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将万万不敢,末将的部下也都不敢收。”贾明河一心要把高明衡送到新军的那些女子退回去。这批女子中几个相貌最出众的是送给贾明河的,此外河南巡抚衙门还按照新军军官的军衔高低给他们准备下许多女子。这些女孩子全都出身良家,按照大明律,父母并没有把她们卖掉的意思,纳她们为妾已经是重罪,更不用说把她们当作贱籍女子对待。
“贾帅放心。”听到贾明河的反对理由后,高明衡不以为然地安慰道:“他们的父母既然把她们送出家门,就是当作菜人也没有话说,如何还能说是什么良家女子?再说事急从权,将士们捐躯为国,这些女子也可以捐身为国。御史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怎么会弹劾?再说,就算有一两个御史糊涂,难道内阁诸公还会和他们一般见识不成?”
见贾明河又要张嘴抗议,高明衡不耐烦地连连挥手:“贾帅尽管放心,若是有事,本官一身承担,绝不会让贾帅为难。”
“巡抚大人明见,”贾明河知道高明衡不耐烦,可是他心中的话不吐不快:“末将奉命驰援开封,为的就是上报皇恩、下保黎庶,末将不能给开封父老解围已经是惭愧无地,又怎么能祸害他们的女眷呢?”
高明衡哭笑不得地看着贾明河,后者又是一个大礼拜倒:“末将敢请巡抚大人收回成命,将这些女子另行安置。”
“不可!”高明衡断然拒绝道:“如何安置她们是贾帅自己的事情,但是她们万万不能回来,贾帅若是在营中为她们独设一营,本官绝无异议。”
“可是那会有损她们的名节,将来就不好嫁个好人家了。”贾明河连忙说道:“末将觉得还是让她们的家人把她们领回去为好。”
“此事万万不可!”高明衡长叹一声,坐直身体对贾明河道:“诸位总兵、各路将官纷纷抛妻弃子来援开封,和本官共赴危难,本官恨不得剜肉以饲将士……”
城内各路客军将领常常抱怨,在这远离妻妾的开封城过的日子就好像是在做和尚,他们总嚷嚷要高明衡给他们提供些良家女子当战地夫人。以往高明衡担心此举会引发城内士人抗议,对自己未来的仕途大大不利。但眼下这批女孩子既然是父母推出家门的,那就没人再能质疑高明衡如何处置她们。
既然要安抚客军将领,那么对本城将领也得一视同仁。高明衡挑出来的这批女孩子,各路明军人人有份,没有一家落下。他见贾明河要退回新军的那份,连忙阻止:“贾帅你若是不要,其他各位将军听说了也不好意思要。就算要了,他们也会被人说三道四,责备他们不如贾帅你高风亮节。唉,本官知道贾帅出身镇东侯麾下,确实是志向高洁,但贾帅你不能强迫别人也都学你们新军啊。”
贾明河仍是不服气,他争辩道:“我们官兵,是要保境安民啊。”
“当然是要保境安民,但眼下的情况是鱼与熊掌不可得兼。我们既要为天子守土,又要安民,若是两者只能得其一,那只好择其害小而从之。”高明衡虽然心里已经很不耐烦,但贾明河掌握的军力让他不能不耐心解释:“军心士气是当务之急,若是人心散了则大事去矣。开封若是不保,贾帅你的几千子弟岂能独存?贾帅切切不可慕虚名而处实祸。”
第十八节 内忧
听高巡抚说得请辞恳切,贾明河自觉有些惭愧,现在闯军围城,若是坚持不住那便是全军覆灭的下场,而城外的许平又是自己的大仇人。
高明衡见贾明河已经说不出话来,便苦口婆心地劝道:“贾帅,终归还是要以君父为重啊,现在只是事急从权了,若不是许贼背叛黄侯,带着这些闯贼来围城,哪里会有这样的祸事啊。”
只要巡抚大人一提到许平和镇东侯的关系,贾明河便觉得理亏,如同那天在城头商议劝降之事一样,贾明河只有唯唯而退,带着那些分给新军军官的“战地夫人”返回驻地。
回到新军的军营侯,贾明河吩咐部下为这些女孩子安排住所,并派人巡逻,以免有人去骚扰她们,刚才他已经答应高明衡暂时不把她们送回家,而是等开封解围后再予以释放。
