,却没人应答。
她只裹了裹被他拎起的被单。
装睡?
傅春野盯着她侧躺在枕头上的脸,果然看到抖个不停的眼皮出卖了她。
他不由好奇,她刚才到底跟什么人打电话了?
不会是他姐吧?
仔细想想,傅年年还真干得出来。
他忽的笑了笑,然后在她旁边那张床上坐了下来,开始慢条斯理地擦头发。
她不是“睡着了”嘛,那他也不急着走了,看看她能装得了多久。
盛小羽真要崩溃了!
她躺下的时候也没好好选个方向,怎么偏偏就面朝着另外那张床呢!
不,她就不该真的躺下吧……
傅春野老师又是怎么回事,洗澡都洗完了,怎么还不走呀,难不成还要等着她起来伺候他吹头发吗?
她现在这样面朝他躺着,他身上刚洗完澡之后的水汽和清淡香味直往她鼻子里冲,想忽略都忽略不来,害她都差点要睁开眼了。
可她对自己的演技一点信心都没有,肯定演不好小睡之后惺忪的模样。
到时装睡被抓包,他还不知要怎么质问她呢!
那就一直这么闭着眼装下去吗?她鼻子好痒,背上也痒,这床上是不是长针了……
骑虎难下,她到底是怎么让自个儿陷入这种境地的呀!
可能是这种内心的天人交战太消耗精力,也可能是今天长途奔波真的太累了,盛小羽躺在床上煎熬了一阵,竟然渐渐有了困意,最后真的睡了过去。
傅春野的头发也差不多擦干了。
他看着眼前鼓起的一团不再紧绷绷、一副随时要跳起来的样子,呼吸逐渐变得平稳有序,刚才一直打颤的眼睫也松弛下来。
她还真的睡着了。
他停下擦头发的动作,随手把毛巾放在旁边椅背上,倾身凑近她,想要把她看得更清楚一点。
这丫头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太过信任他,还是真不把他当作异性来看待?
这样都能睡着。
他原本还指望她熬不下去先笑场,然后好好揶揄她一番的。
首要的一条当然是先问问,到底谁给她出的这种馊主意。
要是他真的袭击她呢,这种情况下她要怎么办,遇上渣男岂不是只能被吃干抹净,连挣扎和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她还紧紧攥着手机,像个宝贝似的不肯放手。
他伸手过去想要把手机抽走,却像是惊动了她。
她动了动,手握得更紧了,倒是没有一点要醒的意思。
傅春野暗自叹口气。
他给她盖好被子,把她原本拉起来快要罩住脑袋的被子往下拉了拉,想要给她解开外面穿的衣服,犹豫了一下,还是作罢。
他已经从另外那张床的床边挪到地上,蹲在那里,仔细看着盛小羽的睡颜。
睫毛很长,皮肤很白,头发带点自然卷,还泛着一点棕色。
他听她跟同寝室的小伙伴们聊起过,她天生就是这样的发色,没有染过,也没有烫。
她不是第一眼美女,但以她的外形条件,如果当初去当练习生,或者直接参加选秀,不能说完全没有机会。
但就个性来说,天然呆、同理心泛滥、偶尔暴走、容易相信别人……哪一条在名利圈都挺致命的,完全不适合混那个圈子。
难能可贵的是,她自己也知道她不适合。
在适当的时候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并为之努力奋斗,上下求索。
她不是天赋异禀的聪明人,所以如果想要得到,总要付出很多。
这跟他恰恰相反。
从小到大,他不用付出太多努力,目标也都能实现。
可生活反而空虚,像有巨大的空洞怎么填也填不满,因为他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反正就算他做到了,也没有人会真正欣赏,为他高兴。
“傅春野……小野……”
床上睡着的人发出呓语,他愣了一下,以为她要醒了,可她只是胳膊动了动,放开了手里的手机,又继续接着睡。
他把她的手机拿过来,放到床头柜上,在她空出的手心里悄悄放上自己的手指。
她果然像孩子似的抓住。
他笑起来,不知笑她幼稚,还是笑自己幼稚。
