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准的划开表层皮肤、血管、声门、食管,最后停在了脊椎骨前,那是心疼自己的刀刃,不愿意其受损。
明明一刀抹喉就可以致命,却割到几乎断开的程度,这是为了确认那个女人是真的已经死透了,可她却一次又一次的出现在他的面前。
一切似乎都解开了,只差必须找到那个『她』是谁。
三十年前的事情,这会是巧合吗?
高跟鞋,这会是巧合吗?
魏铭觉得自己越来越接近真相了。
罗珍川没有把他的故事说完,他说到他那三隻小猫咪,然后想着想着就摀着脸崩溃尖叫了。
『你看到我啦?那你就一起去死好了?我会找上你的。』罗珍川一边颤抖着,同时又模仿着那个语气,傲慢、充满着力量,像是拥有了两张面孔。
其实不难猜,在魏铭眼中已经将视角还原至三十年前那个不平凡的夜晚。
小罗珍川一边磨着刀,一边餵着猫,他该是多宝贝那些小生物啊!对着牠们喃喃自语,彷彿那是他的好朋友。
然后匆匆来了一双红色高跟鞋,可能只是经过。
高跟鞋在做什么呢?可能是心血来潮打发无聊,许多施展暴力的藉口都是为了打发无聊……对这三隻猫咪做了什么呢?可以让年仅六岁的小罗珍川彻底疯狂崩溃。
魏铭双眼盯着在牢笼中尖叫的罗珍川,内心却平静的很。
他预想着那双高跟鞋朝着罗氏锻刀店前进,到了铁捲门前。三隻小猫,虎斑最胖,宾士最黏人,橘猫最清瘦。所以一个陌生的脚步踏近时,最该先跑开的是较胆小的橘猫。
橘猫跑开之后,让罗珍川注意到这双脚。
这附近的人都还算友善,所以虎斑猫心无旁騖地继续吃着,而黏人的宾士开始翻开肚皮,对来者表示着善意。
而尖锐的高跟鞋,却对着那隻猫的肚皮,做了些什么……
『你看到我啦?那你就一起去死好了?我会找上你的。』然后那女子这样说。
接着小罗珍川就永远活在了恐惧中。
他没有看见那个女人的脸,铁捲门内只看到了小腿和万恶的红色高跟鞋。
「仔细想想,你开在这样的巷子里面,你的客群该是怎么样的人呢?」踏着黑色高跟包鞋,庞灿的眼神锐利如飞鹰,在空中翱翔着却能一眼锁定目标,抓出问题的所在。
「呃……」梅虔篆摸着自己的下巴,以为大家就会相信他正在思考,殊不知,他在等待答案。
就如同这个国家的教育,或者放诸四海皆是如此。老师在台上问有没有人能解答这题的答案,而台下的同学开始回避目光,老师碰了几次钉子之后发现这样问不过是在浪费时间,课程已经很赶了还要复习怎么够时间呢?但老师还是会问,可是不到几秒就开始自问自答。
「四处都不是商业区,还开在巷子里,附近也没有学校或补习班,那客群就是附近社区的居民,或是来公园游赏的游客。」久久没听见回答,王胜利就接着说话。
庞灿挽着王胜利的手在前方走着,转头给了他一个欣慰的笑容。
梅虔篆一个人乖乖地走在后头,总是这样的,要不是老师自问自答,就是会有班上比较聪明又爱现的同学自告奋勇。
他不以为然的努努嘴。
「平日要靠附近居民来撑起营业额的确很困难,冰淇淋不像三餐是固定消费;假日两天光靠着公园的游客赚回平日营业额的价差,你还需要有些主题性或口碑。」庞灿继续分析道。「要嘛你迁址,搬到观光区繁华地段,主题餐厅有着聚集经济的地方;不然就换卖的东西,固定消费的例如说对面的罗珍江便当店,压低价格,减少不必要的装潢和花费。」
说着说着,庞灿指向对面的那家罗珍江便当店。
王胜利顺着望过去,那家店,他曾经整整看一个晚上,虽然有一半的时间,他是偷偷看着某人的。
「呃……有没有其他的选项?」显然搬家或卖其他东西,梅虔篆都不太想。
庞灿回头扫向梅虔篆的店面,皱了好久的眉头,斟酌字句,努力寻找些不太伤人的说法。
「那我们理想化些,有些名店靠着品牌和传销依然可以让人不远千里而来,不辞排着长长队伍也必须吃上几口。这种店,自己就可以成为热门景点。现在有许多我们称之为网美店,大多品质普通,噱头十足,可很快就会走向没落。如果要走长久的经营,第一我们要先将自己传销出去,第二,我们卖的内容必须要让人念念不忘。」庞灿语气沉着,字字鏗鏘。「外观是最好改善的,我们需要一个主题,吸引人的主题性。」