“去问问这些女子的家在何处,”贾明河打算让士兵去给她们家里报个平安,若是她们家里人知道女儿在新军中被好生看待起来,贾明河估计她们的家人也能放心一些:“马上去办吧。”
“大帅,这样恐怕不太好吧。”魏兰度刚才和贾明河一起去见高明衡,他揣摩巡抚的用意,劝说道:“要是这样行事,恐怕会让友军和巡抚大人那里难办,我们还是密不外传,等到开封解围之后再放回去吧。”
贾明河仔细想想,点头道:“现在确实是同舟共济的时候,不宜和友军起纷争,唉。许平真是把侯爷的脸全丢尽了,现在缙绅们议论纷纷,都对我们新军另眼看待,虽说朝廷不怪罪侯爷,可是这么大的祸事,将来也不知道该如何了解啊。”
对于贾明河的担忧,魏兰度爷没有什么好办法,现在山岚营是城中最有战斗力的部队,周王府和河南巡抚衙门都不愿意说什么,可是私下里已经有人在议论这支新军是不是真的可靠――既然劝降不了许平,那么自然有人担心这些新军反过来会被许平劝降。魏兰度只有宽慰道:“我们尽忠职守,保住开封不失,将来新军再派援军,把许平捉拿进京,朝廷也许就不会追究侯爷的过失了。”
想到镇东侯确实没有收过许平这个弟子,虽然流言满城但贾明河相信总有真相大白的一天,暂时也只有放下这个忧虑。
“为天子守土,为百姓保家,”贾明河想起今天的矛盾,口中喃喃念叨着:“若是两者不可得兼,又该如何是好呢?”
“以末将想来,应该先公后私吧。”魏兰度小声说道:“末将觉得巡抚大人说得不错,我们吃的是皇粮,穿的是皇衣,拿的是皇饷。”
“说的不错,”贾明河恍然大悟,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连连点头:“侯爷给我们的命令就是消灭闯贼――还有许平,我们但求问心无愧就是了。”
……
“为什么要穿黑衣?”刘宗敏注意到许平手下几营,包括李定国所部和孙可望带来的亲卫,都不再穿灰色的衣服而是统一换成了黑装。
“许兄弟此举甚是妥当,”牛金星刚才没有立刻想起大梁的故事,觉得丢了面子,更隐隐觉得这样会让李自成嫡系被旁系闯军看轻了,同时也是为了拉近关系,便连声称赞道:“明尚火德,水克火,我们当然要穿黑衣。”牛金星还向李自成建议道:“我们以后也应该传黑衣才好。”
孙可望咧嘴一笑,便要说话,却见许平向自己看来,微微摇头,便把取笑牛金星的话收了回去。
此时交换工作已经基本完毕,李自成便召集诸位将领去他的大营议事。
抽空许平把孙可望拽到一边,埋怨他道:“何必如此落军师的面子?”
“哈哈,水尚黑,牛先生还真能想啊。”孙可望完全没有把许平的责备放在心上。
李定国在边上笑道:“若是闯王、军师知道我们是怕衣服脏了不好看,故意选的黑衣,不知该作何感想。”
许平一个劲地摇头:“刚才大梁的典故,是不是孙兄刚对李兄说的,故意要为难军师。”
“不错!是我刚和老四交代的,”孙可望大大咧咧地说道:“本来还想为难一下许兄弟,不过大将军可不像牛先生那样不学无术。”
“这个典故想来一个举人肯定不如武人用心,”许平觉得孙可望似乎要故意和牛金星为难,便问道:“孙兄为何如此?”
“听说牛金星想要我们的地盘。”孙可望脸孔突然变得凶相毕露,对牛金星也开始直呼其名:“我落落他的面子算是轻的了,要不是给许兄弟面子,我就给他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我们都是闯王属下,这怎么能叫要不要的。”许平没有想到孙可望消息如此灵通,心里微微吃惊:“我已经把登封县给军师了。”见孙可望脸上尽是不悦之色,许平补充道:“等攻破了开封,我还答应替闯王治理洛阳周边。”
“闯王有没有答应你?”孙可望立刻追问道。
“闯王没有反对。”
“我是问,闯王有没有立刻答应下来。”
“这当然没有,”许平也觉得此事不急:“开封未下,那里有余力去治理洛阳。”
“哼,定是牛金星从中作梗吧?”孙可望冷笑一声:“许兄弟要多加提防,我看牛金星他不安好心。”
“孙兄言重了,”许平感到这场私下的谈话让他感到很不自在:“我们都是闯王的属下,现在怎么能窝里斗?”