睡着的人没多少力气,她抓握的并不紧,他却过了好一会儿才将自己的手轻轻抽离。
“晚安,乖乖睡觉。”
他俯身,嘴唇扫过她的侧脸,最后再确认一次她的被子已经盖好,才打开门悄声退了出去。
…
第二天一大早,大家先去了趟医院,确认一下周向远的情况再启程回青州。
傅春野握着方向盘道:“医院不好停车,我就不上去了,等会儿在门口等你们。”
小羽本来以为他又会质疑她,对周向远这么关心是不是还暗恋他之类的,没想到竟然没有。
今天他像是心情很好的样子。
季杰去拿昨天没出的检查报告,思葭简直就像尾巴一样跟着他,小羽独自去了住院楼。
没想到孟菁华比他们到得还早,护士说八点正式开放探视前她就来了,还带了家里煲的粥和自己包的包子。
病房里还是只有周向远一个人,走到门口就听到大少爷铿锵有力的声音:“我才不吃嗟来之食,唔……”
大概是被包子堵了嘴,后面又说了什么就听不清了。
有吉他和旋的声响在空荡荡的病房回荡。
原来孟菁华还随身带了吉他,正一脸淡定地坐在空置的病床上轻拨琴弦,而周向远正坐在病床上,满脸不情愿地啃着包子。
东涞跟青州不是只隔几百公里吗?包子的工艺怎么像是差很远似的,他家的包子明明也都包的肉馅儿,可是没有这个好吃……
盛小羽清了清嗓子,并没有打算跟周向远搭话。
孟菁华停下手里的吉他,又把粥桶往桌上重重一放,对周向远道:“这就是你中午的午饭,不吃就饿着,我晚上再来收拾。”
不知说的是收拾粥桶,还是收拾他。
周向远被包子噎住了,拍打着胸口,一口气没上来。
孟菁华搂着盛小羽到门外:“你们怎么还没出发,不放心我啊?”
小羽头摇得像拨浪鼓:“不是不是,我们不放心他。”
怕周向远少爷病又发作,为难孟菁华。
不过现在看来,这份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没事儿,他都行动不便了,还能翻出什么花儿来,最多也就是不好好吃饭,饿了自然就会吃的。”
“谢谢你啊,菁华,过年了还拜托你这么棘手的事儿。”
“嗐,这算什么棘手呀!我还巴不得能跑出来透透气呢,免得我一在家弹琴,爸妈就说我不务正业让我帮忙打理超市生意。现在说同学受伤了需要照顾,出门也理直气壮了。”
孟菁华一边说,一边留意着她脸上的神色。
小羽摸摸脸:“怎么了吗?我脸上有什么?”
“不是,我就是想知道……”菁华把声音压低,“你跟傅春野怎么样了?”
小羽虎躯一震:“怎、怎么这么问?”
“我看你对这位周xx是真的毫无感觉了,也没有一点黯然神伤的意思,应该是身边人很好的帮你走出来了吧?”
只是她自己都未必察觉而已。
她真的还以为他们只是因为那个社会心理学课的论文才走得这么近吗?
小羽有点惆怅。
“我跟他……是不可能真的在一起的吧?”
话是这样说,可她明明已经生出不切实际的幻想。
昨晚甚至还做了梦,梦见他亲她了。
她也是挺佩服自己的,怎么真就睡过去了啊!
傅春野洗完澡之后到底又在房间待了多久,又做了些什么,她完全一无所知。
但他是正人君子,又有感情洁癖,肯定不会在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对她做出什么不规矩的事情来。
不如说,他也不会对自己不喜欢的人做出什么亲昵之举。
她的梦更像是无稽之谈,大概是因为傅年年那通电话,让她有了不切实际的遐思。
孟菁华见她这样,皱了皱眉,“昨天就可以查期末成绩了吧?”
“啊,这么快吗?”
“嗯,你可能没留意短信通知。反正我们学院的成绩是出来了。”
盛小羽看她有些欲言又止,以为她是没考好,“不会吧,你难道有哪门没过吗?”
孟菁华跟傅春野同在经济学院,王牌学院强人太多,课程要求也比较高,要获得高分并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