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年后来在和她妈生活的日子里,发现她妈也不是脑子全不长窍的蠢货,但就是在看男人眼瞎心盲这件事上真的是特别天赋异禀。
那年代,正是她们偏城穷乡地方年轻人出走外省打工的热潮。
她妈十六七岁辍学,心比天高妄想学人家下海经商、发大财做富婆。
是不是异想天开另说,但凭借她那点敢闯敢拼的机灵劲和圆滑,她曾经也勉强算小有所成――自学英文,在一家外贸电子厂做到了小组组长的职位。
就在她小事业蒸蒸日上的这段日子,她和方年那个从未谋面的渣爹勾搭上了,然后就开始她为爱情奉献一切的舔狗生涯。
最美好的花季少女时期全喂了狗已经是没办法的事,然而俗话说吃一憋长一智,方年她妈却是完全相反的。
在渣爹那儿蹉跎近十年的青春,全方位的失败透顶之后,又过两年,年过三十的她变本加厉重蹈覆辙。
她再次和一个烂男人好上了,并且成果也更显著――他们真正的谈婚论嫁。
方年十岁那年,她妈回老家,一方面是处理爷爷的后事、继承爷爷微薄的财产,一方面是打着要带方年一起到那个烂男人家的计算。
她这个妈扔她在老家不管不顾十年,等爹死女不再亲,反而突发良心未泯似的,不愿再让她一个孩子孤零零的生活。
言语上是深明大义的说法,意思要给她一个完整的家。
方年深切的无以言对。
但也许是为逃离再没有爷爷的老家伤心地,也许是真的对这个几无感情的亲妈心存一丝微薄的幻想,方年那时没有要和亲妈掰扯“十年都没有管过我,现在讲母慈子孝什么样意思”的心神和力气。
她整个人都空荡荡的,心里无着无落,觉得什么都无所谓。
就这样,她机械地任由她妈驱使着她动作:
收拾行李,带她上车,远离乡下老家,来到五百多公里外的繁华大城市,进入她妈谈婚论嫁进行时的新家。
说是新家,也就一个不到一百平米的出租屋。
在这里,方年遇见了穆余这个瘦猴儿一样的小崽子。
小崽子瘦骨嶙峋,方年乍眼看到,就像从电视报道上看到的那些战争地区长期吃不饱的难民孩子。
细胳膊细腿,竹竿儿似的撑着一件过大的衣服,飘飘荡荡。
方年那时朦朦胧胧的飘想,这瘦猴儿他是从来没吃饱过饭么?
从家里坐车出来的一路上,她妈就在她耳边喋喋不休地重复新家情况没停过:
住哪个城、家庭成员有几个、继父继兄怎么样……
依照刻板的公众形象,后妈这个角色应该十之八九都是恶毒的。
方年她妈和恶毒扯不上,但显而易见,她对穆余这个继儿子别说做后妈,表面叫她一声妈的样子都不需要做。
在车上谈到这个继兄时,她妈很敷衍的说,那小子我也不稀罕她叫我妈。我才不耐烦管他,他也不要来招惹我。叫我一声阿姨就好了,大家相安无事。
方年进了新家不久就明白一件事,她妈和继父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这对恶夫狠妇天作之合搞到一块儿,祸害和祸害过日子,甭提多精彩纷呈。
而她和穆余这两个苦瓜娃子就是这两个祸害之下的不幸承受者了。