“如果我是许兄弟,若闯王不答应给我洛阳,便休想把登封要去,一个已经治理好的县换一片废墟,闯王够赚的了。”孙可望气哼哼地说道:“上次闯王就看我们不顺眼,现在还是这样,肯定是牛金星在背后说我们的坏话。”
见许平无言以对,孙可望叫道:“许兄弟,我们的地盘都是我们拼命抢下来的,要是有人想拿走,我们就要和他拼命。闯王善待我们,我们自认奉他为主,若他不想好好待我们,我们便是反了他的,又如何?”
“孙兄以后休要再提此言,”许平听孙可望越说越不像话,即便三人周围都是心腹也不敢再让他们听下去,让卫士们远远走开后,许平正色对孙可望和李定国说道:“我能有今天,都是闯王给的,当年我孤身一人到闯营,闯王便以兵权相授。”
“唉,”孙可望对许平的话显然很不同意,脸上全是不屑的神情:“许兄弟到闯营的时候,闯王才下商洛山多久?上半年还只有十八骑而已,刚刚招募了几万流民,能战的不过五营万余人。许兄弟可是黄侯的亲传弟子、大弟子,闯王又怎么敢不待如上宾?”
李定国在边上帮腔道:“许兄弟现在是闯营大将军,响当当的二号人物,但这可不是闯王给的,是许兄弟和我们哥俩一刀一枪打出来的,这开封、归德两府也是我三哥苦干治理好的,再说就是浪里白条和六耳猕猴,也是冲着许兄弟和我三哥来的。我们又没有异心,没有自立门户,闯王不好好奖赏我们,反倒听信牛先生的要拿我们的地盘,这也太让人寒心了。”
“也不是白拿,闯王手下几万兄弟,总需要吃饭吧。”许平把刚才和李自成的谈话向两人转述了一遍,闯王是首领,许平他们是属下,如果所有的收入都先送去许州的大营,然后再由许平酌情分配确实有些不妥:“我们在河南吃得好,穿得好,其他首领难免会有点红眼吧,闯王就是向着我们也得把水端平。其实闯王还是念着我们的功劳的,你看我说一声,闯王就同意不让其他人去攻打南直隶了,不然孙兄和江北军的协议还有些麻烦。”
“他们敢!”孙可望喝道:“要是他们敢到归德我的地盘上撒野,我可不像大将军这么好说话,到时候就是闯王我也不会给面子的。”
“孙兄误会闯王了,”许平想起那次孙可望和李自成起冲突后,李自成深夜赶来自己宿营地的谈话,这段谈话之前许平也和孙可望提起过片段。
“哈,”孙可望笑道:“闯王也是纵横中原十几年的豪杰,许兄弟真的以为他是这样一个心软的人吗?”
说话间已经快到闯王的大营,孙可望和许平稍微分开一些,刚才孙可望问话的许平不置可否,等周围再没有人时,许平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自言自语道:“我信。”
……
在李自成大营中开会的不仅仅有李自成和许平的直属将领,还有许多其他的义军领袖,罗汝才和他的手下也云集于此。
李自成坐在首位,让许平呆在他的左侧,之前李自成任命许平为大将军时罗汝才还颇有怨言,觉得他自己是对闯营出力仅次于李自成的,为啥不把这个名义上第二的位置给他?当时李自成亲自跑去好言安抚罗汝才才算把这件事压下,不过现在闯营中的人已经对此没有什么异议了。除了余深河等几个许平的直属将领外,孙可望和李定国也带着他们的手下坐在许平旁边。
大家都坐定后,李自成示意许平可以开始了。
“大家都知道,朝廷已经批准了镇东侯扩建新军的计划,这才短短几个月,镇东侯就把新军扩编到十三个营,每个营四千人,即使刨去被我们围在洛阳的这一个营,镇东侯手里也已经有了四万大军。”许平语气有些低沉,满屋子的义军将领人人脸色凝重,他们都很清楚镇东侯的军队和其他明军不可同日而语,以前三营新军就会给闯营以极大的压力:“大约十五天前,朝廷以侯洵为督师,命令新军出发给开封解围。我们本以为会遭到六、七个新军营的进攻,这并非是我们完全不能对付的兵力,但是――”
