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在车上根本也没有说明什么计划,王胜利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次感觉像坠入贼窟、上了贼船,这种感觉非常熟悉,他都快要习以为常了。
魏铭在车上放着古典乐,萤幕上显示着曲名,只是王胜利都不太认识。
疯子喜欢古典乐,居然意外的文雅,王胜利在魏铭的人设里多添了一笔,这大概是除了帅之外唯一的优点,必须好好珍惜才是。
听着柔美的乐音,魏铭不说话,只是开着车静静的欣赏,可他的表情又是那种如豺狼虎豹要开始攻击时的兴奋神情。
究竟是因为要把王胜利送入虎穴很有趣所以兴奋,还是因为渴望着能挖掘出什么秘辛所以兴奋,总之,王胜利都不会是受益的那一个。
新车有一股味道,上车一阵子之后虽然会习惯,但那仍是默默存在着,闻着那个味道,加上魏铭开车抢快蛇行,王胜利竟然有些晕车想吐。
「新车啊?」王胜利随口一提,希望转移一下注意力。「我都不知道你有车。」
还是非常高档的车呢!
此言一出,王胜利又后悔了。什么叫做『我都不知道你有车』他们不过萍水相逢,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他的口气却像熟悉的朋友间话家常。
不要自以为是!王胜利告诫自己。
「昨天买的。」魏铭的语气也是那样平易,没有责怪王胜利毁了沉静的乐音,也没有发现他的语句中妙不可言之处。
魏铭转小声了音乐,也软化了兴奋异常的神情。难道是为了与王胜利对话吗?就算是自以为是,王胜利也愿意这样想。
「警察不是应该要有公务车吗?」既然魏铭愿意这样对他,就算是瞎聊,王胜利也会努力坚持下去的。
「我以前是有,但之后警局都不让我开了。」魏铭笑着说,表情像是述说什么极为得意的事情。「我的毁坏率实在太高了,毁了第三台之后,上级就叫我自己买了。
「啊……这……这样啊!」王胜利应该要不意外的。「那你自己的车……毁了几台?」
「我真的数不清。」魏铭一脸苦恼。对于不重要的事情,他一向不掛在心上。
财大气粗,王胜利在魏铭的人设上多添了一笔。
之后他们又聊到那些车到底是怎么毁的,有些是因为要阻止人犯逃脱而撞车,有些是为了探路不小心行至罕处,松软的泥土承受不住而坠崖……
说着说着,王胜利带着佩服,还有一点点的气愤,说道:「为什么你都在玩命。」
魏铭不以为然,他有绝对的自信可以在事情发生前做出敏锐的反应。他使命重大,怎么可能玩命。反而讥笑起王胜利,像王胜利这样傻的人,的确是在玩命,而且不知死了多少次。
王胜利见自己分明是关怀却落到了这般下场,当下也赌气不说话了。
此消彼长,王胜利无言以对之后,反而是魏铭话多了起来。
他说起曾经为了调查从斜坡下坠后某牌的车和小客车追撞的毁损有多严重,于是买了同个品牌的两台车。明明只要调查两处的凹陷就可以证明是谁追撞了谁,可他单单只是为了证明究竟纯粹是顺坡而下,还是中途也有刻意加速,这样法律上的肇责也就不同了。过失杀人还是杀人罪,也会有所不同。
「煞车痕呢?只要没有煞车或许就有几分刻意的成分吧!」说一说引起了王胜利的兴趣,问题埋在心口难受,只能开口问了。
魏铭笑了笑,肯定是觉得自己聪明到可以不用哄就能让王胜利重新开口。「煞车线被剪了。」魏铭说。
「所以是有人刻意陷害?」魏铭刻意将线索缓缓揭露,试图也让王胜利能参与这个推理解谜的游戏……
又或者,只是为了嘲笑王胜利就是个傻胜利而已。
魏铭笑着摇了摇头,果然冒出一个讨人厌的表情。
「那个煞车线,是他自己剪的。」魏铭说。
「自己剪煞车线……这样自己也有危险的!他难道不要命吗?」王胜利忽略魏铭蔑视的神情,一心要问到底。
「他岂止是不要命,怕撞不下悬崖,中途还加速了。他要的是同归于尽。」魏铭这样说。
「同归于尽……」王胜利跟着喃喃道。「是什么让他们要到这样的地步?」
「爱恨情仇。」魏铭在说这句的时候,彷彿自己是看破红尘的上神之类。或许某种程度上也挺像的,专注而疯狂地盯着案件追下去,哪有什么时间管爱恨情仇。「这世间的案件大多不外乎这四个字。」
嗯……或许人世间就是需要有魏铭这种人,才能置身事外,不感情用事的查明真相,也只专注于此。
佩服、羡慕、心酸在心中捣鼓着。
佩服的是他的执着和洞悉一切的能力。
羡慕的是他从来不会因为外在的事物而改变自己的怪……喔不!是坚持。
心酸的是,因为他是这样的一个人,所以王胜利就算怀着怎么样的心事,就算明示暗示了千百次,可能永远都不会有回音,就像将石头投入井中,期待着传来激起的水花声,却始终是一片寂静。
更心酸的是,王胜利就算告诉了自己千百次,他也只是像傻子一样不断的尝试,一开始丢着小石头,后来越来越大颗,或许最终,他会把自己完全投入进去。
这是多么危险的事情啊!