「我的外观难道不够吸引人嘛?」梅虔篆看着自己的店面,内心还是引以为傲的。
「杂乱。」庞灿言简意賅。
「好吧……」梅虔篆有些洩气。
「而且你的招牌呢?我要怎么知道里面是卖冰淇淋的?」庞灿接下来犀利问道。
「我想保留些神秘感。」梅虔篆说说有兴奋了。「我想让顾客有种处处都是惊奇的感受。」
「其实是惊吓。」王胜利平淡的说。
「你不如在里面摆个塔罗牌的摊子,说不定生意会还不错。」庞灿抬眉说,让人不太清楚是认真还是玩笑。「算命送冰淇淋,说不定挺赚。算的准些,也能让人不惜重金、不畏千里也不怕排队,完美。」
「好,招牌我改。」梅虔篆放弃争辩。「不是,你们两个这样围攻我,不太公平吧!」
「就事论事,对吧?」挽着手的两人对看一眼,然后相视而笑。
「梅’screamery如何?」梅虔篆把头卡在他们之间,明明他才是今日的主角,怎么一直被围剿或被排除在外。
「毫无新意。」庞灿点评。
「有钱赚,如何?」梅虔篆想了很久,发现这个挺有哏的。
「听起来像网路上拉人进老鼠会的标语。」这次换王胜利吐槽。
梅虔篆绞尽脑汁,最后生出一个痛苦的表情。
庞灿原本没在意他,只是他安静了太久,有些不对劲,转头看到他的神情后,她关心道:「没事吧?是伤口又痛了吗?」
「大概是脑子痛吧!」梅虔篆一脸认真的说。
庞灿轻轻一笑,回道:「怎么会呢?你又没脑子。」
光是选定主题和讨论店名就花了一整天,王胜利感叹着创业果然很艰辛。
特别遇上雷队友,更是艰辛。
梅虔篆已经出院两天了,庞灿按照约定抽空来看了他的店面,然后死了很多脑细胞。
深夜时分,他们才从店面里出来。
「小心安全。」王胜利交代道。
「放心,就算有什么,我愿意再捱一刀。」梅虔篆拍拍自己的胸脯保证道。
出院之后,当然不太可能再让他去睡公园,庞灿也就认了,反正她独居一人,房间有数个,空着也是空着,就让他借住了。
「胜利,你也是。小心安全。」庞灿依依不捨交代道。
「走吧走吧!」梅虔篆硬生生插在他们中间,用肉体阻挡着他们的视线。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王胜利的世界又安静了下来。
他以前是很享受安静的世界的,所以他会一个人关在画室里面,不画完就不出来,吃饭睡觉甚至不会想上厕所。
现在这种安静是最可怕的。
好无聊,他必须自己面对这种无聊。
没有绘画之后,自己剩下了什么?空虚、寂寞?心里像是有个空洞,从来就填不满,只是之前可以沉溺在艺术之中,假装那个坑洞不存在。
或许流连在深夜的酒吧,或许寻个一夜情,或许可以暂时的填上这个空洞……不过,他知道是徒劳的,谁都填不满的。
他丢了什么东西,却忘记了。所以找不回来。
既然是徒劳,那他懒了。
就回家睡个觉,睡不着就把自己灌醉之后再睡。
王胜利家不近,从这里搭计程车,是可以打个瞌睡的距离。
这让他突然想起,那个疯魏铭,在他们刚见面的时候就将他上銬,还靠在他肩膀上睡觉,口水很残酷的毁了他的白衬衫。
他想静静,于是一路走回家。
午夜的街灯,照着他孤单的身影,映成千百个化身。
他觉得自己好像被跟踪了。
其实并不难发现,只是王胜利太专注于自己的世界,敏锐度降低了太多。
接近家里社区的时候,他才猛然感受到有什么正在逼近。
会不会是他神经过敏了呢?经歷过这种凶杀案,还曾经在现场,有这样子的副作用也并不奇怪。
只是每当他假装不经意地回头看,都没看见什么,可仍可以感受到那种灼热的视线。
像是猎物被盯紧的感觉。草原上的羚羊会因为风吹草动而暂时抬起头来四处确认状况,可他没见到躲在暗处的猎食者,于是继续放心地低头吃草,下一刻气管就被咬破了。
这也让他想到魏铭,那个疯子。
又或许不管遇到什么,都会让王胜利想起他。
想起他那个专注盯着猎物的神情,要是他还能这样看着王胜利,不知道王胜利心里会是害怕还是喜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