这次朝廷给侯洵的任务是专门剿灭闯军,但他并没有立刻进军河南,而是竭力说服朝廷把节制楚军、江北军甚至中都凤阳兵力的权力全部交给他,让他能够动员这些军队参与对河南闯军的会剿。这很出乎许平的意料,侯洵的这个要求蒙蔽下朝廷是可以的,但是许平是参加过山东之战从贺宝刀那里对内情有所了解的人,他很清楚侯洵的建议多半是镇东侯在背后策划。
“朝廷同意了侯洵的计划,眼下侯洵已经命令左良玉率领楚军北上,从南面夹击我们,同时还让江北军做好准备,随时出发从东面进攻我们。”许平脸上的忧色越来越浓,新军的战略部署有些出乎他的意料,而开封未下,许平难以抽调部队去增援山东,楚军在南线的威胁也让闯营受到牵制:“我本想在开封再次重创新军,然后攻下开封后立刻兵发山东与东江军连成一片,想不到被新军抢先了。”
既然侯洵的策略必然是镇东侯授意,而新军的目标如果是河南的话,那根本不会拖延时日给许平进一步发展壮大的机会,所以许平一听到这个消息就意识到新军打算首先攻击山东,摧毁东江军以解除后顾之忧,或许还有练兵的意思在里面。
“新军需要多久才能进攻山东。”问话的是罗汝才。
“很快。”其他各路军队动员都需要相当长的时间,最快也要到六月才能发起配合攻势,但新军一旦有了计划后总是会很快行动,而且许平知道督师的侯洵显然会全力支持镇东侯的计划:“昨天刚收到的邸报,侯洵借口不耽误时间,已经命令新军南下进入山东,要山东地方官接应粮草,不日就要开始清剿季退思部。这个命令是十天前发出的,我猜现在新军应该已经向山东进发了。新军的意图非常明显,他们打算首先集中兵力击溃山东叛军,然后全师向河南进发。”许平斟酌着作出预判:“季退思已经疲惫不堪,我认为他很难撑过六月。那么六月底或者七月初,新军就会发动十二个营向开封开来……”
“真不该和开封的明狗换粮,不然我们就能去山东了。”下面传来一句闲话,虽然闯营与官兵相比规矩要少很多,不过在这种会议上这样的发言显然还是很无礼,许平扫了一眼说话的人,是闯营另一个旁系的首领。许平早就感觉和新军相比,闯营就好像是一个大联盟,闯王的地位是盟主而不是大家的主子。
在许平看过去的时候,那个发话的闯营将领毫不示弱地与许平对视,其他一些地位类似的将领也嗡嗡声表示赞同。这些人和罗汝才、孙可望他们一样,在李自成出商洛山前都是一方的大王,现在还有自己的独立势力。李自成每次打胜仗都会分战利品给他们,而许平从地方上获得的收入显然不会给他们,至于他交给李自成的那些牛金星也未必会给这些旁系很多。眼下这群人是最穷、最艰苦的一批人,也对许平用粮食和开封换人最不满。而对于这种出身土匪,习性仍匪气沉重的家伙,孙可望一贯主张是予以消灭,就如同他在归德的清洗。而且这种清洗确实让河南的士人阶层感到鼓舞,觉得闯营许平部不同以往,是可以加以观察的对象,可李自成仍维持着与这些杆子们的交情。
“便是不换粮,开封一时三刻也打不下,”事关自己的战略和军事权威,许平加重语气说道:“我们还是来不及赶去山东。”
“许大将军不是黄侯的大弟子们,是不忍心看师门长辈饿死吗?”那个人不依不饶地又补了一句。
许平的手下一起向那说话的人怒目而视,不管他们私下之前是否赞同,但现在任何对许平的攻击都会被余深河他们视为对自己的攻击。其他一些亲许平的将领一起大声斥责,便是李自成的嫡系将领们大多也站在许平这边,毕竟许平是李自成一手提拔的,是孤身一人来闯营,现在就算有一些自己的势力也还算是李自成的亲信。就连牛金星都对那个倒霉鬼厉声喝道:“有什么话都说出来好了,
见到这么多人反对,最开始出声的那个人脸色有些发白,向李自成欠身道:“大王,我是个粗人,不懂什么规矩,心里直,想什么就说什么了。”
“无事,无事。”李自成挥手道:“我们自家兄弟,义气相投,哪里有那么多的规矩。”
许平从那个人脸上收回目光,他觉得这个问题说不清楚也不想深究,既然李自成发话他就趁机赶快把话题扯开,又回到军事问题上。
“楚军和江北军也会派兵参战?”罗汝才听许平念过朝廷的邸报,插话问道:“他们会来多少人?”
