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年倚在楼下的车棚子里等穆余。
破败拥挤的旧楼区蚊子猖獗,她苦等了两个多小时。蚊子可劲在她耳边吵得欢,她噼里啪啦打蚊子打得也欢。
对面楼上恶婆娘家吵架吵得更欢。
从日落西山吵到夜色降临,从“君子”动口进展到流氓动手;锅碗瓢盆齐齐上,中间夹杂一大片孩子的嚎啕大哭声。
方年直等到楼道口那盏常年多罢工的灯明明灭灭地闪几下后,乍然大亮,才等到穆余。
穆余从旧楼区入口处那道水泥台阶慢吞吞走上来。
是真的慢!像极八脚横爬的大螃蟹。
然而螃蟹却是只标致的螃蟹。
这标致既不是女性娇柔化也不是男性文弱化的那种标致,它放在穆余身上,意指他那张方方面面都说不出好的好面皮。
好面皮的穆余战绩辉煌,周身狼狈挂彩。
衣服倒是不怎么破——宣城高中的校服质量和校名声一样出了名的优质,轻易扯不破。
不过方年相信她这个哥的硬骨头才是使得衣服不破的首要原因。
穆余一条腿一瘸一枴的,显然被人打得狠。路灯炽亮,把他人都给照得快赶上闪闪发光。
方年等人一步三挪走近,眉头轻蹙上下打量:“这次又是谁?”
穆余冰冷拒人于千里之外:“别烦我!”
他颊上是巴掌大面积的淤青,嘴角有伤,在出血。
方年看他单薄瘦削的身体,嗓子眼又堵又窒,名为心疼的情绪涩涩地扯咬着她的五脏六腑,四肢五骸。
十五岁的穆余可没长十五岁的身体,他既没横着长也没竖着长,细胳膊细腿,比个婀娜的女孩子还要苗条。
身上两处显眼色彩,一是犹如影视剧中终年不见阳光的吸血鬼苍白皮肤和容貌,二是黑得深邃皎亮的眼睛。
穆余踏上楼道,方年两手插兜,想了想,家里没药了,认命地转身到街口外面的诊所买了一堆医药用品。
酒精、纱布、止血的、消炎的药膏、药粉、药品……凡是诊所有的、能治外伤的都被她扫货装袋。
买好药,又快步赶回去,追上已经走到楼房门口的穆余。
方年今儿早出门把钥匙遗漏在家。在楼下等穆余,就是为开门的钥匙。
不想穆余打架把书包里的钥匙也打得不知溜到那个角落去,手在里头掏了半天没掏出来。
论打架,穆余经验老道,是个不要命的硬骨头。
方年想到这个就愁,愁死了。
她往穆余书包里伸手掏:“不会打架也把钥匙打丢了吧。”
穆余眼底寒潭深千尺,打开她作乱的手:“滚开!”
方年不和他的烂脾气一般见识,心平气和给足他好脸色;手上动作却不停,并且是顺势压着他胸膛,身体一偏,将人压到门板上,不让她再作乱。
方年比穆余只小一岁,可力量却胜穆余。
穆余就是垂死挣扎都挣扎不过她力量上的优势,只能眼睁睁由着这个女土匪对他横行霸道。
每每这时,他心头就茫然全没了主意。
方年在书包里头掏了会儿,掏出钥匙,开门,回头拉人带进屋。
手掌握住穆余细骨苗条的手腕,冰肌冷骨,与她暖火相融。
一阵暖流淌过心间,方年觉得温温暖暖的窝心。
她止不住动容,侧头温温和和:“阿余,不要乱发脾气了,先看伤。一会儿你想打我我给你打,嗯?”
”
穆余手上要挣脱的动作一瞬脱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