他却是这样无法阻止他自己……
真是……可笑至极。
王胜利笑了,自嘲的笑了。没有说什么,只是转头把目光投向窗外,然后发现了有什么不对……
「你……是在绕圈子吗?」王胜利确定这是他第二次看到山脚下的路标,这后山距离市区很近,说是山不如说是丘陵。刚刚太专注于聊天,这聊天的时间都不知道可以上下山几回了。
「难得有美人同游,兜风兜久些,合情合理。」魏铭对着王胜利笑,魅惑人心的那种笑,的确笑的他心痒难搔。
可王胜利不是傻胜利,他不会上当的。
「你可不可以偶尔跟我说些真话。」于是王胜利说,带着几分求饶的语气。
「探勘。下山最快的路径,还有几条岔路,路途是不是有密道之类。」魏铭见被揭穿,于是也不装了,採取了往日认真查案的语气。
「谢谢。」王胜利轻轻叹一口气。
「不客气。」而魏铭言简意賅地回答道。
沉默的又绕了几圈,王胜利也顺便开始记了路,虽然沿路大同小异。山壁、一片绿色的植披、往外下看见的到繁华的市区,就算用走的,下坡的话也只要一小时左右。
确认路径过后,魏铭准备把王胜利往坐落于山间的疗养院送。
直到这个时候,王胜利才有些紧张的感觉。
「我到里面之后要怎么联络你……我该做些什么吗?」忐忑不安,王胜利还是得问一问比较安心。
「你要做的就是,沉默、发呆。其他都交给我。」魏铭的旨意非常明确,但王胜利莫名有种被践踏的感觉。
「真的就这样吗?」王胜利弱弱的问道。
「你这是在质疑我的能力吗?」魏铭越靠近虎穴就越兴奋,王胜利这样白目的再三确认好像褻瀆了这个神圣的时刻。
魏铭说的话总是莫名有种威力,让人想要软下双膝、伏首称臣,然后说着电视剧常出现的台词:『臣,罪该万死。』
但王胜利是不会让自己那么处于弱势的,凭什么呢?他们不是上下级关係,也称不上朋友,顶多就是点头之交……
或许先动情的人就活该处于弱势吧……又到了这个结论,王胜利揉揉自己的太阳穴,真是受不了自己的软弱跟无能为力。
「喔对了,还有一点。」魏铭认真的交待道。「如果你不想沉默,你可以说些实话。」
「说我潜入这里是为了调查案件之类的吗?」王胜利差点以为他在开玩笑。
「对!」魏铭的眼神尖锐而篤定。「谎话容易拆穿,可是真话不行。他们那些学医的还是学心理或脑科学的,要研判你到底有没有疯,肯定会非常审慎。」
「那他们知道我说的是实话,我们不就暴露了吗?」王胜利不明白。
「真正拥有幻听幻视的人,会相信所见所听的是真的,所以他们说的所见所闻都是实话,只是不存在而已。神经病大多不知道自己是神经病,有些人认为自己是旷世英雄、有人说自己是他国间谍,他们都活在自己认为是真实的国度里。只要我在引荐你之前,给他们说个故事,说你总认为自己是绝顶聪明的侦探,幻想着自己可以跟警察一起破案,于是常常闯命案现场之类的……总之故事随我说,真话随你说,这些就足以让他们疑惑了,也不用多久,让红色高跟鞋露出马脚就可以了。」
又是这样一长串的,唬的王胜利一愣愣的,但听起来又挺合理。
的确,谎言容易被拆穿,但掺着真话的谎言就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