“是的,侯洵要他们也来,不过我并不太担心他们,楚军的战斗力比秦军差一些,不会很难对付,而江北军已经被我们打破胆了。”
第十九节 争斗
孙可望冷笑一声:“我猜江北军根本不会出兵。”
“新军虽然训练严格,但从未上过战场,究竟还是差一点。这次新军先出兵山东大概是想练练兵,让新兵们在山东摸爬滚打一圈,然后再来河南与我们作战。”
冬季一战,闯军硬碰硬地吃掉三营新军,使新军高层异常震惊,之前那种对义军的明显居高临下的态度、以及蔑视统统消失不见。这次在直隶新军的应对也非常保守,许平意识到这说明新军已经把闯军看作一个不可轻视的对手。固然这个变化令人自豪,但许平能感到肩头的沉重压力。由十二个营组成的新军集团,拥有近五万的精锐官兵,许平手下没有一个将领敢说能迎头痛击之,势必又是一场艰苦的防御战。
“我觉得我们应该立刻猛攻开封,免得到时候被他们内外夹击。”罗汝才的话引起一片低低的附和声。
从军事上讲,开封在手就可以拥有一个稳固的后方,能腾出更多的兵力用于迎战新军,而且闯营迫切需要开封的储备、无论是金银还是生铁、或是里面的大批工匠,都可以为闯营组建新部队提供巨大的帮助,时间当然是越久越好,所以开封城也是越早拿下越好。
不过许平摇摇头,对罗汝才道:“曹大王,城内尚未丧失斗志,不少百姓还非常畏惧我军,人心亦未散尽。更何况还有新军山岚营在,这个营拥有大量火器,防守能力非常可观,现在强攻开封,我军损失恐怕非小。”
“那就不该与城内换粮食,等守军开始吃人以后,自然军民离心。”罗汝才又提到这个问题,这让许平非常头疼,闯营内部几乎没有任何人赞同他的行动。
“但也可能破罐子破摔,吃了人以后,开封守军会觉得自己反正干下了不是人的事,索性与我军死拼到底。再说,那些家人被吃的守军士兵,也会有不少人把这个账记在我军头上。”许平不假思索地又补充道:“等到天下太平后,他们也是我们的子民,也会为我们纳粮。”
许平看到,周围的将领听了之后脸上露出迷惑的样子,罗汝才瞪眼问道:“许兄弟这是何意?你还要投降官兵不成?”
不过不等许平解释,罗汝才就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嬉笑着向李自成看去:“闯王,听到没有,你的手下都盼着你坐江山了。”
此时闯营、曹营的众将都回味过来,大家一通嘻嘻哈哈,李定国也呵呵笑起来,只有孙可望脸色凝重,皱着眉头大声问道:“这有什么可笑么?”
李自成神态自若,口气淡然地从容说道:“弟兄们总得有个盼头吧。”
罗汝才盯着李自成看了半晌,又噗哧一声笑出来:“原来不是许兄弟的想法,而是闯王这么想啊。”
闯营的将领都止住笑声,罗汝才的声音显得越发响亮:“等闯王坐南朝北的时候,封兄弟一个什么官?并肩王如何?”
“曹大王,”许平道:“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自古三百年一大劫,闯王又怎么坐不得这个天下呢?”
“我听说圣人都是生有异像,就是在娘亲肚子里都比我们多呆上五、六个月。”罗汝才大笑不止,指点着李自成和许平道:“还是多想想眼前吧,我们连一省之地还没有哪。”
这话让不少将领都轻轻叹气,站在一边的孙可望冷不丁地插话道:“那曹大王又是怎么想的,我们做贼做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
“和你那死鬼干爹一样,”罗汝才想也不想地答道:“若是朝廷真有一天诚心招安,我们也不是没有活路。若是朝廷一定要我们死,那多拼一天是一天,真要是不行了,老子这辈子杀人杀得满坑满谷,也没有赔本。”
军议过后,闯、曹两营的将领各自散去,留在李自成身边的只剩下许平、刘宗敏和牛金星三人。他们正在说话,折返回来的孙可望突然撩帐而入,他阔步向着李自成走来,大声质问道:“闯王,你怎么还容得下曹操呢?”
不等李自成说话,许平微微一笑:“燕雀岂知鸿鹄之志?”
“不懂鸿鹄之志就是麻烦。”孙可望叫道:“闯王以夺取天下为志,为此讨兵安民,笼络人心。而曹操一心要做贼做到死,他不会好好对待百姓的,如果我们闯营真想取得天下,那就容不得他……”
“现在曹大王对百姓还是不错的,他与我有约,不得侵害百姓。”李自成示意孙可望不必多说:“曹大王与我合营的时候就互相约定,互不相攻,一同抗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